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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干万里心-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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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摘星楼不比广楼修得雄伟华美,但亦是别具匠心。
  由名字就可知其楼高——摘星楼的高是能俯瞰全瑞城的。
  秦烾登上摘星楼的最顶层,身边只有几个宫女陪同。
  他看到瑞城表面的繁华靡丽,也看到瑞城内里的激流暗涌。
  秀河边似乎是每夜都有人去放置河灯,现时的秀河仍是波光粼粼,即使是以秦烾那双并不甚灵敏的眼睛也依然可以看到河面上一起一伏的河灯的鲜艳颜色。
  视线往左边一转,见那边的夜幕却是烟雾尘天,但是却又鲜红如血,定睛一看,原来西城区一家宅子烈火熊熊,燎燃半边天。
  秦烾从未见过如此大火,有些焦急地问身边人:“那户人家是谁?”看那府邸很大,怕是城中大户。
  身边宫女皱着眉看了一会,迟疑道:“回陛下,好像是御史大夫府……”
  “什么?御史大夫府?!”秦烾高声问道。
  宫女被皇帝突来的怒意吓得魂不附体,瑟缩道:“奴婢并不能确认……不过御史大夫府确实是在西城区的。”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莫紊于狱中触壁而死。
  “廷尉大人求见。”有人通报。
  秦烾冷声道:“不见。”
  两个时辰后,小金子进来低声道:“陛下,公孙大人已在承明殿外跪守了两个时辰了。”
  秦烾放下手中的朱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吩咐小金子:“叫公孙龙消停点儿,朕现在并不想见他。若朕有话单独与他说,自会宣他进宫。”
  ******
  此时,去往槐里的路上。
  影五还是驾着马车闷声不吭,只关心着前方的路途。
  铃铛已经在车中抱着战响醒了过来,经过一天一夜的路途,即使是驾车而行,也依然是疲惫不堪,何况她还一直牵挂着战星取。
  马车停了下来,铃铛惊问:“影五,发生什么事了?”
  影五沉声道:“他们来了,夫人,看好公子。”然后是兵器的交响声,似乎能透过重重的布帘看到车外的刀光剑影。
  铃铛惊惧得喘不过气来,只得瑟缩在车中的一角抱着战响发抖。战响此时还在睡梦中,对一切一无所知。
  听觉在一瞬间被放大——利刃划破肌肤,刺入骨肉的声音皆能闻于耳中。
  “哧——”铃铛眨眼,一道飙射出的血迹溅射到了车帘上,她惊恐地捂住了嘴,拼命的不让尖叫涌出喉咙。
  一把尖刀刺破了车壁,到处都是四散的破碎布帛,铃铛赶紧爬起身躲在了另一边,但是这时车壁却被人一脚踏破。
  铃铛再也无处可躲,她看到影五的头颅掉落在车辙下,四处还有杀手们的尸体,地上的泥沙沁透了他们的鲜血,变成一片脏污的红。
  “不……不要……”铃铛瞪大了双眼,一点点地向后挪动,企图逃离这刽子手的尖刀。
  然而她只感到深入心脏里面的冰凉与锋利,然后是难以忍受的绞痛,她的身体忍不住的痉挛,最后——便倒在了战响的身上。
  ******
  “嘶……”战星取倒抽了一口气,额上全是冷汗。
  军医将药粉一点点的倒在他背后的箭伤上,这箭伤不是很重,只有不深不浅的一道,在射来的时候被铠甲片刚好挡住,故镞头并未全部进入肉中。
  军医见战星取倒抽冷气的模样,忍不住和他调侃了起来:“鄙人一直听闻战将军纵横驰骋于战场上的时候总是身先士卒,视死如归,为何今日一个小小的箭伤就让将军直冒冷汗呢?”
  战星取偏过头白了没大没小的军医一眼:“明明是你故意将这药配得这么烧伤口,现在竟取笑起本将军来,是不是从没享受过马鞭的教训,要比其他在军中的人要猖狂一些?”
  军医立即陪笑道:“当然、当然不是……这药虽说是配得烈了些,但是效果很好,像将军身上的这点小伤不出三日即可痊愈。”然后拿了绷带赶紧为战星取裹了起来。
  帐外忽鼓声大作,又是敌袭。
  战星取连忙穿好了衣服和盔甲,直跨上马就奔了过去。
  看封华正走在前方,战星取向他道:“快准备掠阵,这次我们一举攻到蓟县去!”
  封华惊讶的看着战星取:“诶?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随即又苦笑道,“曲逆现下可是有十多万叛军屯积于此,哪有那么容易攻破的?”
  战星取看封华这副颓丧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喂喂!打起精神点儿,你现在可是在战场上,自然要练兵秣马,选士厉兵,时刻准备着战斗……”
  “报!——”未等战星取将那一套说完,就有人的通报声打断了他,“常山郡郡丞安涉带兵前来支援我们了!”
  战星取皱眉道:“他来是做什么?在广阳郡反了的时候他死活不出兵,现在倒是来得快,哼!”
  


☆、海决

  自莫紊死后,秦烾在宫中几乎算是被禁足了。
  这一日,他去了永昌殿看望静妃海斯予。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见海斯予正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不免轻笑一下。
  待悄声走近一看,却发现海斯予哪儿是在睡觉,明明是正伏案哭泣。
  秦烾嘴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只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海斯予的肩上。
  他感受到他接触到海斯予的那一瞬间她身体僵硬,但是随即她还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将脸埋在臂弯中闷声问道:“陛下来此是有何事?”
  秦烾坐在席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她。
  海斯予闷闷的声音传来:“……请陛下回避一下,待臣妾梳洗一番,再与陛下温存……”
  秦烾听闻后,便站了起来,走到院中,看着院中一株发了新叶的梨花树。
  一个小男孩从梨花树后钻了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冲着秦烾眨呀眨……
  秦烾刚还在惊异这永昌殿怎么冒出这么大只小孩儿,忽又想起,原来自己日前曾答应过静妃,可以将其弟海决带入宫中,由她亲自抚养。
  秦烾刚要向着这位舅子打个招呼,然而身后却传来了海斯予的呼声:“陛下,臣妾已梳洗完毕,请陛下进来吧。”
  秦烾只好对着海决歉意的一笑,转身走进了屋中。
  他只见海斯予虽是笑着的,但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强颜欢笑。秦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抚摸她的小腹,感受着其间孕育的生命。
  他问道:“爱妃方才为何而泣?”
  海斯予顿了一会儿,叹道:“大约还有一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秦烾嗯了一声。
  “臣妾知道……”海斯予慢慢的说着,“臣妾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腹中的孩子。”
  秦烾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冰寒了起来。
  “海家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臣妾和海决的性命皆因陛下的‘皇帝’身份得以保全。但是臣妾也不得不为自己想一想了……”她欲言又止。
  秦烾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斯予有何要求?为夫自当为你一诺无辞。”
  海斯予闻言便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汹涌欲出的眼泪,那滚烫的泪水砸在秦烾的手背上,在他的心脏上烫出一个烙印。
  海斯予带着哭腔道:“御史大夫大人已去,前将军的祭日必定不晚了。臣妾知道自己也终究逃不过一死,还请陛下保住我海家血脉——将妾弟海决安排一个好去处,莫要让他卷入其中。”
  秦烾一把推开海斯予,再也不说话。
  海斯予跪在了簟席上,向秦烾重重地一磕头。
  ******
  第二日,秦烾密召廷尉公孙龙和国尉顾冶入宫。
  公孙龙与顾冶在承明殿门口相遇时,都相互惊讶了一番。
  小金子神色严肃地领着两位进了殿中,让公孙龙和顾冶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谁知道这皇帝又要翻起什么花样来了呢?
  但是当皇帝牵着一个小孩的手慢慢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俩的时候,俩人在心底都大惊不已:从没听说过后宫中的那位妃子曾给皇帝诞下这么个小皇子的。
  皇帝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后,嘴角抽了抽,而后让宫人们服侍着他们坐下了。
  顾冶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陛下,这位小公子是?”
  秦烾摸了摸海决的头发,道:“国尉海漠的独子——海决。”
  公孙龙沉吟了一会儿:“不是说海漠的夫人带着独子在去回往北地娘家的时候遭到山贼的劫杀,全部下落不明吗?”
  秦烾暗瞟了公孙龙一眼:这件事不是你去查的吗?还要装!?
  “总之这孩子还是在朕的宫里,朕想着该是给他安排一个去处,毕竟在这皇宫里,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皇帝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语气果断决然,竟是不容人再做多说。
  公孙龙看着安静地跪坐在皇帝身旁的海决,捏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天,问道:“陛下是想要臣或是国尉大人来做这件事?”
  秦烾讽刺道:“自然,两位爱卿既然不敢直面郑原,那么就替朕在暗地里做些事也是好的。”
  顾冶这时突然开口:“陛下是想要培养这孩子?还是只要这孩子今后有个安稳日子?”
  秦烾望着海决的眼睛,笑了笑:“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才能得到二位大人的垂青了。”
  海决看着秦烾的笑容,也跟着不明不白的笑了起来,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什么样的处境中。
  秦烾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若跟着公孙爱卿,那自然是从文;若跟着顾爱卿,那自然是习武。”
  公孙龙颇有些委屈的说道:“照陛下的意思,不管海公子愿不愿意,只要海公子被我们当中一人看中了,那他都得朝着那方向走。”
  “自是如此。”
  公孙龙摊开手,首先弃权:“陛下,还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微臣生平最讨厌小孩子了。”
  秦烾又看向顾冶:“顾爱卿,辛苦你了。”虽说是在说着客套话,但是脸上的冷意却是丝毫未减。
  这是皇帝的妥协,为将来的反击的妥协,但也是对他们对莫紊之死不作表态的警告。
  海决将一个小包裹背在背上,朝着秦烾挥手道别,看那样子竟是没有丝毫紧张或是惶恐,想来怕是在昨夜,海斯予就告诉了他些什么。
  秦烾对着海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目送海决登上马车从皇宫大门离开。
  马车的背影愈来愈小,轮辙声愈来愈模糊,直到宫门紧闭,秦烾才转回承明殿。
  回到承明殿中,已有一人等候于此。
  秦烾并不意外,径直走进房中,拿了一张薄毯搭在她的肩上。
  海斯予急急忙忙地就要下跪:“陛下之恩,臣妾无以为报……”
  秦烾连忙扶起她:“你都以身相许了,的确是无以为报了。”随后宽慰道,“只要爱妃顾好腹中的孩儿,朕一切都答应你。只要以后别动不动的就要报什么恩,我们本是夫妻,有何‘报’不‘报’的?”
  ******
  戚宁此时跪在主将营帐中,听候战星取的命令。
  他们已在今日早晨攻破了曲逆,现下封华正往东追击散乱的败军,且已打算在三日内拿下龙脱,但是为何前将军却不见一丝喜色?
  战星取将目光从帐中悬挂的地图上一开,看向了地上单膝跪地的戚宁,问道:“你能够确认那支箭是直朝着本将军来的,而不是因为什么失误才导致那支箭飞向了本将军?”
  他丝毫不放过戚宁的任何一个动作,即使是呼吸的频率他也在关注着。
  戚宁昂然抬头,大声答道:“是!末将可以确认!射箭人箭法之准简直堪称出神入化,是直朝着将军您心脏处的,如果不是将军在当时立即策马向前,拉开了与射箭人的距离,导致箭势在射中将军的时候太弱,将军那时很有可能被一箭毙命。”
  战星取锁紧了眉峰,道:“我知道了,戚宁,你退下吧。”


☆、予兮

  乱琼碎玉,六出纷飞。
  密缀金铃,风起玉振。
  海斯予不顾雪夜的风寒,打开了窗,看雪花纷飞中的一弯钩月,耳边是风铃的脆响。清浅的月色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愈显苍白。
  雅秋侍立于身旁,有些担心地问道:“娘娘,外面风雪交加的,还是关上窗,去暖暖身子吧。”
  海斯予浅浅一笑:“不了,今夜月色如此之好,本宫怎忍心舍月而去?”
  雅秋无奈,只得抱来了狐裘披在静妃的身上,然后又是端了暖炉放在窗前。
  “娘娘,尽早关了窗,去睡下吧。”雅秋用钳子拨动着炉中炭火,一边道。
  海斯予只是仰头看着几乎被雪遮住的月亮,回了一句:“雅秋……本宫总觉得有很多事都还没有做完,心里一直憋闷着。”
  雅秋问道:“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想那么多,只要自己顺心什么都是好的。娘娘天生金枝玉叶,竟也有不痛快的时候?”
  海斯予转过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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