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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那张呆滞而麻木的脸,正对着试管,试管中,残破的大脑静静沉浮。
手心里,冰冷的枪支滑落,银色枪口下,是苍白的太阳穴。
你对我们不曾有过仁慈。
从来不曾。
幸好,我也从没把你当做是我的父亲。
牛仔帽檐下的黑色眼睛,慢慢眯起。
时间,有一刹那的凝滞。
枪响。
他松开手,任由对方如同一滩泥,滑落到地上。鲜血从对方的头颅中泂泂流出,在地上形成血的浅滩。他看着他慢慢闭起眼睛,看着他挪动的嘴唇,慢慢静止,再也不动。
然后,他跨过他的尸体。
激光屏幕上,一模一样的单词,已经堆满了整面。
除了最末行。
那也是两个字,救我。
——哥哥,救我。
他凝视着那两个字,良久,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香烟,吸了一口,不猛,却很深。烟头的红点瞬时亮起来,然后又暗下几分。
青烟四散,当最后一缕烟消失在空气中时,他再次举起枪,展开右臂,对准试管。
睡吧,玛特。
晚安。
下雨了,淅沥的雨滴敲打在屋檐上,地面湿透了,雨水浅浅的积蓄起来。他握着手里的枪,一步一步从总院的大门中走出,再一步步走进雨幕里。
雨越下越大,打在他的外套上,形成一层小小的雨雾。
世界在旋转,积满雨水的地面摇晃着,幻化出一层一层的叠影。看不见的空白,像是迷雾,一点一点包裹起他那疲乏的大脑。
回忆,果然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这样想到,眼皮不受控制的缓缓滑落,当最后一点光亮从眼中消失时,他倒进了这无穷尽的雨幕中,再不动弹。
嘴角的烟,滚落进水里,慢慢的湿透了。
雨还在下。
一直不停的下着。
那之后,战争又继续了好几年。
在第三年上,巴美尔帝国被盖特国彻底吞并,但是战火远远没有停歇,打乱的世界格局让更多的国家不安分起来,他们加入了刮分与掠夺之中,又因利益的分配不均,彼此心生间隙与不满,很快又掀起另一轮战争。
在这混乱的世界中,有许多曾经的故事,不知不觉的泄露出来,不过这些故事早已失去了对应的当事人,成为了恰好获得这些故事的人,随口闲聊的话题。
“嘿,瞧瞧这本书,这里头描写的这人可真是个疯子。”
宽敞的房间里,有人正静静有味的翻看着手里泛黄的老旧纸张,啧啧称奇。
“疯子?”另一人喝着手里的咖啡,不以为然,“这世上的疯子太多了,你是指的哪一个?”
“我可不知道他是谁——这些东西看上去像是谁写的自传体日记,不过也有可能是本狂想症小说……看看,这里写着说,这人在他妻子死后,用自己一双亲生孩子做实验——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哦,那后来呢,那俩孩子死了?”
“嗯……哥哥不清楚,妹妹好像是心脏衰竭了的样子……噢,天哪,再瞧瞧这里,那研究所后来爆炸了,那人原本是死掉了的,可他把大脑挖出来,给他自己换了身体!”
“听上去可真惊悚——这本狂想症小说的作者是谁?”
“我看看,前头好像有写。默……默多……?”
纸张已经很老旧了,有些字分外模糊,难以辨认。
“啊,十二点了,是吃饭时间了。”
“噢,天哪,时间过的可真快。哎,等等我,一块去!”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那本簿子被随意的甩到沙发上,后来又被塞到了角落,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再无人问津。
而在这长年的战争中,在国与国不曾间断的倾轧中,有一股力量脱颖而出,它就是曼格尔家族。在这动荡的世界中,它总能巧妙的站在最有利的位置,随时调整重心,让它的一只脚总是踏在安全的地面上。
曼格尔家族还有一张悬赏单,常年挂在那里,上面的金额高的令人咋舌。这是一张寻人悬赏单,寻找一名黑发独眼的男子。
曾有人一边端详这张悬赏单,一边问曼格尔家族的掌舵人:“你要找这个人做什么?朋友?”
“如果是朋友,倒好找些了。”这位庶子出身的年轻掌舵人颇为烦恼的回答道,“他是我那任性的主子临走前让我好好看着的,结果就这么走没了……若是有一天问起,我可怎么交代?”
——听上去像是受人所托。
但无论如何,尽管曼格尔家族现在的势力如日中天,这名男子却从未被找到过。
多变的格局与从未停歇的战火,还催生了佣兵团的兴起。佣兵团是一群亡命之徒,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干,是捣毁军事基地还是暗杀政界领袖,都不是问题。
佣兵团的数量虽然很多,但是真正够的上S级的,放眼看去也只有区区数个。
而现在,在这个荒漠峡谷休整的,正是其中一支。
这支S级佣兵团刚刚完成了一票大单子,他们很高兴,在峡谷中升起火堆,火堆上正烤着油滋滋的猎物。他们喝酒吃肉,一边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要去哪里好好放松玩一下。
“嘿,那家伙呢?”有人注意到关键人物的缺席。
“峡谷另一边。我邀请过他了,他说没兴趣。”
“真不合群……可是他真厉害,那枪法和身手……他真的就和我们合作这一次?他为什么不找一个佣兵团定下来呢?”
“就是啊,老大,想想办法,把他留下吧。”
“唔……这恐怕不容易。我得好好想想。”
要留下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没有名字,没有代号,独来独往,他在佣兵界很出名,却从来不与任何团队合作——这次他们的好运是因为他们的单子正好把路过的他卷了进来。
该怎么留下他呢?佣兵团团长托着下巴,开始认真的思考。
这场盛宴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他们才渐渐睡去,横七竖八的倒在将熄未熄的火堆旁。这支佣兵团并不知道,正当他们酒酣耳之际,他们想要挽留的对象已经离开了。
凌晨,蒙亮的天空下,一辆全身迷彩绿的敞篷吉普正在荒野上行驶,土地干涸而空旷,风一刮便带起一阵尘土,低矮的灌木丛瑟瑟发抖。
车辆在颠簸中行进,车里,一个男人嘴角叼着根烟,头上扣一顶牛仔帽,帽檐刻意压低以遮挡风沙。他单手掌住方向盘,取出嘴角的烟,不紧不慢的吐两个烟圈,烟圈很快被风吹散,消失在掠过的风中。
男人有点赶时间,因为除了佣兵外,他还有一些兼职,比如手上这张快到期的悬赏单。
这是张好单子,报酬丰厚,任务也不难,只需要他趴在屋顶上狙击两个脑袋,他可不想放弃。再说,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替自己计划好了,在这张单子后,他将有一个不短的假期。他准备去西山山脉以北的地方晃一圈,那里有很不错的阳光和沙滩,另外还有着目前最疯狂的武器黑市。在那里你什么都可以买到,只要有足够的金钱。
不过当然了,男人对于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式武器,兴趣不大。说到底,操纵武器的,仍然是人类,太过依赖那些东西的强大威力,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把自己送入死亡的深渊。
——这种事,男人可见过太多了。
话题有点扯远。说回目前的状况吧,总之为了这趟休假,他更不能放弃手里的这张单子了,毕竟休假是需要经费的。
唉,经费。
提起钱这种一出门就不能缺少的东西,男人头疼的叹了口气。他不由的又想起了峡谷中的那支佣兵团,与他们的合作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他原本是想取个近道,好赶上手里这张悬赏单的,没想到却遇上了这支“作业中”的团队。
别误会,他完完全全没有插手的意思,他的计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旁溜开的,如果不是那颗不长眼睛的流弹。结果,被这么一耽搁,他的时间反而更赶了。
运气可真背。
男人再次叹了口气。
天更亮了些,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些建筑物的轮廓。
男人吹了个口哨,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决定自己的时间掌握很不错。十分钟后,他把车在这些建筑物的外围停下。不过从这里开始,接下去的路况将会较为复杂,不少蜿蜒曲折的小路兴许会迷惑他的视线,于是他准备下车,确定一下方向。
他正要拉开车门,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打开了车内储物箱。在这个小小的储物格里,只有一件东西,一只玻璃瓶。瓶子里装有透明的溶液,溶液中漂浮着一只暗红色眼球。
男人把瓶子从储物格里取出来,他凑着光源,仔细看了看,然后将它放进了衣服内袋里。
男人的记忆有一点问题,或许还不止“一点”。他有许多不清楚的事情,比如他的过去,他所认识的人,它们都乱七八糟的搅成一团,有些没有了,有些则混乱了顺序。就比如这只玻璃瓶里的眼球——这东西跟了他很久了,至少自从他的意识清醒时,它就在他的口袋里了。但他不知道它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是谁的眼球,不过它很漂亮,这么单独拿出来看,精致的像是一个艺术品。
所以男人一直把它当作艺术品带在身上。
他从车上下来,拿出电子地图和指南针。
风从无边的旷野吹过来,也吹过他身后这座无人的小镇。在战火抵达这里以前,它曾是一个不错的小城镇,当然现在是看不出了,它成为了大片的残垣废墟,没有人,没有声响,只余下暴露在外的钢筋和水泥的残骸,在黎明微黯的光线中,像是冰冷的尸骨。
男人展开手中的电子地图。
曙光渐渐升起。
第一缕暖光越过废墟边缘,恰巧落上男人的手背,它带来丝丝暖意与瘙痒。他蹭了下手背,刚想继续查看地图,却忽然觉出怀里的异动。那是某种极为隐秘的动静,隐秘的似乎只是某种模糊的感觉。
……是那只眼球?
他疑惑的想,正打算把它拿出来看一看,眼角却似乎瞥到一些什么。
于是他半转过头。
他的身后,荒芜废墟上,不知何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初升的曙光,从他背后一丝一缕的展开,他的头发在金色光线中,闪烁出异色光芒。
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儿,便成为这广袤天空下唯一的存在。
金色光线更深远的展开,它在这无垠的土地上铺洒开去,照耀上每一寸土地,每一样事物。
它来到一块简陋的墓碑处。
墓碑竖立在一个土堆上,土堆前盛开各种各样的小花,在这温暖的季节中,它们舒展着枝蔓,有蜜蜂“嗡嗡”穿梭其间。
土堆下安葬着一个女孩疲惫的身躯和她沉睡的灵魂。
它又将温柔的手抚上另一些墓碑。
那是并列在一起的两块墓碑,高大的碑身上只简单的刻着名字,没有照片,没有生辰。
它们肩并肩立在一起。
碑前,放着一瓶杜松子酒。
它跃上高空,去到更远的前方,试图到达那些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某间拉起窗帘的屋子内,有人从床上起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拉开窗帘,而是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他把它们灌进自己空荡荡的胃里。
火辣辣的液体一路烫伤他的食道,却怎么也安抚不了他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心。
他用右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在远隔千里的另一个地方,有人正坐在阳台上,他呆滞的坐在那里,左手和左脚骨关节异常凸出,皮肤下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仿佛是某种变异那样。他在那里坐了很久,露珠浸湿了他的衣物,镜片后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外面,不知在凝视哪个角落。
另一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替他披上衣服,蹲下身,担心的看着他。
可是他无知无觉。
他陷在自己的世界,深深绑缚。
而在一些甚至连阳光都无法抵达的地方,正有人在黑暗中前行,他磨破了双脚,耗空了力量,没有希望,没有光亮。
可是他不能停止前行。
我们中的一些人死去了,我们中的一些人还活着。
死去的人得到安息。
活着的人继续挣扎。
在这个宽广无边的世界上,没有刀枪不入的英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伤与痛,午夜梦回,黯然神伤。
它亦或是我们的罪,亦或是我们无力摆脱的过去,亦或是我们伤痕累累、没有希望的生活。
森冷废墟上,那人轻轻跃下,大衣飞扬在半空,如同张开的羽翼。清晨时分的透彻光线,落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