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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深夏,但是瑞城的夜依然凉如水。夏夜的瑞城如初春一般,被薄雾笼罩。城中偶尔的几盏灯也是被水汽覆盖,光线朦胧不明。
秦烾走在前面,忽然转过头说道:“我在宫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战星取眼露迷惑之意。
“那样东西是我在建章宫的古籍中找到的,如果不是那件东西,我也不会知道皇宫中的那么多的秘密。”
“你可以进出皇宫,也是因为那样东西?”
秦烾点点头:“那样东西是一张很久以前的锦帛,上面绘制了皇宫地底的各条密道。”
“等等。”战星取伸出一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战星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秦烾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很年轻,才至弱冠,却在那一瞬间年轻的面容满是疲态。
他强笑道:“在建章宫那天,你不是说过‘誓忠于炎帝’吗?如果连忠于自己的下属都不信任的话,我这皇帝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战星取的背脊僵硬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无心的推脱之言在这位青年的心上竟然刻下了这么深的印记。
秦烾却是不想再谈论这样的话题,继续道:“那些密道应该是前朝留下的,在有一日被本朝一位宫中的不知姓名的人发现了,所以他将密道的地图画在了一张锦帛上藏在了建章宫里。后来,我找到了那张锦帛。然后,发现了皇宫里隐藏的不少秘密。”
战星取也接着他的话顺着问道:“包括宫中酿酒师的‘画中仙’?”
秦烾道:“也算吧。不过画中仙的故事在宫里都有流传,但是一直没有人看到过酿酒师所言的‘画中人’。”
“你见过吗?”
秦烾笑了笑:“得了那张锦帛之后,每夜我都在密道中探寻。有一次,就恰好找到了放置那张画的地方。”
“那画中人真有那么美丽?”
秦烾怪笑着瞟了战星取一眼:“你就只是去关注美人去了。”
战星取惭愧地低下头。
秦烾叹了一声,道:“画中人是雍庄王。”【睿圉克服曰庄;屡征杀伐曰庄;武而不遂曰庄;严敬临民曰庄;维德端严曰庄】
“啊?她?那个暴君?”战星取惊讶地“啊”了一声。
秦烾一把捂住了战星取张大的嘴巴,狠道:“不要声张。”
“怎么她的画像会在皇宫里面?”
秦烾道:“那是以前的人和事了,去管那些干什么?”
“不是,是为什么成帝会允许呢?”战星取追问。
“你还真是笨啊!那画是成帝画的,怎么不可以……”秦烾被问得恼怒,什么都说出来了,然后他愣住,“……呢?”
“呃?成帝画的?……”战星取彻底呆了。
☆、玉璧
庆安元年,太子秦烾以六岁稚龄继位,逢大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
战星取自那年以后就不这样认为。
战星取依稀记得那年,大旱。他所长大的那个镇子位于大炎与匈奴交界处,差不多属于一个三不管地区。巧的是,大旱时,他们的镇子也在旱区。
他的母亲因为缺水,渴死在榻上,他哭着从母亲的手中掏出了她临死前紧握着的一块东西,是那块双蛾缠火赤玉璧。
战星取那年还不姓战,唯有一名——星取。
星取一看就知道这是样好东西,好东西就可以拿出去换钱,有钱了就可以买到清水和食物。不过,那也只是在有水有食的时候才可以办到。
星取将那块玉交到镇上的大户面前,那大户将玉举起观看,迎着毒辣的骄阳,赤玉璧将大户的面上笼上一层血色。星取看着心惊,踮起脚就想要从大户的手里夺过玉璧。
穷小子,这块玉怕是你从我家偷出去的吧?
我才不是穷小子!把玉还给我!
大户笑着将玉璧举起在空中挥舞,星取无助地在他的身边盘绕追赶……
星取被大户一脚踹到地上,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有些甜,还有些咸,带着一点点的铁锈味。不是会让人感觉美妙的味道,但他却在尝到的那一瞬间心生一种奇怪的快感,那种快感在短短地几秒钟传递于他全身,他感觉自己变得高大有力,就像是饱饱地喝了一肚子的水,又好像世间的万物都可以被他狠狠地碾碎在脚下。
星取从地上爬起,抱住大户的腿一口咬下去,他听到大户的惨叫,同时也感到那种快感愈加的激烈,他的整颗心脏都痉挛似的跳动得疯狂。
他趴在大户的身上,从大户垂软的手中抠出玉璧,然后将玉璧紧握于手里,往大户正冒冷汗的额头上砸下,一下又一下。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缓缓流入他的指缝间,然后又从指缝流出。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溅在他的脸上,然后又混着眼角流下的东西从下巴滚落。
他似乎闻到了水气,全身都活了过来。他抓起被血染红的衣襟,咬破了还隐约跳动的温热的血管,那些血液迫不及待地涌入了他的口中。他的喉头激动得颤抖,他大口地吞噬别人的生命……
玉璧被鲜血浸透,红得愈发妖冶,星取扔了它。
星取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杀人。
他知道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他从夺取别人性命的过程中获得了快乐,他渐渐沉迷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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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里早就没了食物,人们相争易子而食。战星取有些庆幸,庆幸母亲死得还算早。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或许就会将自己的肉塞进儿子的嘴里吧。
人们在生存面前,舍弃了理性,选择了兽性,臣服于本能。
星取将自己看得比常人高一等,有时也低一等。他不认为自己的生命应该终结于同类那贪婪湿濡的胃中,也不认为自己的兽性比常人要淡薄。
在恍惚如鬼魅的一段日子后,他虚弱地爬上光秃秃的山上,他觉得自己到了死亡的时刻。
他晕倒在山上,远方的晨曦永远的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因为他曾认为这是他临死前所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大霖在干旱半年的土地上降下。
星取被暴雨冲醒,带着土腥味的泥水涌入他的口中,就像是他第一次喝血一样,他彷佛汲取了大地的生命,他活了过来。
然后,他看到伴着雷霆暴雨的千军万马从山下疾驰而过。
匈奴进攻,直逼大炎北境。
护军都尉姜宁统领诸将,拒匈奴。
星取偷走了驻军营地的一匹战马。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显示着他与生俱来的高超骑术。他对着身后追赶的士兵们放肆的挑衅,嘲笑他们狼狈的模样……
士兵们被一位军尉喝住,星取成了军尉部下的一位百将。
他在杀戮中加官进爵,五百主、军候、校尉、副将……簪袅、公乘、左更、大上造……
有一日,他见到了上将军。那是一位高大沉默的男人,他的面部轮廓似花岗岩,刚毅而坚韧,嘴唇总是紧抿着,显出倔强的模样。
你的名字?
星取。
姓星?
呵呵,福薄,无姓。
做我义子。
将将将将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就这样决定了,以后你姓战名星取。
星取就这样,有了姓,也有了父亲。
一日,匈奴急往前线加增五万大军,翻过长城,攻向阴山,炎军凭借阴山天险,寸土不让。
上将军欲领三千死士奇袭,护军都尉允。
上将军拿出一块玉,是战星取母亲的那块双蛾缠火赤玉璧。
这个东西,如果丢了又回来的话,可是不祥啊。他如是说。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所以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他将玉抛给战星取,战星取一手接下。
玉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的干净,但是战星取看它时,总觉得那些流畅的线条里都沉积着干涸腐朽的血痂。
上将军死于奇袭中,不过他的死却振奋了士气,军中诸将领皆断发请战,欲及锋而试。
之后,便是一场大战。
是夜,战星取突入前方敌军大将营帐,一枪刺穿了那大将。再一把大火烧掉了连成一片的营帐和粮草,随即,就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在火光中,他看到了旁边那一双惊恐的碧眸。
那一场大战后,少许军士前去战场打扫掩埋尸体,也包括割下剩余的苟延残喘的敌人的头颅。阴山的土壤被血液浸透,踩上去就像踩在一堆碎肉上。
将军,这位是?
不要声张,这位可是你日后的将军夫人。
战星取随后便将铃铛送回了瑞城的将军府。
果然,回到了瑞城,皇帝赐下金印紫绶封他为前将军。战星取笑着从常侍手中接下了圣旨。
小皇帝坐在三十六玉阶之上,小小的一点。战星取什么也没看清。
空洞的双眸似乎落在他的身上,也似乎没有。
战星取讽刺地对着小天子一笑,当然,旁人都没有注意到。稍稍清醒的人都知道,这天下可以姓郑、可以姓海、可以姓顾、可以姓姜,甚至可以姓莫!但绝不可能姓秦。
秦家江山自武帝灭雍国,已流传三百余年,经十多代帝王,衰于荒帝,败于顷帝,谁知道会不会亡于这个还不知世事,困于权臣的小皇帝呢?
在好早以前,或许就是自觉要死的那天,战星取远观千军万马从脚下奔驰而去,也许他的心里就燃烧了一股火苗,愈燃愈旺,愈烧愈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深以为意。
我,战星取,不妨以布衣,提三尺剑,也来争一争这天下。
但现在看来,皇帝也似乎不是那么好当。
战星取就这样带着傲气,对着满殿朝臣不屑一顾,执着玉笏隐入了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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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往事历历在目。
战星取从梦中惊醒,火光和血色依然在眼前回荡,震天的厮杀声依稀回响的在耳边。他额上的汗滴落,顺着眼角滑入眼中,他不适的揉了揉眼。
身旁的铃铛正拥着薄被酣睡入眠。
值七月中旬,月满。
月亮的冷辉让战星取彷佛看到了那天的晨曦,一样的澄澈明亮。
一双手臂忽的环在了他的腰间,原来铃铛已经被他的动作弄醒了。
“继续睡吧。”战星取摸了摸她的脸颊,铃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松了手臂的力道,重新倒回了榻上。
玉璧,应该是在皇帝那里吧。
战星取翻身下榻,提起银枪,在院中练起了枪法。锋利枪头带起风声呼啸,落叶狂舞。
一时竟不知东方将白。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剧情现在才开展……
☆、育新
战星取安安静静地与群臣一同跪坐在华阳殿内。
丞相郑原站立在殿中央,弯身手执玉笏,与皇帝相商秋狩事宜。
皇帝,今日好像很不对劲。
依战星取平时对他的观察,他虽然每次在早朝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但是秦烾却都是有很仔细的听着的。
“陛下?陛下?”
偌大的朝堂,郑原询问秦烾的声音回荡在殿内,群臣低头不语,皇帝也恍若未闻。
战星取也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秦烾身上了,秦烾甩了甩头,过了好久才回答道:“朕已知晓,此事就交给奉常【掌管宗庙礼仪】赵裕吧。”
赵裕出列,道:“臣——遵旨。”
群臣们都安静地等待皇帝的下一道指令,但是,再没有其它了。
秦烾挥手,道:“众卿家若是无事启奏,那便退朝吧。”
群臣向皇帝行过礼后,都一一散去了。
战星取坐在自家的马车上,总觉得今天的秦烾似乎十分地疲累。带着些微的忐忑不安,战星取回到了家中。
入夜,承明殿的灯火跳跃。
秦烾安然地翻动着案上的竹简,左手的手心紧握,甚至微微沁出了细汗。
他许久才抬头看了一眼郑原,道:“丞相有何事啊?”
“回陛下,关于秋狩一事,臣认为陛下也应该做些准备。”
秦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放下手中的竹简,笑道:“往年这些事不都是你和奉常在张罗吗?今年怎么想着来麻烦朕了?”
郑原恭恭敬敬地端坐着,沉声道:“据臣所知,陛下的弓马骑射并不是十分娴熟……”
秦烾尴尬不语。
郑原叹气,道:“陛下年纪不小了,也应该知事了。我们这些老臣受先帝嘱托,辅助陛下治理江山,十几年来不敢一丝松慢懈怠,为的就是等陛下能够真正肩负起江山百姓的那一天。陛下,唉……”
言罢,也不顾秦烾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离秋狩还有半个月,从明日起,请陛下随着郎中令育青好好学习骑射吧。”
秦烾点点头,温声恭然道:“是,丞相。”
郑原走后,秦烾指示着身边的小黄门剔亮了灯火,继续看着书简。
小黄门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皇帝有些萧索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