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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来,你就坐着吧!”站在一边的南宫淮抢了那墨笔,淡笑着磨起墨来。那墨笔在砚台上一圈圈划着,掺入的水慢慢浸染成了浓黑。
景春抬头看着南宫淮,瞧着南宫淮鼻间还留着的刚才翻药柜时惹来的尘灰,不禁一笑:“想不到陛下对药材也很熟识?”
南宫淮一边仔细地研着墨,一边打趣道:“朕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前跟着你舅舅上山采药,自然对此有些了解。如今,也正好能发挥用处。。。”
景春听了,抿了抿唇,又说:“堂堂一国之君,这样好么?”‘这样’自然指的是南宫淮此时呆在太医院药库里,像个小杂役般跟在景春后头忙前忙后的样!
南宫淮倒不以为然:“宫外有夏候大哥和严老镇守城楼,宫内有曹大人帮忙处理政务,就连宫女太监也有伊宫管着。朕总不能袖手一边,只当个‘富贵闲人’。。。”
景春听完南宫淮的话,复又低了头继续在笔下的纸上写着。只是,嘴角挂了弯柔软的微笑,似画非画,描摹不走。
几天后,全国的疫情都得到了缓解,一些病情较轻的患者几乎算得上是痊愈了,只有些重病的,还没能彻底好透。
勤政殿内一席灯火通到天明,曹参从满桌的文牍上撑起困顿不已的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坐在桌案对面的张太医也是一晚没睡,此时看到屋外晨曦微微,全身酸软的骨头像是都醒过来了一样,齐刷刷地开始疼痛起来。他不得不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太医院内的一众医官们也可谓是持续战斗了好几天,此时都七仰八叉地倒在院子里,累得死活也动不了了。
帝都里的百姓们早就不嚷嚷着要出城了。城外的百姓看自己家乡的疫情得到控制,也纷纷回乡了。苦守城门好几天的官兵们,终于迎来了可以小小休息的日子。
虽然还没能找到根除此疫毒的法子,但淮南国此次遇到的瘟疫危机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淮南帝召告天下,此次疫情好转拜上天恩赐,特举行祭天大典三天,以敬苍天。
【2】
淮南国祭坛置于帝都正南边,与皇宫南北正对,遥遥相望。祭祀的队伍由北门进入,祭典前一天,淮南帝入住斋宫进行斋戒,群臣候于南门,等待隔天祭天仪式。
整个斋宫环绕在内外两圈护城河内,护城河上修有重重宫墙。以宫墙为基座,上筑斜坡青瓦顶的河廊,廊柱漆红,饰以蚘龙。
入夜之前,夏候浅便率领所有皇宫侍卫将斋宫四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自己,则一直守在护城河河廊处,勘察四周形势。
河廊上每根红柱都派设了一名护卫,护卫身姿挺拔,将斜照入廊内的阳光剪成道道人影,铺陈在廊内地砖上。
夏候浅绕着河廊巡视了一圈,见守备森严,将士们严正以待,总算不负重望。但他自己却是心绪难平,只能靠一圈又一圈的绕转,来微微减轻。
他腰间吊有一坠口哨,正是严子陵所养的传信青鸟。严子陵将此鸟交予他时,曾说:“若夏候将军执意要去寻找秦筝的下落,便带着这鸟上路,方可助你。”
那口哨与其他坠饰相撞,呯呯乓乓响个不停。夏候浅一抬足,一弯腰,只要行一个动作便被这声音所烦扰。但他却依旧将他坠着,只为平复每一次自己闭眼时便显现出的,那人的身影。
与山水间,那人携着一把古琴,身上蓝袍被风吹得烈烈摇动,发丝也似零乱风中。却仍是直着背脊,只余一张侧脸,眉目不清。
斋宫城墙中心,便是淮南帝用来休息的寝殿。寝殿左边是轮值大臣用来夜间小憩的值房,右边是宫女太监准备小食的点心房与茶果局。
此刻,见太阳将要落山,伊宫便遣了宫人与她一起在点心房备些点心,给淮南帝与大臣们食用。
“瓜子、核桃、杏子、春桃。。。”小宫女将这些东西分了盘,搁置在了托盘内。转身禀道:“伊宫姐姐,已经准备好了,陛下那边还烦请姐姐送去了。”
伊宫回礼谢过,拿着托盘,便朝寝殿正殿走去。
寝殿正殿夹在两株千年古树之间,为人字形青瓦硬山脊式屋宇。屋檐下有立柱,却无槛座倚靠。整座大殿墙面只砌了小半,其余皆为明窗,意在使阳光可直达室内,堂室通明。
殿中正间是淮南帝用来斋戒的地方,摆放了青蓝布匹套裹的宝座,座下铺明黄软垫,座边搁两方硬石小几。
伊宫将食盘果碟放于那两方小几上,向正盘腿坐在宝座上的淮南帝跪身道:“陛下,用些点心水果吧。。。”
淮南帝自深思中睁开眼,见座下跪着的伊宫,又见了两旁放着的食盘,道:“知道了,你叫隔间的景春也一同来食。”
伊宫应过,走到隔壁的次间中。次间里是供淮南帝读书的场所,所以摆放了书桌与文房四宝,书柜上还有一些线装的书籍。
伊宫见景春正埋首于书案间执笔写着一幅字,便悄悄地探身去看。景春察觉到了动静,一回头,两人俱是一惊。
“好姐姐,你是存心要吓我么?”景春顺着胸口,着实是吃惊不小。
相比之下,伊宫要镇静许多。她只是略有些心悸:“你小子倒是,这天儿都暗了,也不明盏灯。诺,陛下要你去正间用点心,还不快去!”
景春冲伊宫讨好地一笑,手捂在肚子上央道:“还是姐姐对我好,知道我正饿得慌。”伊宫拿他的小孩子脾气没办法,用手一戳他的脑门,沉声道:“你现在病好了,就会来开涮我。你病着的时候,可对我是拳打脚踢的!”
想到几月前景春发魇症的模样,伊宫心里依旧一阵心疼。
景春当然是没看到伊宫脸上那一丝泄了心事的怜爱。他将笔墨归置好,匆匆到了正殿去享受美食去了。
淮南帝见景春兴致冲冲地来了,也不问安行礼地,拿了一个春桃就啃了起来:“你小子,饿坏了吧!刚才在屋里,写些什么呢?”
景春一边猛吃着桃子,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写一句诗,叫‘斋殿南厢十笏居,明窗坐觉体安舒’,前几日翻古书看到的,觉得与这殿内很合宜。”
淮南帝听了,笑道:“那等你写好了,朕叫人制成楹联,挂在那间房内如何?”
景春还是一面吃一面说:“那就谢谢陛下恩典了,让我这小人也登了雅堂。”
晚间,寝殿周围只余了星光与鸟鸣。两株古树被风摇得沙沙作响,被院内座灯映得斑影婆娑。
值班的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值房的灯火也一直幽幽地亮着。
伊宫和几位宫女收拾好了梢间的卧房,就退出了正殿,到殿后的小屋休息去了。
殿中,淮南帝还是坐在宝座上,闭眼冥神念佛。
景春将熏炉里的香火燃得更浓了些,好驱赶日渐多起来的蚊虫。他听得四周噪音渐消,想是时辰真的晚了。
淮南帝鼻间闻到房内的香越来越浓郁,皱了眉睁开眼正要叫人,却见到景春正站在自己面前。景春似有话要对他说,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自己。
淮南帝微微一笑,将盘着的腿松开,整个人坐直了身子:“看你的样子,话也憋了好几天了。说吧。。。”
景春早就料到淮南帝的反应会是如此,他自己都能猜到的答案,淮南帝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景春低下头,翻开自己的手掌,细看了会儿:“陛下,臣猜想,那疫症的蛊毒正是中在了臣的身上。”
淮南帝不自觉地也顺着景春的目光,视线落在了景春的手掌心上:“想必的确如此。张禹张大人此前已经说过,那万俟禾烈正是西疆如今的蛊师。全西疆上下,也只有他能养出这样的蛊虫。再说。。。”
“再说。。。”景春没等淮南帝说完,便紧接道:“在雪原的时候,他的确对我对了手脚。虽然我那时断了左手,的确是在病中,但断不会突然全身发软,疼痛不已。”
南宫淮还能想起那时背着景春自雪原一路下来,景春一直烧着,嘴里梦话连连的模样。
“如此看来,答案其实很明显了。”淮南帝断言道。
“那么。。。”景春重又抬起了头,明眸凝神,问道:“陛下为何不让臣制炼治病的方子?”他已疑惑多日,如今不得不问了。
淮南帝先是抿出一丝微笑,他笑那景春倔强执着的一问,笑他还略显单纯的心思。然后,他又觉得有些难过,那笑容慢慢没了情绪,只是弯着嘴角徒留一个形状:“景春,朕还有些事没了。。。等过了明日,你再炼那方子,不迟。”
【3】
进入祭坛的路途,要经过两道门,一条御道。
第一道门,朱漆的门扉,上嵌九九八十一颗金色门钉。此刻门户大开,重兵把守间,停驻着一架礼舆。此舆上绢绣凤凰,乃是皇后专用之轿。
淮南国皇后——上官鹂,由众多侍婢护着,从坐辇上下来。离她最近的一位婢女低声道:“娘娘好福气,陛下祭天也不忘叫上娘娘!看样子国舅爷的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娘娘您又能恢复当年的恩宠了。”
这婢女乃是上官鹂的陪嫁丫鬟,所以就算说了如此忌讳的话,上官鹂也未加责罚。只将食指竖到唇边,做了禁声的手势。
特来此处迎接上官鹂的大臣,乃是上官鸿以前的旧属。上官鸿一案,虽涉案重大,人数重多,但淮南帝一旨下令,赦免了许多牵连其中的大臣。此位石大人,便是其中之一。
“娘娘!”石大人见了上官鹂,即刻行礼。
上官鹂将石大人扶起,面上些许感激:“本宫父兄家的亲属,还劳石大人照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本宫才该谢您!”
石大人见上官鹂说话间就要躬身拜自己,赶忙将人拦住:“皇后莫要如此,老臣受不起。”
在石大人的带领下,上官鹂一路行到了通往祭天台的第二道门前。
一路上,上官鹂思绪万千。上官鸿死后,上官一家家道衰落,再不复当年繁华。她自己因为在上林苑里以身挡熊,被淮南帝赞赏,未被牵连。但此后,她这个皇后如同个摆设,被冷落在西宫城墙中,空守着砖石屋瓦,寂寥深深。
再后来,听说与上官鸿交好的魏大人、甄大人被南宫淮赐死,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若她再不做些什么,只怕要烂在那后宫之中了。
她的凤袍里藏着封书信,是上官鸿以往的旧部托人送入宫中的。她不为别的,只想凭着这封书信向南宫淮证明,自己与上官鸿一案绝无关联。
此前虽然自己没有参与,但南宫淮已经起疑。若不再把握机会洗刷自己的清白,只怕再无力回天了。
她一面下定了决心,另一面却又恍惚起来。她先是想到了嫁入宫时,南宫淮在喜房里掀她红盖头的时候。那张脸,描摹在她少时的年华中,只一眼,她便无可奈何地沉迷了下去。
而后,她脑海里又显现出了上官鸿死前的脸,那是一张混合着不甘与哀痛的脸,那张脸瞧着自己,说了句“好,好得很!皇后娘娘,果然也是人中龙凤,狠得下,就活得了。”后,便一命呜呼了。
“娘娘!”石大人走着走着,见上官鹂并没有跟紧自己,回头一看,却见上官鹂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石大人大吃一惊,幸好上官鹂身边的女婢眼疾手快,才没让皇后娘娘摔着。
“本宫没事,还请石大人继续带路。”上官鹂整理好被女婢不小心扯皱了的衣服,再静了心端正了仪态。她要以一国之后的身份去向南宫淮谏言,万万不能自己先失了分寸。
走过御道,便到了三座石造门框前。此门乃是汉白玉所制,台基为团云状石枕,门柱顶端是雕刻云饰的石板,寓意吉祥如意。
上官鹂抬头去看那云板,不由想到自己寝宫里南宫淮在她入嫁时赐的那块玉如意。毕竟算是夫妻,就算那皇帝心里不会容她丝毫位份,她也依然把那人当作夫君。
古时女子的固执,她上官鹂算是一生也摆脱不掉了。
站在石门向南望,便是祭天的主场所——祭丘。祭丘是由三层汉白玉所累垒起来的石台,每层由云龙浮雕的石柱形成围栏,层层向上递进。最顶层,是一片玉面石板,石板中心有一凸出的圆石,修缮此地的工匠门给它取名——共声石。
共声石原理奇特,若有一人站在石上诵读,声音可传方圆百里,翁鸣震天,如若与天相通。
祭天大典正在举行着。那祭丘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满朝官员。共声石上也由礼部的读祝官所站,此人正揽着一卷诵文,向天祭福。
官员分左右两侧,左为武臣,由曹参带领。而右面则是文臣,自然是右相严子陵所率。而作为侍卫统领的夏候浅夏大人,则是在祭丘南端的祭天殿,为正上香祈福的淮南帝护卫。
上官鹂由石大人带着,穿过重重官员,绕过祭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