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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在想事情,我不吵你。”
沈清玄拍拍他,“咱们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沈清玄不发一言,倚在马车里用手支着头,如果不是两人依然双手交握,苏木都以为他睡着了。
下了马车,沈清玄在前苏木在后,两人慢慢走过石子路,月光落下来,清冷幽静,整座宅邸连虫鸣声也没有,安静得只听得见脚下轻轻的脚步声,这样的平静让苏木觉得惬意,手上的温度让他觉得安定,世界得好像只剩他们两个,而沈清玄则会一直牵着他的手这样走下去。
只是走得再慢,那条路终究是会走完的,在幽潭阁门外停下,沈清玄毫无征兆地开口了“我爹是上任当家,他的血脉也不止我一个,”他回过头看着苏木,伸手抚摸苏木的侧脸,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我爹死得突然,没来得及定下继承人,沈家当家只能有一个,所以我把我的兄长都杀光了。”
“或者说,我本来觉得是杀光了,最近我怀疑有一个没死,白煜帮我证实了这一点。”
“我不觉得我杀他有什么不对,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知道他还活着,我甚至很高兴。”
他眼中的黑暗好像起了漩涡,要把一切都吞噬殆尽,声音似乎也变得凌厉,字字嗜血,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我很高兴能再杀他一次。”
苏木静静地听着,注视着沈清玄的双眼,直到那抹疯狂从他的眼中逐渐散去,浓郁的杀气也消失殆尽。
苏木伸出双手去触碰沈清玄的脸,他全身僵了一下,又很快放松感受着苏木的触碰。
“你不要怕,”那双眼睛在黑夜中亮若星辰,穿透层层迷雾,驱散一切黑暗,柔和得如同天上明月,让他在一切纷扰中得到片刻安宁,被这样纯粹的一双眼睛注视着,他连思维都空白一片,那一刻他似乎回到了孩童时代,有那么一个人,也有着这样微凉的体温,把他抱在怀中,用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对他说“玄儿,不要怕。”
“不要怕,娘会保护你。”
“娘会保护你的。”
他的母亲,那个柔弱美丽的女人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可她最终还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她替她的孩子挡下一杯毒药,她抚摸着儿子稚嫩的脸,最终带着微笑死在他怀里。
沈清玄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母亲的血染红了他的双眼,他紧抱着母亲失去温度的身体,终是一滴泪也没有流出来。
他的泪早就干了,他的良心也早就死了,他只想用那些人的血去灌溉母亲长眠的土地,用他们的头颅去祭奠母亲的亡魂。
沈清泽,如果不是你一杯毒酒,也不会有今天的我,能再多杀你一次,你知不知道我激动得都不能控制自己了。
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再次问他“怕我吗?”
少年还是摇头,他轻笑一声拥少年入怀,低头在少年耳边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送你去,可以安排人照顾你,”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和我在一起你终究是得不到安宁。”
少年伸出双手回抱他,轻轻摇头,发丝蹭着他的脖颈带起丝丝痒意,“我想和你一起。”
沈清玄没再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紧苏木,闻着这人身上很淡很淡的药香味,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沈清玄这次一直待到苏木洗漱更衣,上床睡觉,直到苏木入睡他才离开。
老范早就等在他的门外,见他回来便要上前施礼,沈清玄摆摆手直接推门而入,老范赶紧跟在他后面。
“老范,白家这次的消息你怎么看?”沈清玄坐下喝茶,也示意老范坐下。
老范略施礼后才入座,“主子,白亦晟是聪明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把这个消息给我们,而且那份名单里有几个我们也确认过,想必错不了,除非……”老范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除非他站到沈清泽那边去了或者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不会,想给沈家添乱还有别的法子,白家可不蠢,要真是这样,不但平白和沈家为敌,他也捞不到好处,”沈家势力如日中天,又和白家往来了几十年,江湖上根本没有哪一家有实力能越过沈家和白家靠拢的。
“那……沈清泽果然还活着。”
“他当然活着,”沈清玄笑得轻松“不然你以为谁敢在我们的地盘上烧白家的货。”
老范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如果是他,这样的手段未免太急躁了。”
“他不是当年的沈清泽了,”当年的沈清泽拥有庞大的势力,有绝对的上位优势,所以他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玩弄权术,可如今的他,不过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罢了,“他在着急,怕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永远抢不到这个位置了”沈清玄拍拍椅子的扶手,“所以我不过离开一阵子,他马上就出手了,也亏他能忍到现在。”
老范赞同地点头,“主子,就算他东山再起,也不可能拥有收买白亦晟的实力,沈家局势早已明了,白亦晟清楚孰轻孰重。”
“所以,我又可以再和我亲爱的大哥见一面,互诉一下兄弟之情,”说这话时,他浑身的气息降至最低点,整个人就像一把掩住锋芒的凶刃。
老范瞬间像被冰水激了一下,浑身一个冷战,有点不敢抬头看他。
他是沈老爷子临死时少数几个在场的人之一,所以他知道沈老爷子心中的继承人是沈清玄,是他这个最迟出生的唯一嫡子,可惜他还来不及为他的孩子准备好一切就撒手人寰,他只能在临终时把孩子托付给他的几个心腹,他的庶长子势力太大,他只能尽力为沈清玄保留一点力量。
而沈清玄真的就用那一点力量,慢慢地扫清一切障碍,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当家人的位置。
这个孩子杀了很多人,在血液的浸泡中他逐渐被蚕食了灵魂,越来越残忍,越来越可怕,连看着他长大的老范都不得不怕他。
好在他的残忍从来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沈清玄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人,这也是老范誓死跟随他的原因。
有手段,有人心,这样的人终究会得到他想要的。
“那些老鼠处理了么?”
老范从回忆中惊醒“回主子,都处理了。”
“顺着白煜说的那几家店查下去,把他在江南的钉子都给我拔了。”
“是,”老范说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清玄看他,“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主子,白家查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白亦晟为什么不趁机捞点好处?”
“你担心白家?”
老范点头“白亦晟是个从不吃亏的人。”
“他可没吃亏,他知道我不会让他插手西南交易,与其弄得大家不痛快,倒不如卖我个人情,大家高兴,听说这次白亦晟还受了点伤?”
“嗯,一点烧伤,听说当时他还在船舱里。”
“这就对了,白亦晟想报复沈清泽,又不想沾自己的手,所以拿我们当枪,”别人不知道,沈清玄可知道,他白亦晟是这世上最小心眼的人,别人欠他一分,他就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又被白老爷子娇惯长大,养成个爱小题大做的性子,一点小病小痛都要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弄得白煜鞍前马后地服侍他,沈清玄都能想象得出来他翘着烧伤的小拇指对白煜痛哭流涕的可怜样,这份名单肯定就是这样逼出来的。
“又出恶气,又卖人情,他当然这么做。”
“属下愚钝。”
“没事了,退下吧。”
“是。”
老范走了,沈清玄仰头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懒得脱,脸贴着丝质的被褥觉得凉凉的,像那人的皮肤,有很舒服的触感。
沈清玄惊了一下,赶紧起来扑了自己一脸凉水,可苏木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想到他?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越是抗拒,却越是无法摆脱,那人双手捧着他的脸,眼里是满溢的悲伤,对他说“你不要怕。”
他怕什么?他什么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是沈清玄,是沈家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当家人,家财万贯,独霸一方;他天资纵横,是难得的习武奇才,修得沈家最上乘的武学,武林中难遇敌手。说他会怕?真是笑话。
沈清玄闭上眼,把手搭在额头上,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身边任何人都不可信,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把刀,随时随地都想割破他的喉咙。每个兄长都想要他的命,尤其是沈清泽,占着长兄的身份,本身也有才干,若是没有沈清玄,沈家的一切理应都是他的。而其它的几位光和沈清泽争就够闹心了,偏又莫名其妙多出个沈清玄,还有个最名正言顺不过的继承人的身世,几乎是立刻就成了他们铲除的目标。
他出生得太晚,那时父亲已经年老,他的几个兄长各有势力,本来沈家会落到沈清泽手中,可偏偏父亲选中了他,因为他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儿子,是他唯一的嫡支血脉,可他的嫡子根本没有与他另外几个儿子抗争的力量,他的选择,反而将沈清玄母子置于水深火热中。
什么嫡庶尊卑有别,全是一纸空谈,没有了父亲的庇佑,他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不是不优秀,他只是生不逢时,偏偏在兄长们都丰满了羽翼之后出生,再怎么退让隐忍,再怎么韬光养晦,他都是兄长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都不记得自己被暗算了多少次,死里逃生了多少次,能活到长大简直就是个奇迹。
就是因为绕了太多次鬼门关,他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所以他拼了命地锻炼自己,像野兽一样把他的对手一个一个吞噬,最终,他满手鲜血地坐上了当家人的位置。
所以人人都认为他理应是强大的、冷酷的、可怕的,明明是正道门派,可沈清玄这个名字却被涂上了一层血色,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他不明白,那个少年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早年便深埋于心的恐惧,是怎么被他看见的?
沈清玄不懂,母亲死后,那些担子全压在他一人身上,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依赖他、恐惧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你不要怕。”
其实他怕,他真的很怕,年少的时候每晚都会梦到有剑刺入心脏,然后猛然惊醒,一身的冷汗。
他就是因为太怕,所以才变得强大。
沈清玄离开的时候,其实苏木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上眼睛慢慢放缓呼吸,让沈清玄以为他睡着了而已。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想这么做,也许是因为沈清玄今夜的情绪太过强烈,像一股洪流席卷了他的整个身躯,让他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第一次对他吐露心事,他仿佛能看到男人眼中浓重如血的杀意,那股杀意里夹杂着痛苦与悲伤,似乎要将他本人也吞没。
那样的沈清玄很恐怖,那股压力压得苏木几乎想转头跑开。可那样的沈清玄似乎全身都是伤痕,那些伤痕密密麻麻,每个都在流血,又让苏木难过得不愿意丢下他。
自己被他的情绪完全感染,心脏微微抽搐,有点发疼,他只能尽量控制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尽他所能地去安慰这个男人。
苏木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根本不懂该怎样去安慰人,他想起沈清玄带他离开山庄的那个夜晚,那人用全身的力量紧抱着他,那是这个世上最强烈的热度,他冰冷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全被暖化了。
如果他去拥抱沈清玄的话,他会不会觉得好过一点?
这个人为他做了太多,所以一点点也好,他也想回报这份恩情。
接下来的两天沈清玄都没有来,只说要出门办事,让苏木好好吃饭。第三天的傍晚苏木倒在榻上犯困,落霞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这张脸本来就稚气未退,这样乖巧地睡着,安安静静的样子好像更招人疼了。
这人真是太纯粹,对谁都是一颗真心,真是让人不知不觉地更想关心他照顾他,落霞给他点了凝神香,便自己出屋去了。
远远的瞧见像是沈清玄来了,落霞赶紧上去行礼,沈清玄的额上有汗,裤脚还有灰尘,像是一路赶回来的。
“他吃过饭了吗?”
他没有提前让人传话,落霞不知道他要回来,已经招呼苏木吃过了。
“回主子,苏公子已经吃了,现在睡着了。”
沈清玄松了口气,只是那抹放松里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落霞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主子,我让厨房给您做点吃的来?”
“不了,我回房再吃,”一边说就一边越过落霞进屋。
夕阳的光偷过窗纱后变得柔柔的,苏木的脸上就像被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连那些斑斓的红纹看上去也柔和了许多。
沈清玄突然就想去碰碰他,不是像以前那样的接触,是想把他抱进怀里,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