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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在。”
“岐鸾殿位置偏僻,离未央殿甚远,倒是椒房,离这里倒只有一盏茶的距离……”他冷冷地扫向那太监,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你腿脚倒是勤快,至少比身在椒房的小林子勤快不少,莫不是候在椒房?”
那太监苍白着脸,顿时结结巴巴:“奴才……奴才……听闻椒房出事,觉得另有隐情,于是便找到全公公,将自己所知告知……”
“你远在岐鸾殿,又如何听闻?”
那宫女磕首抢道:“太医一道出熏香之事,椒房中人便着手去寻因由。小三子与小林子向来私交甚密,便立刻差了人去打听。因此他才会知晓。”
“闭嘴!本王没有问你!”萧鸾喝道,然后转头看着萧竞,“兄长,您实在应该将这些人分开审讯。您瞧瞧,连词都还未串好。”
萧竞紧抿着唇,显得唇线锋利而薄情。
他缓缓张口:“你要先审哪一个?”
萧鸾冷笑一声:“不必。”
他说着,走到小林子面前,示意禁卫军松手,微微俯□:“你迟迟而来,所为何事?”
小林子得了自由,整个人瘫痪在地,然后挣扎着起身:“奴才原先并不知情,只是他们忽然制住奴才,搜奴才的屋……然后就搜出这东西,奴才真不知道——”
萧鸾打断他:“你一个小太监,一人住一间么?”
小林子愣了愣:“不是,统共有五人。”
萧鸾直起了腰,桃花运微微眯起:“那东西从哪里搜出?”
“奴才……奴才的床板下。”
“好个大胆奴才,麝香有异香,竟然藏在床板下,不怕身上也沾了味道么?”萧鸾一扫长袖,转头看着一旁的太医,眼中神情似笑非笑,“你这太医鼻子很好使的样子,你且闻闻,他身上有麝香味么?”
那太医哆哆嗦嗦地上前,将鼻子凑过去,耸了几下:“似乎……似乎没有。”
另外三个宫女太监,在一旁抖如筛糠。
“何谓似乎?也罢,这熏衣之事发生已有几日,想必房里藏着麝香,必然清香四溢,另外几人也有察觉。把同房的小太监带过来——”
那两个禁卫军立刻拱手称是,便要退出。
萧鸾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站住!”
“你们两人,留下。殿门口的执金吾,去。”
萧鸾绕着小林子,缓缓踱了两步:“你好端端地呆在岐鸾殿,怎么去了椒房?”
“是椒房总管太监调奴才过去的。”
“非亲非故,他调你做什么?”
小林子便转了头,红肿着眼,看向张三行:“其实是他——”
他说到这里,忽然有太监躬身进来,跪在地上,打断了小林子的话。
“启禀陛下,娘娘已醒,想要见陛下。”
萧竞闻言,便看向萧鸾,眼中带着征询:“既然如此,朕应过去先看看皇后。”
萧鸾傲慢地躬身,做了个迎送的姿态:“陛下慢走。全公公且留下。”
他走到梨花案牍边,抽出张雪白的宣纸,对着全聪明扔了过去。
那纸便像一只硕大的灵蝶,张着雪白的羽翼,飘飘忽忽地坠了过去,落在全聪明身上。
全聪明手忙脚乱地接过。
“每句问答,你给本王仔仔细细地记下来。兄长,臣弟轻狂,且做一回大理寺卿,等着兄长回来,一阅案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年攻童鞋的地雷~~(@^_^@)~我也不知怎样感谢,就多更一章吧~~~
☆、道歉
萧竞点头,然后大步而去。
帝王长长的影子拖曳在大殿金砖上,尊贵无边,渐行渐远。
萧鸾收回目光:“你继续说。”
“小三子对我说,呆在岐鸾殿实在没什么出息,不如去寻椒房的总管公公,托个好差事。”
“你胡说!”旁边的小太监几乎要跳将起来,“你夺了我的位置,还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来!”
萧鸾冷眼横眉:“掌嘴。”
一旁的禁卫军便走了过去,啪啪地掌起嘴来。
“继续说。”
“他……他……我……”那小太监忽然间语不成语,揪着胸口,喘息难定。
“他什么?说!”
小林子猛然揪住萧鸾的衣袂下摆,涕泗横流:“有人害我……”说到这里,原来的涕泗变成了鲜血,从口鼻处涓涓地流出来,“殿下……救我……”
萧鸾心中浮起来难言的无力感。
蠢成这样,叫我如何救你……
小林子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又死死曳着萧鸾的下裳不放。
全聪明执着笔,有些不知所措:“殿下……”
萧鸾对着一边的太医吼道:“滚过来!”
那太医还真是连滚带爬地过来,颤巍巍地伸手,扣住小林子的手腕。
小林子开始痉挛,带着太医一齐滚在地上。
倒是抓着萧鸾的手松了开去,在萧鸾下袂留下一个刺眼的血手印。
小林子抽搐半晌,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那太医从血泊中抬起,用无措而无辜地眼神看着萧鸾:“殿下……死,死了……”
萧鸾抽了抽嘴角,终于开口:“把椒房的总管太监,给本王带过来。”
一旁侍立的太监闻言便匆匆而去,不久又折了回来。
“殿下,外头传来陛下口谕,请殿下速去椒房。”
“也好。”萧鸾走向殿门,门外的阳光折射着一片金瓦雕甍,璀璨得刺人。
“将那三人押下去,不得有闪失。尸体好生存着,让仵作验尸。”
椒房中幔帐低垂,有苦涩的药味盖住了原先淡雅的熏香,弥漫在大殿中。
萧竞坐在床侧,握着顾沐容的手,轻身细语地说着什么。
顾沐容脸色苍白,嘴角带笑地听着。
萧鸾一路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倒是顾沐容先看见他。
“殿下来了。”
萧竞转头,沉声道:“跪下。”
萧鸾全当跪自己兄长,便利落地敛袂跪下。
顾沐容苍白着脸,急急喘道:“我如何当得起?”
萧竞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长嫂如母,你自然当得起。”
萧鸾嘴角抽了一下,若是当真如母,他宁可重新投胎。
“这件事怎能怪殿下,是我太大意了……殿下不曾推拒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在地的,婢女慌乱之下,大概是看错的了。”她说着,手伸向萧鸾,在空中虚虚一扶,“殿下快起来吧,折煞本宫了。”
“不管怎样,他让你受惊,理应道歉。”萧竞看着他,“还不道歉。”
萧鸾笔直地跪在那,紧抿着唇,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
萧竞青了脸。
“殿下脸皮薄,开不了口也是正常。”顾沐容掩着唇虚弱地笑,想要缓和气氛,“况且陛下您又在这儿。”
萧竞也知道强求不得,自家小弟能跪下已经是出人意料了,于是打算再斥责两句也就作罢。
没想到萧鸾却忽然开口:“皇后所言甚是,兄长在这里,我开不了口。”
“这是要朕回避么?”他这句话说得不知喜怒,脸上亦无甚表情。
顾沐容正欲解释,他却站起来,绕过屏风,离开了。
徒将两人撇在身后。
顾沐容听到跫音远去,方对着萧鸾开口:“你莫要得意。”
萧鸾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回道:“该是我对你说才是。”
顾沐容体虚,声音弱不可闻,却字字句句直击萧鸾心底:“那熙贵妃亦有两月身孕……所以现在,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萧鸾挑眉,心想这女人心果然海底针,瞬息万变,难以捉摸。
“你且看戏……这后宫戏,可不是好儿郎参和的。”
“你扯将我进来,是何用意?一石二鸟么?”
顾沐容虚弱地笑:“殿下您是凤凰,怎会是那凡鸟?呵,您看着,便知道了。”
她止住笑,额上溢出虚汗,轻声问:“如何?”
萧鸾静默片刻,说:“好。”
“还有,抱歉。你也莫再拿性命开玩笑……”
萧鸾说完,转身而走。
萧竞坐在外殿,正捧着茶盏浅啜。
见萧鸾出来,便问:“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萧鸾低头,看着下裳那只血掌印,冷淡地回:“死了。”
“谁死了?”
“林径雪。”
萧竞将手中茶盏放置一边,疑惑:“林径雪是谁?”
萧鸾的心轻轻一跳,然后勾起嘴角:“就是小林子。”
萧竞轻叹:“倒是个雅致的名字。怎么死了?”
“中毒。”
萧竞皱起眉:“怎么会中毒呢?”
萧鸾一声轻笑:“兄长,您应该去问皇后。”
萧竞蓦然变色,怒道:“这与沐容何干?!”
萧鸾斜斜挑眉,悠悠启唇:“皇后说她既为后宫之主,自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臣清白。臣弟是外王,亦不宜插手此事。臣弟故此说,该问皇后。”
萧竞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半晌说:“原来如此。”
殿外的冬日暖融融地洒进来,阳光碎成琉璃,在空中细碎地飘浮着。
萧鸾迎着阳光,看向殿外,耳边不知为何响起一句话。
是一个稚嫩的男声,带着雌雄莫辩的音调:“陛下什么都知道,所有,全部……”
那夜,萧鸾回了自己王府,正写着给予边城四将的书信,忽然有下人轻叩两声门。
萧鸾笔墨不缀,回了声:“进来。”
那仆人进来,行了礼,将手中信笺放置桌上,便默不吭声地行礼退下。
萧鸾拆开密笺,里头是整整齐齐的蝇头小楷。
熙妃,林氏庶女,林浥幼妹,入宫三载,原为常在,两月前承雨露,后擢为贵妃,赏赐不绝,内有凤凰朝歌金玉钗。于今日申时此钗兼奇毒千机引现于岐鸾殿内监张三行房中,熙妃即禁足于苑中……
萧鸾一扫而过,眉眼融在烛火中,模糊不清。
他将那纸放置于烛火上,瞬间有火舌舔上来,嘶嘶作响地攀爬上去。
他松开手,看着那纸屑如断翅的飞蛾,扑朔朔地落下来,断成残骸。
好个熙妃,一下便构害了全天下顶顶尊贵的三个人……
她该于莫名其妙中吐血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乃们喜不喜欢S/M啊S/M啊/SM啊?喜欢就说呗~~好吧,我承认我心痒难耐地想写……
☆、城东守将
兄长本就憎恶林豫之树大根深,倚老卖老。萧鸾暗想他或会借着这次机会敲打一下林氏。
于是次日,萧鸾兴冲冲地上朝,打算落井下石,坐实自己恶人睚眦之名,但这件事竟被弹压了下来。
他无甚悲哀地想,或者落井下石这样的好差事也落不到他头上,还得当那出头恶鸟——
不过那也无妨,反正自己也瞧林豫之不顺眼。
朝堂众臣对着四海升平宇内大治的状况讴歌颂德一番,又说河内蛮人之乱已被弹压下去,分迁也亦开始,当真是煌煌天下,盛世安平。
听得萧鸾直打瞌睡。
他在困顿中努力打起一分精神,下一个首辅,会是谁呢?
当是年轻气盛,才华横溢,又无甚背景的……
管他是谁,自己只管跋扈便成。
他在困意中穷极无聊地翻了翻眼皮,却感觉到一道目光射了过来。
他顺着那目光看了过来,却见是齐熙,位列武将之中,低垂着头,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齐熙见他看过来,眼神闪了两下,便转过头垂首侍立,一副忠臣良子的样子。
萧鸾抬首向上座看去,帝王高高端坐于丹陛之上,神色威严,宛如神祗。
他心中便突兀地窜上一把火,想将那帝王华贵的衮服剥下,让他白皙的胸膛烙上一片火红,想让他呻吟……
或许是他眼中灼热的欲望炽痛了皇帝,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了过来,眼中是模棱两可的恼怒。
在萧鸾眼中,这模棱两可,分明是勾引。
于是他勾唇一笑,竟笑得浪荡。
下朝后,他自然还是去寻他的兄长。
皇帝在御书房里,招了臣子,正在商议什么。
全聪明躬身笑脸,将萧鸾拦在门外。
萧鸾没有硬闯,难得温顺地立在门外。
外头阳光正好,但温度却低,乌甍飞瓦下有冰棱垂着,折射着阳光,十分得璀璨活泼。
萧鸾站了片刻,忽然想起了朝堂里齐熙意有所指的眼神,心下便不耐了起来。
于是转头问全聪明:“里头是谁?”
竟先他一步进了御书房,手脚倒快。
“是御史大夫苏淮岸苏大人。”
萧鸾垂下头,静默不语,长长的羽睫掩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衬得他若有所思,又似心事郁郁不得解。
全聪明很忐忑地问:“殿下不如先移步未央殿?这里着实有点冷。”
“不必,”萧鸾说,“我先回去了。”
此时离下朝已有一段时间,朝臣也都尽数散去,因此在宫门口侧墙边,只停着几顶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