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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荀手下一名将士上前说明来意,守卫定睛看了李荀及身后的马车一眼,转身进门禀报。很快,红漆门由外向内被人打开,一位华服男子向门外走来,修长坚实的身体,一双黑亮摄人的眼睛,人未到气势却已先到。
李荀一眼认出男子便是几年未见的赫连重,上前拱手道:“赫连大将军,今日特按四王妃的意思,将这些物品送于夏王以及赫连大将军,王妃远嫁凉国思乡情切,特别是对两位兄长尤为挂心,望借一点亲手织的小物送于兄长,以解乡愁。”李荀侧身,令将士们将马车推上,车上自然不会只有李荀说的那些东西,更多的则是金贵之物。
赫连重示意部下接下物品,拱手道:“李大将军,远道而来真是辛苦,请里面坐。”怀朔到这儿不过数里,自然称不上远道,赫连重这样说也无非客气。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走入府内。
两人进了厅堂也就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官场话,对过去的种种默契的只字未提。其间一个虎眼汉子鲁莽地撞进来,见到李荀不由一愣,意识到大将军正接待凉朝使节,又慌忙退了出去。
待李荀一行准备离开时,赫连重突然提出要和李大将军在将军府中随意走走,李荀深觉赫连重的提议不妥,终还是在男人坚持的神色下允了。
将军府后院少了前院的严肃,院内不少杨柳,满枝的柳叶在春风下摇摆身姿,假山下野草丛杂,不时听到从中传来的昆虫合鸣。
“没想到,赫连你也有这样的雅致。”李荀望着满院清雅,微笑说。
“是夫人的意思,她喜欢杨柳。”
李荀略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柳树在北方很难种植,你对你夫人挺费心思。”
被李荀揶揄,赫连重并不在意,淡淡地说:“女人家的东西,既然她喜欢就随她去了。”
“京阳……”李荀没想赫连重还会唤起这个名字,诧异地回过头,见到赫连重眼底异样的灼热,本能地避开目光。
赫连重仿佛是在斟酌措辞,挣扎了片刻,没能说出,僵硬地转了话头:“老实说,三年前那谣言是不是你的主意?”
李荀投去颇为赞赏的目光,笑而不答。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赫连重已经从沉默的知道了答案。“兵不厌诈……吗?”
从将军府内便能见到不远处连绵的土丘,繁茂的枝叶将它们覆盖,层层叠叠,生动的美意当是能让人细细欣赏。
“喝~~喝~~~~~”一位少年在后院奔跑,手上的纸鸢迎着风渐渐飞向高处。少年浓眉大眼,认真的神色颇似沉思时的赫连重。
见李荀饶有兴趣地望着少年,赫连重向他解释:“那是我小儿。”
纸鸢不时从空中落下,少年一次次将它重新拾起,李荀轻声说:“很像你。”
不知何时,纸鸢高高的飞上天空没有再掉下,少年在地下欢呼,闲置的那只手奋力挥舞着,表达此刻的欢腾。
遥遥蓝天上,只见一只美丽的纸鸢在享受春日的爱抚,它费力地摆动身子想摸一摸白云,但脚上的线被牵在少年的手中。
“它还想飞得更高……”赫连重望着飞翔在空中挣扎的纸鸢,眼神迷离。
“已经够高了。”李荀出言提醒他。少年手中的线已经放尽,只剩线头还牢牢地系在板上。
“不够,还远远不够……”
“飞那么高做什么?”
“那样才能够地着他要得月亮。可是,他被绑住了。”赫连重转身看着李荀,眼中热意灼灼,无限的话压抑在心头想将它们释放,赫连重面色涨红,声音急促,“只要没有那个束缚,他就能得到自由,得到他想要的……那个人……”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着。
“赫连,我送你的匕首还在吗?”李荀深吸了口空气,首先打破尴尬。
“在。”赫连重也稳住了方才的躁动,从怀中取出匕首。
“给我。”
李荀接过赫连重递上的匕首,拿在手中仔细的瞧着。突然,一个转身,匕首从手中飞出,一路打碎春日的阳光,将空中隐约可见的线割断。借着惯性,匕首继续向前,一炳白影落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得到自由的纸鸢迫不及待地飞向更高处,赫连重尚未来得及露出欣喜,但见那只脆弱的东西随风浮荡了几下,从空中重重掉落,最终消失在远处的山丘中。
“赫连,人在世间,世俗是有很多东西在束缚你,却不能随意割去它。”李荀转向此时失落的男人,轻轻拍上他的肩,眼底是清霜一般的清静,“它不只是约束,更是你的根脉。”
留下尚在迷惘的赫连重,李荀孤身一人走向前院。
“最终我俩不过就是彼此生命中一个……路过……的人……”身后传来赫连重苦涩的声音。
李荀顿下身子,闭了闭眼,幽幽道:“路过……毕竟胜于错过 ……”
“胜于错过……”手掌捂上酸热的眼,赫连重垂首,斜靠树干的身体慢慢下滑。这就是掠过他心怀的情意,如风一般匆匆走过。
曾是日出,终要日落,怀朔城门缓缓合上,扑灭了一场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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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秋日朝阳升得有些晚,北边褐中带青的矿石岩壁上,方才露出一点红晕,农人们不似慵懒的秋阳,田地里尽是他们卷起裤脚忙碌的背影。
怀朔街上,已是车水马龙,商队一批一批从砾石路上走过。
老汉挑起两担捆绑扎实的稻谷,脚上一拐一拐前去布行,想要换上匹好看的棉布,给全家做几件漂亮衣裳。扁担在老汉肩头颠上颠下,一如老脸上的眉毛,跳跃着心中欢喜。城边布行外层层叠叠已经围拢了不少村妇、闺女,她们聚作一堆,指指点点着满行布匹,朱色嘴唇时启时合喋喋不停。
城门口有间草棚,几根斑驳的圆木长柱撑起整个棚子,里面放着六张方桌二十来条长凳。店小二闲靠在柱子旁,眯缝着眼用眼角的余光窥视可能过来的茶客。见几位锦衣华衫的男人走来,立即殷情地凑了过去:“几位爷,里面请。”
其中一人对他温和地笑了一下,小二是怎样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人:“早啊,李大将军您今儿真早,赶上头一个了。”小二一路说,一路引着李旬几人往里走,最后在对着布行的位子前停下。小二卖力地擦亮凳子,大声说:“这边的位子好,给您留着呢,您快坐!我给几位将军倒茶。”小二翻正桌上的杯子,抡起壶倒上茶。
“今天布行这边很热闹啊。”李荀见布行外熙熙攘攘。
“那是,”小二忙不迭解释道,“昨夜从夏国那儿又来了几车棉布,听说图案好看得紧。这不,一早就来了好些女人家。”
“三位将军,要有什么事,叫我就成。”倒完了茶,小二见没什么事,又回到门口守着。
从布行的人群里挤出一个坡脚老汉,李荀见着有些眼熟,不觉探头朝那人多注意了几眼,周康看出他的动作,便向李荀说:“那是前些年被夏军打断了一条腿的张老汉,那时大将军你让吴大夫给看了病,这些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张老汉不是住方城吗?”李荀想起确实有这么件事。
“老头子感激大将军又救命又拨粮,帮了他一家。一醒就让家中唯一还没参军的小儿子进了我们营,一家人一直跟着到了怀朔城。如今不打仗了,张老汉在东边的那块地收成很好,想来日子过得不错。”说完,周康泯了口茶。
“原来是这样。”李荀望着张老汉眯缝的老眼乐滋滋地看着换来的花布,小心翼翼地用手摸摸,模样很是满足。
盛事太平,百姓安乐,北边是高然威耸的怀朔城门,曾经破碎的历史已经被封堵在心底深处。守卫城门的将士威立在城头,下边是络绎不绝来往于两国的生意人。几经风雨磨练后的怀朔城,重新张显出它的朴实、随和。
“李……大将军……”小二搓手搓脚地走到几人的桌旁,面露难色。
“什么事?”李荀问道。
“刚才有位客官要我将这信交给李大将军。”小二从怀中掏出信,递给李荀。
“知道是谁?”
“不认识。我一转身这人就走了。”
李荀接过信,褐黄信封上上书“京阳”二字,字体刚劲,透出北方男子特有的豪气。打开信封,信笺上短短十来字:
今日亥时,青山意怀亭。
一杯浊酒又何妨。
一杯浊酒又何妨……合上信放入衣袖,李荀小饮了口茶水,白色水气在杯口流连总也化不开。
“有什么不妥?”赵毅探问。
“没事,”李荀朗声笑道,“今夜又有好酒在等我!”
清新茶香沁人心脾,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上下沉浮,绕着圈的打过转后,依旧沉落在平静的杯底。这人也一样,疲惫地走过一遭后,还是中意个安宁祥和的舒心之地。
“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圆。”
放下几文铜钱,李荀整了整衣襟,转身与二人走出这间简陋的茶水草棚。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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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爱,我们不能称之为爱情。
虽然有同样的心动,同样的怀想,同样乍然相见的喜悦、依依不舍的眷恋,但世间总有一种约束,让心思沉静,让感情不再漂泊,发乎情,只能,止乎礼。
但依然可以在阳光下享受难得的温情,依然可以在午夜梦回时心生柔情,依然可以相信自己的完美与可爱……在这些温柔的情愫里,依然,可以感受被爱。
我们的世界,毕竟不仅仅有爱情。在岁月漫长的脚步里,我们更多对水色山光的眷恋。红玫瑰只有一朵,燃烧此生唯一的心情,而更多时候,空气与水都是恩赐,让我们享受生活。
有一种真情,可以平静的相忘于江湖。君子之交,亦或萍水相逢,都可以默默的爱,默默的理解,默默在心里装满祝福,挥一挥手,让春草连绵,落红成阵。
有很多爱,我们不能用世俗的方式承担,也不过聚散随缘,风雨由天,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
就是有这样的感情,飘荡成缠绵而温暖的空气,就是在这样无心的眷恋里,我们认识自己也认识世间,就是有这样无缘而有情的瞬间。让我们轻轻地叹息,深深地爱恋,生命中白白的云,蓝蓝的天。
虽然我们相爱,但我们,不称之为爱情。
(以上文字节选自《海外博览》——《有一种爱,我们不成称之为爱情》文?刘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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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这个故事定名为《烽火凉夏》
其间笔者想表达的,一是对人类同胞相残的无奈,二是世俗对情感的制约。
无论是否得到读者喜爱,笔者只是想诠释自己对耽美的认识,一种男子间偶然升起的隐隐悸动,没有激情狂爱、没有虐海情深,他们有着平凡的相貌、相等的地位、对彼此淡淡的欣赏,偶尔的行为出格,最终止乎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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