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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据说孤鹜被送去了关外,虽武功没了,平日生活起居却是没有问题的,也算了了苏木一桩心事。
秋水却没这么好的待遇,听说她为了见沈清玄,几乎眼睛都哭瞎了,吵着闹着自己是被奸人所骗,口口声声求沈清玄看在往日的情分原谅她一次。
可沈清玄直到她死也没去见过她一面,又因为微音此次有功,以前又是她的贴身丫鬟,干脆就把秋水的事丢给微音去解决。
“死的时候全身没一块好骨头,啧啧,最后才断她的颈骨,整个脖子都青紫了,我平日就看微音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她这么狠,”落霞说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微音这才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前秋水稍有不顺心的事就拿她出气,有一次居然把她打到一个月下不来床,是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微音又是个恩怨分明的,若是这么多年秋水哪怕对她好过一点点,临到头微音也不会下如此狠手。
孤鹜走了,微音便进了乐吟居,她本就记得苏木的情,服侍得也用心,就是寡言少语的这一点,倒是和以前的孤鹜很像。
不仅是微音,沈清玄连自己的心腹大将长天也给了苏木,苏木之前并没有见过她,只知道这人扮了他的替身。长天来的那日,苏木便觉得她和传闻中那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凶神形象完全不符,这个能为了家主肝脑涂地的女孩看上去相当平凡,五官虽端正,却是一种很难被人记住的平庸,并且她口不能言,据说是早年被人下毒坏了嗓子。
而沈清泽一直被关在沈家地牢里,沈清玄特意吩咐过要让他活着,因为没有什么比让一个男人在敌人的掌控下苟且偷生更能折磨他的了。
问兰的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她也一点不给苏木添麻烦,每日该吃吃该睡睡,苏木开的药也乖乖喝得一滴不剩。
不知道沈清玄是不是心里愧疚,越是临近问兰生产的月份,他就越是找了由头往外跑,一躲就是三五天。
一日苏木正吃饭,便有落霞来报信“公子,牢里那位想见你。”
沈清泽?他见他做什么?
苏木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他除了知道这男人不止一次想杀掉他之外和他并无任何交集,平心而论,任何人都不会想见一个曾对自己怀有杀意的陌生人。
这事本来小得不能再小,小到苏木一转头就会忘记的地步,如果不是齐若宁隔天犯了病,从痛苦到昏睡一直在叫着沈清玄的名字,苏木也不会想起沈清泽来。
病弱的少年瘦削得像一片纸,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呢喃着他的师兄,那一声声就像一块块抛入潭水的石子,一颗两颗倒是无妨,到了最后,终于弄得满池涟漪,再也平静不得。
苏木见到沈清泽的时候,他比刚来时气色还要好许多。
两人都坐在各自的靠椅上,中间隔着铁栏,沈清泽的笑容被挡去一半,恍惚间,那就像是另外一张自己熟悉无比的脸。
“苏公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与那人最不一样的,就是这男人有一双仿佛能洞察世事的眼睛,好像他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心底。
“哦?是吗,”苏木也随意地靠着,手上端了杯茶,悠闲自若地喝了一口。
“那么苏公子来找我,是想知道什么呢?”
“你能猜到我来?猜不出我来做什么吗?”苏木毫不留情地反击。
“呵呵,那我猜猜,”沈清泽闭上眼睛,好像真的在苦苦思考一样,其实他心里早已猜了个七八。
他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虽是在牢里,可也许是他已经对沈家没有威胁的缘故,沈家众人都闲散了不少。何况有人的地方,哪能没有闲话,零零散散地也听了不少,再联系上几十年前的一些记忆,他突然就发现,真相原来是如此有趣,于是他在懊恼自己判断失误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一下自家幺弟多年来确实长进了。
虽然他没有证实,但不管是不是他猜的那样,他都不介意在把这水搅得更浑一些,只要看着沈清玄不痛快,那他就是坐一辈子牢也是痛快的。
沈清泽睁开眼,眼角微微弯着,神色间尽是操控全局的怡然。
“苏公子来找,是想问问若宁的事吧。”
苏木握茶盏的手差点就没拿稳,还好没被沈清泽看出他的动摇。
沈清泽仿佛陷入回忆中,“我只记得,他是父亲收养的孩子,哪来的我不清楚,那样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我还没功夫在意。”
“说实话,要不是回来这两个月,我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来,那时候我要管理整个沈家,连沈清玄我都不放在心上,何况他的玩伴。”
就算苏木控制得极好,沈清泽仍然敏锐地察觉到在他提到“玩伴”二字时,苏木微颤了一下的手指。
他的笑容又加深了些,左手轻叩着扶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在看苏木的样子。
“我印象里,好像就是小若宁练武用功过度,差点走火入魔,救回来之后就基本很少下床了。那一次清玄闹得很厉害,掐着家里大夫的脖子说救他,那倒是我第一次看见清玄发火的样子。”
对面的苏木神色依然冷冷的,坐姿也没有变过,可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唉,以前只当他们年龄相近,所以情同手足,清玄离家那段日子我一次也没见小若宁出过门,几乎都忘了有这个人,后来我被赶出沈家,靠着那些眼线和清玄斗,也没听谁提过小若宁的消息。”沈清泽仿佛在惋惜一般,“真是可惜啊,当时哪怕我有一个眼线看出点猫腻,我也不必朝着苏公子下手,才会还没见面就和苏公子伤了和气。”
茶盏终于被打翻,滚烫的茶水浇在苏木的手上,他却似乎没有痛觉一般。
他双眼如炬,冷冰冰地看了沈清泽许久,慢慢吐出三个字。
“你说谎。”
“谁知道呢?也许我说得是真的呢?”沈清泽耸肩,“苏公子是知道的,我和清玄不共戴天,我不可能为他说好话,你要说我在编故事,我也不否认。”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唇边带起的笑容看上去无比狡诈。
“可是苏公子,你若是心里无半点怀疑,你还会来这里问我么?”
外面早已阴沉沉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过了一会,雷声震天,惊起群鸟高飞。
牢房的空间很高,小小的窗户照进一点银光,刚巧打在苏木脸上,惨白与猩红交错的面目在那一瞬间竟然狰狞如鬼面。
沉默的刹那仿佛过了百年,苏木慢慢地站起来,靠近铁栏边,露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
“沈公子真是名副其实,聪明绝顶,”他一只手抚上铁栏杆,直直地盯着沈清泽。
“竟然话已至此,那沈公子一定不介意我再请教一个问题。”
“苏公子请说。”
“去年初夏时,沈公子有没有去过西南?”
从他们谈话开始至现在,沈清泽的脸上终于明明白白出现了一丝疑惑,“西南?没有,那时候我忙着给白家添麻烦。”
“那你有没有派人去过西南?”
沈清泽又恢复了笑容,“苏公子忘了么?我派人去西南设伏,还是被你拆穿的啊。”
苏木垂下头,转身便要离开。
“苏公子,在下也有一事。”
苏木头也没回,只是站住了。
“在下与孤鹜也算相识一场,苏公子可知道她埋于何处?还请苏公子每年清明时,替我给她烧些纸钱。”他这话也算是发自肺腑,年纪大了,生活闲了,就是有些爱乱想,想来想去,就觉得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几个人里,其中之一就是孤鹜了。
却听苏木说道“她还活着,活得很好。”
沈清泽站住,一脸的不可置信,只问“什么?她活着?沈清玄没杀她?”
“没有,放她去了关外。”
沈清泽突然就狂笑起来,笑得站都站不住,不得不伸手支着旁边的桌子。
苏木觉得奇怪,便回头问他为何而笑?
“苏公子啊苏公子,你真是不谙世事,尤其对我那九弟,你白和他处了这么久!”
“别人我不敢说,沈清玄这人我再清楚不过,他就是头野兽,对待敌人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现在你居然给我说她放了孤鹜?哈哈,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差点取了自己性命的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这场雷雨来得又大又急,雷声响了整夜,苏木就在窗前站着,看外面大雨滂沱,巨大的雨幕挡住了整片天空。
直到第二日初晴之时,他才发觉双腿几乎麻木,身上一片冰寒。
也不知沈清玄到底是去了哪里,也许他根本就是在离山庄很近的地方,所以才会在苏木与沈清泽见面后的第二天便回来了。
两人见面后什么都没说,在沉默中吃了一顿饭,沈清玄知道苏木去见了谁,却又因为心虚不敢问。
吃罢了饭,苏木便找了个话头,再慢慢说起去了关外的孤鹜。说着想出一趟门,去西边走走,顺带着去看看她。
这个提议被沈清玄立刻否决了,只说最近西边不太平,江湖上突然多了几个打家劫舍的山寨,朝廷已经派兵前去清剿,西边要紧张上好一阵。只说要是苏木想见,他派人去把孤鹜接来便是。
他说得干脆,苏木也就应了。过了半个多月,孤鹜到了,一进门就先给苏木磕头,苏木赶紧拉她起来,她看上去比之前黑了些,却更精神了,言辞间尽是对苏木的感激。二人随便聊了聊,她虽把苏木视作再生父母,可还是像以前一样寡言,走的时候又坚持再给苏木磕了个头。
因着孤鹜的特殊身份,她在沈家没待多久便再次被送走了,这次苏木亲自送她到山门,临别嘱咐了几句,又再给了她些银两。
等到晚些的时候,沈清玄来乐吟居,本以为苏木会开心些,谁知一进门就看见苏木神色淡然地站在厅堂中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神中居然带了一丝冷漠。
这个眼神一下就把他弄得有些心慌,他走过去拉苏木的手,想把他抱过来,可苏木竟然缓慢却坚定地把他推开了。
他二人相识至今,这是苏木第一次这样拒绝他。
“你从哪里找的人?”这人从未用这样的语调和他说过话,甚至于替齐若宁治病的那次,也不曾如此质问。而当苏木把这句话毫不留情地说出来的时候,沈清玄整个人就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多年的养气功夫也不能抑制住他此刻的心慌。
令他难过的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的苏木,他就像被判了死刑的囚犯,百般挣扎却毫无用处。
苏木一看他的反应,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了。他艰难地笑了笑,笑里德苦涩连旁人看了都心酸。
“清玄,你不该瞒我。”
“我……”
“是你把我想得太天真?还是你认定我不会怪你?”
沈清玄此刻甚至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木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错。
“清玄,你知道三匀香吗?”
沈清玄木然地站着,并不说话。
“这种香极难调制,且制来并无香气,是以不适用于现在富贵之家,久而久之,这种香几乎失传了。”苏木没有管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虽不知孤鹜从哪里学来,可她的确是会制这三匀香,这香混入特制的药丸,长久服用后能起到增进内力的作用,若是服用十年以上,身上便会带有独特的香味,这便是三匀香真正的香味,是任何一种别的味道都无法替代的。”
沈清玄的双眼慢慢睁大,他这时候才明白他犯下的是什么错误,可他真是万万想不到,苏木连这样都能辨认出来。
他命人调制了与三匀香香味极像的香料,自认已是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我不知你哪里找来的人,举止、神态,甚至说话的语气,简直都与孤鹜一般无二,如果不是三匀香的香气需十年以上才能得,我想我也发现不了。”
沈清玄知道此时解释多少也无用,他甚至觉得有些绝望。
“苏木……我……”
“我都明白,”苏木打断他,似乎说了这些话后很累的样子,“我知道站在你的位置,不能有恻隐之心,只是清玄,你不该瞒我,不该瞒我的……”
那个女子好不容易愿意抛弃过去重获新生,他现在似乎都还能看到在牢里临别的时候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
“是我……是我害了她……”苏木抬手捂住脸,声音渐渐哽咽,再不复先前的冷静。
“你想杀他,一句话就是,你不该瞒我,让我一直蒙在鼓里,还以为她在外面山高水阔,到头来却发现我连她的尸骨埋于何处都不知晓,让我连想给她烧柱香都做不到。”
泪水顺着指缝落下来,一滴一滴似乎永不停歇,却难过得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