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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嬴政突变了脸色，黎梨没有由来的心中也一阵慌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脸色？包袱不是都还未打开吗？黎梨一边这样想着，就立即动手打开自己手中的包袱。
包袱中只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和一些盘缠，另外，“这是名牒！”黎梨拿出包袱里的名牒，不过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谁？”
嬴政的声音低沉，压低的声线闷声。
黎梨顿了顿，尴尬的回答着嬴政的问题，“甘罗。”说出甘罗的名字，黎梨都不敢想象嬴政的表情。
听完黎梨的回答，嬴政突然转过身就大步走开，黎梨心中一惊……
㊣（3）羌笛声，胡旋舞，豪杯美酒，诱人美食，无论是谁面对这样的画面，都会欣然一笑，不过这显然不包括李斯和甘罗。
妖娆的胡人女子跳着妖艳的舞蹈，李斯紧紧的锁住眉头，与身边的甘罗相视一眼，显然面前的场景出乎他们的意料。
在此之前，李斯一直觉得自己被关在一个完全黑暗的地方，无水无食，一天一夜之后，突然被蒙着双眼抓出来，等眼睛再次接触光明之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美丽的女子，诱人的食物，还有甘罗。
“斯兄可还好？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甘罗也是眉头紧锁。
“我没事，”李斯摇了摇头，“相比于这个，我更想知道这是哪里，还有……由儿在何处。”
异族悦耳的乐声还在继续演奏着，而甘罗则是默默的打量着他们所处的环境。
“不过意外的话，我们应该是在一座帐篷中。”甘罗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帐篷？”李斯低着头细细的思索着。
“嗯，”甘罗点了点头，“而且不出甘罗意料的话……”
甘罗的话还未说完，乐声突然停止了，原本还在舞动着的女子们纷纷的向两旁退去，刚好留出了一条道路。
“贵宾们可还满意鄙人的款待！”
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子出现在李斯和甘罗面前，白红黑的服饰，幧头胡鞋，头戴红黑相间的头巾，来人阔步走到主位之上，“将二位请到此处，鄙人是有事情要通知二位。”
“说事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李斯看着那人语气平淡。
“呵呵！好一个李斯！”那人大笑着看着李斯，“记好了！我叫察哈尔，是游牧族的二王子！”
游牧族？李斯心中大惊！
“匈奴？！”甘罗惊呼出声，而察哈尔的脸色也是一变！
130。察哈尔
秦国以北的匈奴，是秦国乃至整个中原诸国的心头大患，他们主要靠游牧生活，善于骑兵游击战，人数不多，又非常的狡猾，所以多年来，诸国对匈奴的态度都是避让。
甘罗一声‘匈奴’让察哈尔脸色一变，对于他们来说，匈奴这一称呼是对他们族人的侮辱。
李斯的大脑却在急速的运转着，依李斯所知，匈奴的活动地带都仅限于国境很偏远的地区，此时察哈尔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很不寻常！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甘罗先生还是注意一下言语的好，”察哈尔环视了一圈帐篷，“这四周可都是我族血性汉子，察哈尔可不保证他们会不会因为某些话，一时冲动起来！到时候察哈尔也是保不住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甘罗不再言语，他虽然年轻但是并不气盛，此时的情形容不得他们有半点差池，况且现在李由还下落不明！
“那二王子到底所为何事要这番大张旗鼓？”李斯说道。
“李斯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若是你们能为我等所用，必能使我族称霸中原！”察哈尔大声说道，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称霸中原？！李斯紧紧皱着眉头。
“二王子此言甚是，”甘罗突然出声说道，“但是斯兄所习之法，乃是对农耕之国，对于游牧之法，恐怕我等无法胜任。”
甘罗的言语选择的非常巧妙，既拒绝了察哈尔的邀请，又不会显得生硬。
“哼，”察哈尔冷哼，“这些借口就不要在我这而用了，既然我能将你们请来，当然对你们的背景也是了解的。”
跟在察哈尔身旁的一位随从突然朗声说道，“李斯，楚国上蔡人，师从荀子，但却推行以法治国之说，非以仁治国，甘罗，秦国前丞相甘茂之孙，年仅十岁，就凭一人出使赵国，十二岁时，更是使计让燕国太子丹得以入秦为质。”
随从话音一落，察哈尔就牵起冷笑的嘴角，“这就是你所谓的农耕之法吗？察哈尔真是孤陋寡闻了！”
“即便如此，”李斯直视着一脸不屑的察哈尔，“我们也没有理由加入你们。”
“嬴政都已经将你驱逐了，再者你不是就是为了找一个能让你大展拳脚的地方吗，跟着我们又有何不可。况且，”察哈尔看着李斯，“你不想知道你的儿子在哪吗？”
李斯神色一冷，果然李由就是他们的筹码！
察哈尔态度傲慢，但是从他的言语中能知道，他们对李斯和甘罗的了解恐怕不只一两点，现在又有李由作为把柄，察哈尔占据了完全的优势，事情完全由不得李斯和甘罗选择。
这是可怕的敌人！
李斯和甘罗相视一眼，相互传达着这一个信息。
“我不喜欢用强，你们好好想想㊣（3），天黑之前给我个答复。”察哈尔从主位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你们好好吃些东西吧，一天一夜不进食的感觉不好吧。”
李斯和甘罗一直没有说话。
“哦，”走到帐篷口处时，察哈尔突然回头，“你们说一个人不吃喝，是先饿死呢还是会渴死呢？”他的嘴角浮现着诡异的笑容，带着这让人心寒的笑容，察哈尔终于离开了。
一时间，羌笛声又渺渺升起，妖娆的匈奴女子又开始舞动曼妙的舞姿。
“停。”李斯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让所有的人停下动作，“你们出去吧。”
所有的舞者乐师面面相觑。
“要是我死了，恐怕你们不能向二王子交代吧？”李斯淡淡的声调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最后那些舞者乐师也只得退出了帐篷。
偌大的帐篷中只留下了李斯和甘罗还有许多美食，李斯一言不发拿起眼前的食物就张口大吃，甘罗也同样端起面前的羊肉汤就大口喝着，不吃饱，谁也没有力气对付这样难缠的敌人！
空荡的帐篷中只听见嚼咀食物和吞咽之声。
“甘罗，”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李斯突然开口问道甘罗，“我想知道一件事。”
甘罗放下手中的食觞，擦掉嘴角残留的油渍，“是关于燕丹的吧。”甘罗低着头，没有看着李斯的眼。
“是。”
“斯兄还记得我们各自都欠对方一个问题吗？甘罗回答斯兄这个问题，那甘罗能不能也问斯兄一个问题呢。”
李斯沉默着，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甘罗第一次对李斯开怀大笑的场景，第一次在甘罗面前提到燕丹时他不自然的面容，每当李斯身体不适，甘罗担心害怕的神情，说要带李斯离开时坚定的神情……
“好。”
131。皆是往事
成年往事，若是不被揭开，那将是谁也不知道的故事，可是若是真的拉开了尘封，对于现在来说到底意味着些什么呢？甘罗不不知道……
自从燕丹进入秦国为质，甘罗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那个美丽妖娆的男子。
再一次听说关于燕丹之事，甘罗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从李斯口中。
从出生到现在，年纪不大的甘罗做了很多事，也犯过错，也成功了，当然也有亏欠的人，而燕丹就是其中一人。
“那年我十二岁。”
多年过去了，再提起这一段往事，甘罗发现自己居然异常的平静。
“虽然那时人人都称甘罗为神童，可是甘罗知道，因为爷爷之事，他们还是打心底瞧不起甘罗，就算对着甘罗微笑也是由像不由心。”甘罗忽然笑了，抬起头，他看着李斯问道，“斯兄还记得你第一次对甘罗微笑吗？”
“在相府中？”
“不是，”甘罗轻轻摇了摇头，“是在别馆里，在甘罗去雍城的前一个夜晚。”
“甘罗一直知道斯兄对甘罗是怀着戒备之心的，同样的甘罗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对斯兄敞开心胸。”甘罗顿了顿，“斯兄是从何时与大王交谈的，交谈的内容是些什么，这些甘罗都知道。”
李斯静静的听着甘罗的叙述，可是微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心思。
“甘罗原本以为离开咸阳也无所谓，可是到了雍城甘罗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想念斯兄的笑容，所以后来甘罗回来了。”甘罗的神情中透着一丝遗憾和不甘，“不过好像甘罗回来的晚了。”
“燕丹呢？你和燕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斯询问着甘罗。
“事情的缘由很简单，燕王喜不愿将燕丹送到秦国来，急于立功表现的我就自告奋勇去了燕国。”
“十二岁？”李斯有些不敢相信，十二岁的他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可是十二岁的甘罗居然敢出使燕国！
“嗯，”甘罗轻轻的颌首，过去的岁月压在他身上的分量太重太重，“到燕国之后我就想尽办法接近燕丹，因为我的年龄很小也没有引起他们的疑心，我也很顺利的取得了燕丹的信任。”
“然后……你就背弃你们的友情？”
“应该说……一开始就没有友情吧，”甘罗看向远方，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燕丹是个美丽的人儿，也很善良，也很傻。”
“我骗他说我没有东西吃，他就偷偷的给我带食物，我说没有衣服穿，他居然就自己给我做，我说有人要杀我，他就傻乎乎的要带我逃走……”
说着说着，甘罗的神情有些难过，“可能燕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一开始就对甘罗真心诚意的人，可是……”
“一开始……”李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3）开始你将议郎之位让给我是不是因为燕丹？”
“斯兄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甘罗无奈的牵起嘴角，“原本议郎之位甘罗是志在必得的，不过因为大王的衣饰之上太多熟悉的痕迹，于是甘罗就放弃了。”
“燕丹和大王关系如此之好，若是甘罗成了议郎以后必定接触很多，况且因为以前的事情，大王必定不会重用甘罗的，这对相爷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你怎会如此确定那衣服就是出自燕丹之手呢？”李斯不解，燕丹做的衣服虽然特别，但是嬴政日常穿着的衣物，他也是按着平常的规格做的啊。
“因为甘罗是第一个穿上他所制之衣的人。”
李斯沉默了很久，甘罗也陪着李斯一同沉默着。
“我一直以为，”许久之后，李斯才开口说道，“甘罗是最纯粹的人。”
甘罗一愣。
“如果可以，甘罗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天色渐暗，察哈尔给的最后的期限也快到了。
一直游牧生活的匈奴人，出行一定会带着帐篷，因为这是他们流动的家。
“公子，”黎梨是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之前他一说甘罗嬴政就转头就走，黎梨还以为嬴政是生气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反而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然后突然就拉着马儿狂奔起来！
“公子公子！”黎梨猫着腰跟在嬴政身后，“你说李由他们是在这些帐篷……”嬴政一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黎梨瞬间噤声，说白了黎梨也只是一个年级轻轻的，好奇心旺盛的少年罢了。
132。造化弄人
当甘罗说完这一切之后，久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荡漾。
这是一个乱世，生与死都由不得自己，何况是你自己，也许甘罗真的做了很多事，但是谁不是这样呢？谁又有资格去责骂他呢？
从一开始李斯就没有对甘罗用过真心，就算是友情都没有。
就像甘罗利用燕丹一般，李斯对甘罗何尝不是利用呢？这个残忍的世界里，若是太善良，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思及此，李斯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已是往事，事已至此谁能说是谁的错呢？若是没有甘罗的算计，燕丹就不回来到秦国，他和樊於期就不会相遇，那，那样深刻的感情就将不复存在了，若果那样的话，这也是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了。
所以，造化弄人。
但是，身陷匈奴之手的李斯不知道，在燕国之中，樊於期和燕丹也并非他所想，没有那么一帆风顺，没有那么幸福安康，燕丹太善良，樊於期太执着，这个时代，真的由不得人……
“斯兄想知道的，甘罗也悉数全告知了，那么……”甘罗的眼中闪耀着一光芒，“斯兄是不是能回答甘罗一个问题呢，无论什么。”
“……好。”
甘罗裂开嘴角笑了，一如往常的露出他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灿烂的笑容就像是抛弃了一切的烦恼。
甘罗会问什么呢？在甘罗询问之前，李斯也曾想过，也许甘罗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