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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茶-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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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糖

  二头山在很久很久以后,也没有变成一处焦土。折枝亭自然毫发未损的屹立不倒,仍旧晃晃悠悠这那处牌匾。至于师爷带着的人马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没有捉来一个逃窜的活口。
  心下觉得疑惑的师爷终于忍不住这种守株待兔的徒劳,转而率领人马登上了小山。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烧焦的尸首,反而是人去楼空的一片狼藉。愤恨不已的众人索性只好又放了一把火,烧干净了折枝亭的一草一木,回去之后含糊交差,说是匪徒自己畏罪焚了老巢,然后下落不明。
  这件浩浩荡荡的剿匪事业也因此告一段落,不再有人提起它的任何。师爷自认倒霉的重新准备了一份嫁妆又把女儿送走了去,也就是不了了之的选择了不再计较。
  尚槎再一次蹬上马背,在无人近前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的把式,不再是叫夏千非的书生了,一路戎马倥偬的就跑出了这两个县地。心想虽然没有追兵,但是的确不好说会不会有人被抓住供出来他。于是陷入了半是逃难间的尚槎赶紧勒马,随便找了一个摊子问路,打听着这里离黎国的地界还有多远。
  尚槎自然是想知道这边到驻边的军营的远近,但是没办法直接发问,所以只好委婉的表达一下。得到的回答虽然不甚清楚,但是也足以明示了,就算是慢慢走,这里到黎国,不过就是半个月的光景了。
  慢慢走——当然要慢慢走,走的太着急有什么好处?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消磨,所以尚槎就是这样想着,然后就开始了缓慢的行进。
  第一天夜里,尚槎敲开了一家很小的客栈的门。因为尚槎觉得手里没有什么钱啊——其实是他不是特别清楚手里那十两银子和五十两银票的分量,以为这是再小不过的数目,一定要省着些花,虽然事实上大可不必。
  只是这家小店也太寒酸了一些,居然是个“鸡毛店”。倒不是“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而是太过简陋,连取暖的东西都没有,只能铺些鸡毛。这种落差对于当年养尊处优的尚槎自然是如同从天堂坠落地狱,但是对于已经当过了阶下之囚和上山落草的他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在这样寒酸的环境里,尚槎居然还能安眠一场,可见适应能力还算是可圈可点。
  尚槎正在信心满满的向着军营进发——尽管他并没有想好自己该编造何等的言辞来进行入伍之事,可他现在还顾不得考虑这些,毕竟车到山前才会有路。与此同时的燕祉祾虽然依旧是稳坐帝位,却要面对一个很头疼的事情。
  这件事情便是选秀,先皇已经归天了三年有余,再孝顺的儿子也该娶妻纳妾一番了不是?所以燕祉祾无论如何推诿,都不得不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选秀图册,看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燕祉祾势必会要开一次选秀之事,然后扩充后宫,是时燕祉祾的宫里只有他当时纳进来的五名女子,随随便便封了妃嫔——反正他连这些女人是谁都认不全,因此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真想一把火把那些女人的画像烧成灰,燕祉祾当然不会对选秀感兴趣。但是规矩还是不能破,作为太后更是要帮衬一番。因而傅瑾来到了锦隆宫,只是她进门的时候,燕祉祾正在守着一个小炉子,专心致志。
  “皇上在做什么?”太后发问道,“在寝宫里生这炉子做什么?”
  “问母后安,”燕祉祾并不抬头,只是嘴上说着,手里却不闲着,认认真真的搅拌着什么粘稠的东西,“哦,朕在熬糖。冬丽来,看茶。”
  燕祉祾从来不会说“上茶”这两个字,以前是因为怕叫那人听错,现在是因为怕让自己听错。颠来倒去,反正都是错,何苦难为自己,不如就换一个称呼。
  “熬糖又是要做什么?”太后叹了一口气追问道,“皇上不好好的专心政事,怎么倒是学起了工匠,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太后娘娘莫要埋怨陛下,”冬丽这时过来奉茶,“陛下终日勤勤恳恳,有时还会通宵达旦的批阅奏章呢,这不,昨天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奴婢看了都着急呢,可皇上还是不听劝。”
  “这样可是不好。”傅瑾摇了摇头,“皇上自然是要以社稷为重,只是龙体更加珍贵,一定不能太过劳累——话说回来,皇上熬糖可是为了画画?”
  “母后说的不错,这马上就要好了。”燕祉祾说道,“母后可是想要一幅什么画来?儿臣可以给您做一个。”
  “不要不要,皇上你自己玩就好……”傅瑾微微一笑,模样倒是像在哄一个小孩儿,“哀家今天过来,是有正事要说的。”
  “若是儿臣猜得不错,”燕祉祾拿着铜板的手并没有发抖,声音却是清冷了许多,“母后大概是为了选秀一事而来吧?”
  “皇上一向英明,自是不错。”傅瑾说道,“哀家前来,正是为此。”
  “母后可是要嘱咐儿臣一些什么?”燕祉祾依旧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莫非待选的姑娘里面,可是有您的娘家人?”
  “不会的。”傅瑾的声音先是很坚定,后来又变作凄清,“外戚之事,哀家还是懂的,何苦找人来和哀家一样重蹈覆辙?倘若哀家与先皇不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只怕还落不得如此安稳。”
  “母后这话言重了,”燕祉祾舀起来一勺糖,在铜板上慢慢的滴落糖汁,“父皇与您,伉俪情深。琴瑟相合,举案齐眉。”
  傅瑾不言,就这么看着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女人轻声开口,“你画的尚沁,很好看。不过,尚沁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很好看,连去世的时候,都看不出一点儿老。”
  “尚大人很喜欢糖。”燕祉祾淡淡道,“人中龙凤,还是诗句里说的那样,‘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不说他了。”傅瑾抿了抿嘴唇,“打岔,明明说的是你选妃的事情。”
  “那这就更没有必要说了,”燕祉祾薄薄的说道,“有什么好讲的呢?倘若母后要儿臣纳妃,就像当年的逼迫一般,那么儿臣无言以对,自然会从命。只是立后一事就不要讲了,反正儿臣不从。”
  作者有话要说:  


☆、爱才

  “不行,六宫不可再如此无主!”傅瑾断然道,“皇上,你身为皇子之时不娶正妻,做了太子之后没有太子妃,事到如今荣登九五数年后位仍虚,这不合礼法!”
  “这有什么不合礼法的,嗯?后宫不是还有您嘛,”燕祉祾把画了尚沁的铜板搁在旁边,幽幽的说道,“秦始皇一生不立后位,难道不也是千古大帝么?儿臣知道自身比不得祖龙的丰功伟绩,可是这皇后,朕,不会立。”
  “你就是想着尚槎,”傅瑾一针见血,“可他到底是个男子,你又不可能立他为后!皇上,哀家说的可是不错?”
  “母后说的自然是对的,”燕祉祾用勺子慢慢描摹了一幅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可是那又能如何呢?朕便是不要皇后,母后又不可能替朕做主。还请您不要费这份心思了,早些歇息得好。”
  “好好好,哀家拿你没有法子,”傅瑾淡淡的说道,“那皇上便好自为之,哀家不知道您该如何堵上他们的嘴,选来的姑娘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温良贤淑,您怎么好退回去?如何平得了这事情?”
  “庸脂俗粉算得了什么?朕又不会入眼,”燕祉祾将一张画好的糖画放在一旁,“这才是心有所属之人,只是要把它一口一口吃掉,还真是舍不得。那些女子,朕自有办法打发。”
  “皇上好雅兴,”傅瑾看着那一双既深情又绝情的眸子,一时间没有言语,“那哀家就先回宫了。”
  待傅瑾离去之后,不多时,燕祉祾也画完了那一钵糖汁,然后对着冬丽说道,“其实朕要那些个女子做什么?都是充充门面罢了——朕又不去后宫,何苦耽误了人家的女儿的韶华光景?这后宫里已经有了几个女人了——够烦了,不能再多了。”
  “皇上是菩萨心肠,不近女色。”冬丽说道,“深宫里的女子,自然都是寂寞。您若是不纳她们,倒是都有好人家要。只是那父母该是多狠的心肠,才会这般对自己的女儿。”
  “冬丽姐姐不是么?”燕祉祾问道,“您不也是在这深宫里了么?所以您也很是怨恨双亲的么?”
  “这不一样,奴婢是因为家里贫寒,没奈何。不过奴婢实在是有运气,无论是太后娘娘还是陛下您,对奴婢都很好。”冬丽回答道,“奴婢愿意侍奉您。不过话说回来,您真的那么有把握推挡那些女子?”
  “她们的父母贪图名利富贵,所以就算要削尖了脑袋,也要把自己的女儿塞给朕。”燕祉祾轻笑道,“可是朕呢,也就偏偏不叫他们如愿。这场空欢喜,就算是敲打他们一通,冬丽姐姐就不必管了,朕自有裁夺。这选妃的花枝,朕便是插在御花园里喂羊,也不会交到哪个女子的手里。”
  且不说御花园里有没有羊,单是那珠翠的花枝,吃下去应该是会丧命的吧。那一晚燕祉祾睡得很颓丧,揉捏着自己的枕头,轻声喊了几遍“尚槎”,然后摇着头说道,“真讨厌你不在啊,你看你看,他们又逼着我娶妻纳妾,你不在,只有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扛下来呢。”
  自说自话一阵的燕祉祾突然又攥紧了被角,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刚才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把她们都推开呢?尤其是那枚玉如意,我便是砸了也不会给别人——说过给你留着的。你快点儿会回来领喔,尚槎。”
  待选的女子们都坐上了马车,一并来到了正殿门前。燕祉祾的后宫无主,因而没有一个能来住持这件事情的头羊,所以坐镇的人物除了最为重要的皇帝本人,就是太后傅瑾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母慈子孝的场景,燕祉祾微微欠身对着傅瑾说道,“母后真是费心了,这次还要多多劳动母后,为儿臣把把关,看看哪家的女子能够入眼。”
  傅瑾当时真的很想说一句“我就算是都看上了你不也是不会点头么”,但还是换做了微笑的模样,“皇上这话见外了,你我母子二人,何来如此客气。这后宫究竟该有些怎样的人,不还是您说了算嘛。您自行主张就是了,哀家也就是帮衬一下场面。”
  这边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宫人开始唱起了名册。燕祉祾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明前的新茶,笑而不语的开始等着那些女子——那些身后有着各种各样势力的、那些父兄有着各式各样的官职的女子们的鱼贯而入。
  第一次同时觐见的女子有四个,身量胖瘦倒是都差不多,但是姿色不同,有的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有的浓妆艳抹,铅粉层层,有的小家碧玉,精致梳妆,有的清水芙蓉,淡香宜人,每一样妆点都很是穷尽功夫,看来一个个都是抱了争奇斗艳,艳压群芳的心思。
  女子们的衣着也恰好岔开了颜色。一件是梅红茜色的赤金吴翠,一件是秋月白色的挖云鹅黄金里,一件是薄缥绀蓝的累丝嵌宝,还有一样是千岁绿色的插金消绣。
  不过燕祉祾的眼睛都没有为她们多眨一次,食指微蜷的抵在下巴上,眼波流转却不做什么评价,只是这样的姿容倒是比那些豆蔻年华、二八芳龄的女子们要惊艳许多,明明是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却还是绝美的风情,实在是太像早逝的那个美人,有着“清溪波动菱花乱,黄叶林疏鸟梦轻”的姿色。
  见女子们纷纷跪拜行礼,燕祉祾表情慵懒,轻轻的抬了抬手,“都起来吧——抬起头来。”
  燕祉祾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扫过每一个女子的脸庞,不带任何温度,反而像是一条藤鞭,虽然对于那些女子而言,一见天颜即是莫大的恩赐。她们之中没有一人敢和君王直面,总是在目光碰撞的时候微微瑟缩的游弋一下眸子。
  也是,好像除了尚槎以外,燕祉祾也很少如此对视任何一个人。不过那种目光是含情脉脉的,现在则是寒冷如冰的,完全是冰火两重天的不一样。
  “这模样长的是不错,都是倾国倾城的颜色。”燕祉祾的声音倒不很冷,但是连铭牌都不扫一眼的就直接问道,“不过,朕好像更爱才一些,不如朕出些问题与尔等,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乱套。


☆、选妃记

  站立的女子纷纷唯唯诺诺聆听圣音,燕祉祾微微一笑,和这些姑娘玩起了一个在多年之后被称为“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游戏。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女四书》之类的东西,想必你们都是看过的,”燕祉祾喝了一口茶,“那么,朕先问你们一个很简单的东西——《女诫》,都学过吧?它是何人所作?又是分了怎样的几篇呢?不用问朕尊卑顺序,想到便说就好。”
  “民女尝试一答,”站在最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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