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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茶-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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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身后事

  不过这样的失态也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燕祉祾最后吻着尚槎的眼泪对他好生抚慰了一夜,总算是止住了这个男人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因而从神清气爽并且肚子里装满早饭的出了洛尘宫的大门起,尚槎开始了雄心勃勃的和熙王燕祉禊的以卵击石的对抗征程——连带着欺师灭祖的和整个尚家过不去。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如何与人家一起争抢绝无仅有的宝座,而是作为一个史官,尚槎该如何给七皇子燕祉祧修史立传,当然也少不了燕祉祧的母妃也就是皇贵妃,自然也有他哥尚桴。这才是真正犯难的事情,所以尚槎还是一条小狗,面前摆了一块叫做“燕祉祧”的硬骨头。
  所以小狗尚槎就屁颠屁颠的回到了翰林院,带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敲开了尚沁所在的屋子的房门。尚沁当时正在喝茶,水里是枸杞里夹着菊花冲了莲子心,而喝茶的人正在大嚼特嚼着冰糖块儿。
  “哎哟喂,你怎么了?”尚沁当时看到尚槎的那一张脸之后差点儿被茶水呛死,“尚槎?燕祉祾把你打了?你看看你那眼睛肿的,不能看了,比我这对年老色衰的卧蚕还要惨不忍睹。”
  “二叔不要笑我,”尚槎撇了撇嘴,尚沁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有神、楚楚动人哪里老了?“你知道的,还是别说了。”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尚沁知道他大概是哭了一晚上,所以也不会取笑他,知道这是兄弟情深的结果,“你也别太过了,再难为了自己。”
  说完了私事,尚沁和尚槎这对叔侄就要公事公办了,尚槎小心翼翼的叩问尚沁,七皇子燕祉祧斯人已去,修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该如何下笔?
  “燕祉祧是和尚桴一起死的,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外人都觉得他是畏罪自杀——因为土涸之咒。但是你不想这么写,是不是?”尚沁抿了一口茶,“我也不想,因为我不相信。”
  “我便也是不信的,”尚槎说道,“七皇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以他的为人处世的一贯作风,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你这是给他说好话呢?”尚沁斜了斜眼睛,“真是人走茶不凉,你倒是给他说的干净。其实燕祉祧是不是能有这么好我不敢保证,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是他或是他的母妃所为。”
  “这是何意?”尚槎还是有些疑惑,“难不成七皇子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是眼泪流到脑子里结果傻了么?”尚沁不和他客气半分,“我之所以打这个包票,只是因为他们如果这样做,根本划不来。哪儿会这么蠢啊,顶风作乱么?西北大旱不知道为皇上分忧,还添麻烦——你觉得皇贵妃能成为皇贵妃是白白来的么?她怎么会不聪明?不聪明怎么会在大殿自尽?”
  什么事情被尚沁这么一解释,拆得七零八落如同庖丁解牛,当然会很没有意思,尚槎皱了皱眉头。“这……不至于吧?”
  “你还是太小,”尚沁摇摇头,“我说的绝对没有错,那个女人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争取最后一个筹码,只可惜,燕祉祧没有撑住。”
  “难道皇贵妃娘娘自裁是故意所为?”尚槎沉吟道,“这么短的时间,不像啊——不会吧……”
  “燕祉祧肯定是无辜的,只是这次的人证,实在是太铁定了,简直不能推翻,”尚沁又喝了一口茶,“也算是他倒霉,我没想到燕祉禊会先拿他下手——我还以为会是燕祉祾。”
  听到了燕祉祾的名字,尚槎被这句话吓了一个激灵,“二叔,您说的这是真的?”
  “不一定,如果燕祉禊轻敌的话……”尚沁摊了摊那只没有拿着茶杯的手,“你说皇上现在还有几个儿子?没多少了。不过就是燕祉祜、燕祉祾、燕祉禖还有燕祉禊他自己。你说他怎么下手?”
  “那也不一定是燕祉祾吧?”尚槎为难的说道,“不还有两个么?”
  “你傻啦?燕祉祜那个孩子,我不相信他是大智若愚,本来就不很聪明,他的母亲家中势力很小,皇帝立太子的话,不出意外,怎么也不会考虑他;燕祉禖就更不要说了,尚湄的儿子,尚湄对尚家言听计从,再说燕祉禖不过是即将成年,成不了气候。整个尚家除了你们兄弟两个,全都是一心支持燕祉禊,”尚沁笑得很是轻蔑,不以为然,“我太了解尚家那堆唯利是图的人了——当然我也是。不过,没有他们那么绝罢了。燕祉禊和燕祉禖交往很密,估计燕祉禖也是默许了尚家的安排。”
  “只因为尚桅做过他的伴读,尚家就这么肯定燕祉禊的能力?”尚槎反问,“我看不见得。”
  “这个比较保险,尚桅又是驸马,燕祉禊的力量很大,”尚沁轻轻一笑,“只不过,能耐人可能也会死在能耐上,这可说不好。”
  “……”尚槎总是会在尚沁露出这样会心的微笑时感到被噎住了嗓子眼无法争辩,“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要保护燕祉祾。”
  “你还嫩得多——其实你不嫩,就是官儿太小了,”尚沁嘲笑了他一句,“不过,这也是个好处。你看看我,还没有尚桅官儿大呢。”
  “是是是,”尚槎连连恭维道,“二叔淡泊名利,我辈敬仰。”
  “这就对了,”尚沁突然开始引经据典了一句,“为史‘以记人君言行,善恶必书,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燕祉祧的事情你可以写的按照你的理解一点儿——含糊不要紧,反正不能把那个罪过扣给他。”
  “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尚槎不甘示弱的回敬了一句,“难道我写了燕祉祧的事,熙王爷会收手么?”
  “傻!皇帝都不会看史书,燕祉禊能看到么?”尚沁反手排了尚槎的脑袋一下,“你不会是想让尚桴跟着遗臭万年吧?”
  “姜还是老的辣……”尚槎腹诽了一句之后,连连点头,勉强算是出口成章,“那,二叔你看,这样写好么?七皇子燕祉祧,未封。囿陈年土涸之事,以死自证。有……呃……吏部臣工尚桴,殉,可见其贞。”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

    “燕祉祧者,今上第七子。囿陈年土涸之事,死身自证。尚桴者,昔燕祉祧之伴读。两情甚笃,故以身殉,互鉴忠贞。”尚沁咬碎了一颗枸杞子,缓缓纠正道,“看来你这个功底还是不行,燕祉祧又不是李广,有什么好封不封的?”
  “不愧是货真价实的史官,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好多了,”’尚槎听到了他二叔的这番高见,只有低声下气的称赞的份,“是是是,二叔说的是。我就按您说的这个写,行么?”
  “行你个头,”尚沁依旧十分不满,“尚桴好歹是个吏部的主事吧?好歹中过状元吧?你就不为他多写几笔?最起码他是你哥吧,就算是徇私情你也得夸夸他,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过可以写一下他是哪榜的状元,何年何月,”尚槎稍微有一点儿作难,“别的我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滚去吏部问,”尚沁没好气儿的给了尚槎一脚,“要是你二叔死了,你也不知道怎么写他?我看我得提前打好草稿,然后叫你照猫画虎的抄下来到史书上——你别问我怎么写,这是你的事情。”
  “是是是,”尚槎笑脸盈盈的对着尚沁,“二叔正确无比,我马上就去吏部……”
  说到做到,尚槎出了翰林院,立马往吏部赶去。事实证明,其实尚槎自己不觉得他和尚桴究竟有多像,但是来到吏部的时候,一声声惊呼一样的打招呼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尚大人好?”
  如果不是因为尚槎穿着的常服的补子是六品的花样——而吏部并没有六品的官员,所以这些人才会若有所悟的明白,这个人不是已死的主事尚桴,而是他的胞弟,史官修撰尚槎。
  倒不是因为人死才得到如此的美誉,为尊者讳,而是尚桴这个人本来就是如此的与人为善。除了孑然一身不喜欢各种做媒一样的调侃,尚桴实在是一个璧人——从来都不迟到早退不说,每天都会早早的出现在吏部,快速而认真的完成自己的任务,接着会去毫无推诿的接受其他的任命委派,刚直不阿的婉拒几乎所有的结党营私的邀请,老实本分。
  尚桴甚至对于吏部里面的各种杂役都是十分客气的,对于人家添茶倒水,他都会用手扶在茶杯的边沿上表示自己的尊敬,然后再客客气气的温柔一笑,彬彬有礼的致谢。一个长相很美的男人有如此守礼,当然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所以吏部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尚桴有口皆碑的称赞了一通,尽管无门无派,可是尚桴依旧讨喜。尚槎的一番走访之后,得到的几乎全是极其正面的各种评价,甚至还有惋惜,惋惜这个人的“不识时务”,忠诚殉主。
  得到了如此一手的各种资料,尚槎对着诸位大人连连称谢,表达了对于他们照顾家兄的谢意——从这一点上来看,尚家的家教真的很好,不愧是跟着皇子当了九年的伴读。
  尚槎回到翰林院之后就开始疯狂的打着草稿,字字句句写完之后,念下来才发现有多恶心——他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兄长的热爱,近乎扭曲的文字,却都在呈现事实。
  这就是当史官的好处吧,不仅能够内涵褒贬,还可以公报私仇或是公报私囊的纪念,实在是一个好差事。
  终于没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但是尚槎还是丢掉了那支象管,扯了扯官服压出来的褶皱,淡然一笑,离开了翰林院。
  尚槎这次又跑到了望阳塔里去,当时的里面并没有百里颉颃。尚槎是给自己倒了一壶茶之后,才等来了慢悠悠的拿着一根新琴弦的百里颉颃。
  “哟!稀客,”百里颉颃一面调着琴弦,一面和尚槎打招呼,“好几天没见你了,有事么?”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么?”尚槎摇头轻笑,“怎么,不欢迎我?”
  “不敢不敢,”百里颉颃也笑了,“只是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又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尚槎淡淡的说道,“我不重复了,心疼。”
  “那就不要说了——”百里颉颃是个明白人,“喝酒么?”
  “不不不,”尚槎连连拒绝,双手捂在胸口表现出受惊的样子,“你又想占我便宜?不行不行,我坚决不从!”
  “你看你这个样子,”百里颉颃笑得无奈,“得了得了,你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掐死,装什么弱不禁风?”
  “不开这种玩笑,”尚槎正色道,“弹弹琴吧,和我说说话。”
  百里颉颃弹琴很是随意,每一次弹琴都不等尚槎说出名字,直接就是一曲,弦响三声后尚槎沉吟,“《忆人昔》。”
  “你说你这么精通音律,”百里颉颃忍不住一阵摇头,“偏偏燕祉祾那个家伙……我都不好意思说他。”
  “我哥哥比我还要懂,”尚槎浅浅一笑,“对了,百里颉颃,你见过我哥哥么?”
  “哪一个?”百里颉颃问道,“你的哪个哥哥?”
  “还能是谁?”尚槎说道,“我只有一个哥哥,他叫尚桴。”
  “吏部的那个翩翩公子?”百里颉颃说道,“见过,他也在宫里溜达过,对了,他还给过我一个曲子,《海棠香》——你要听我弹一下么?”
  “不必了,这个就很好。”尚槎静静的抿了一口茶,“我哥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我一直不否认,但是直到现在才这么肯定。”
  “那很好,”百里颉颃点点头,“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这么形容我的兄长。”
  “你是在说黎国的皇帝么?”尚槎问道,“你们是亲兄弟?”
  “你是觉得他把我丢到了炎国,所以我们不像兄弟么?可我们是一母所生,”百里颉颃摇了摇头,“我叫百里颉颃,他叫百里骅骝——连名字起的都差不多,是吧?”
  “不过你是鸟,他是马。这果然不适合生活在一处,”尚槎听到这个名字哑然失笑,“那你现在想他么?”
  “想,”百里颉颃痛痛快快的承认,“我先前觉得,我有多恨他,就有多想他。只是恨,慢慢的淡了,想——却没有。时间过得越久,你能记住的,往往都是好事——他对我的好越来越多的翻涌,他的勾心斗角,我已经开始原谅。”
  “所以我也是,所以还是不要说了,”尚槎叹了一口气,“哥哥么,到底是比较讨厌的——我只能悄悄地想他了,你还是继续弹琴得好,冲冲心气儿。”
  百里颉颃回以他一个微笑,于是继续抚琴,两个人对坐无言,唯有琴音汩汩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  


☆、升迁

  尚槎听完了那曲《忆人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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