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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等刘打铁安顿柱头和李老太在板车上坐好出发后,狗剩才转身进屋,从粮缸里抓几颗刚收回来的燕麦给大草,任她自己去折腾。
“你爹走了?”李大花低声问道。
“刚走,娘,您有事?要喝水?”狗剩大声问道。
李大花失了血又没好好补回来,时常就头晕耳鸣,说话就只能喊着些。
“不了,昨儿捡了几个鸡蛋?地里菜秧子浇过水没?燕麦芽子发的怎样?”
李大花现在情况当然喝不得凉水,这里又没个保温瓶,只能把烧开过的水装在罐子里放在锅里一直温着,水里都给熏得一股烟味儿。
李大花总嫌水苦,喝多了要上厕所也是件麻烦事儿,就老忍着不喝水,还是狗剩无意间问了李老太一次,知道李大花一天只喝了一回水才发现,叫刘打铁专门去镇上买了一小包散糖回来……结果李大花知道后,又心疼银钱,每每还是舍不得喝水,狗剩只好把喝水挂在嘴边。
狗剩端着个簸箕,抱了一包草过去坐在被几层衣裳封起来的窗户下面,一边刷草籽,一边细细的跟李大花讲屋里屋外的事儿。
“……我养的兔子,还有十五只呢,到时候只要能活三四对,开了春就是好几窝……上次东头李大妈跟李婆婆吵了一架,李婆婆在路口打滚,李大伯都躲到山官那儿了……”
李大花产后,李老太在这儿住了差不多十天,每每李大花问了什么,都只叫她别操心,只管好好休息。
狗剩只觉得也不是睡多了就好,却也不好去驳老人家,今儿李大花问起了,特意把她平日爱关心的事儿说了一遍。
……
第三十五章
狗剩只觉得也不是睡多了就好,却也不好去驳老人家,今儿李大花问起了,特意把她平日爱关心的事儿说了一遍。
“你李大伯那人也就个嘴皮子,就算你李大妈和李婆婆在家拆房了估计他也只敢躲在外头!”李大花果然精神头好了不少,靠在窗户上评价道。
不过声音还有有气无力,多说几句就带了喘气声。
“娘,我去看看兔子,马上就回来!”
狗剩听李大花声音越发的疲软,故意说道,若是直接叫李大花睡觉,不定自家老娘又有什么说道!
李大花应了声。
这厢,山官一个人在山上一边砍柴,一边胡乱的捡还挂着草籽的干草割一些,没板车,只能一趟一趟的往家里背……
家里病的病,小的小,狗剩当然不敢真的出去做什么,晃悠到山官家柴房看了眼挨挨挤挤缩在一起兔子,仔细数了一遍,确定没少,检查检查装水的盘子还有没有水就又转了回去,把些琐屑的事儿摸完了后,拢着大草、小草和鸡蛋教他们数数。
花伢也带着小九围在一旁。
“一、二、三、四……”大草结结巴巴的从一数到了五十。
学了快两年才把几个数字记下来,狗剩不得不一边教大草往后面数数,一边先教五以内的加法。
比较起来,小草就真的是聪明多了,听狗剩纠正了大草几次,自己已经能吭吭巴巴数几个数字了。
狗剩给大草出了几个加法,叫大草抱着板子去旁边坐,一边教小草数数,一边拿了个兔毛皮缝的团子努力逗痴痴呆呆的鸡蛋去捡。
刘打铁和柱头到底还是被李大舅他们硬留着吃了顿中饭才回来,一进院子刘打铁就小心的从怀里掏了包东西叫狗剩收好。
“你姥姥偷偷给的,叫给你娘吃饭的时候在粥里放点儿,省的你娘老说嘴里发苦。”
狗剩应了一声,拿进去的时候打开看了看,是二三十颗大粒的麦芽糖,大概是放久了,一股霉味儿,估计是上半年开春看去年的陈粮还有的剩,李老太一家子便自家熬了点儿给小孩子解馋,一直留到现在,一股脑的就塞给了刘打铁!
“他爹,回来了?”李大花听到了声响,在里面问道。
刘打铁应了一声,把门开了条缝,进去后,飞快的把门带严实——这里的老话,产后想养好的话是见不得风的!
屋里响起了两人的嘀咕声。
狗剩坐回去,叫柱头和大草出去找鸡食,继续教了会儿花伢和小草……
等天再凉了点儿,就不能再让李大花躺在柴房里了。
狗剩把专门晒得暖烘烘的被子拿给刘打铁把人裹严实了抱出来,安置在里间炕上。
从李大花出事到现在,狗剩还没见过人——躺在炕上的妇人,因着半个月没正经梳洗,看上去油头垢面,李大花十七岁嫁给刘打铁,第二年年底就有了狗剩,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九岁,却已经是满头花白的头发,瘦的深深凹进去的脸上有了不少皱痕,咋一看上去还当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子。
“娘!”狗剩鼻子一酸,险些没掉下眼泪来。
“你老娘还活的好好的,作副哭丧脸给谁看!”李大花小心的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胞胎往里面挪了挪,没好气的说道。
“娘,说什么呢!”狗剩用力眨了眨眼睛说道。
柱头和大草、小草缩在旁边,怯怯的看李大花,根本不敢靠前。
“好了,过来看看小弟弟们就出去玩,让娘好好歇着!”狗剩喊道。
柱头看了李大花一眼,“娘,你病快好了吗?”
“唔!”李大花抬起青筋高高隆起的手臂摸了摸柱头的脑袋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事多,狗剩便停了去找大荣学认字,二来学了这一年,常用的字也都认得了,又不准备做个读书人,却是已经够了,这时节连填肚子都还时常有危机,哪还有心思读书!
“怎么样?死了?”山官抱了抱干草扔在柴房角落里,好给兔子垫着睡,问道。
“还没,估计是昨天喂得干草被露气露着了还是怎么,拉稀拉的不行,找个筐子先放着,今晚别给喂食,看还能不能活过来。”狗剩心疼的说道。
“不成我们就搭个棚子放干草,省的老出问题。”山官看着剩下的十七只小兔子活蹦乱跳的钻进刚扔进哎的干草里建议道。
“是该这么办,等以后要是我们兔子养得好了,还要另修个兔屋,不能真把你家房间当兔子窝了……”狗剩把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放在旁边的箩筐里,小心的放了半碗水在里面,“出去了,等再过几天就把兔子移到屋里……”
山官点点头,想着家里交完税后所剩无几的粮食和剩下的孤零零一串多铜钱——为了好数钱,这里人大多把攒着的铜板儿一百个穿成一串——心里只盼着兔子真能养好。
叫狗剩说,这里的天朝虽然比不上后来“天朝”全免了农业税,但是比起历史上大多数朝代已经好了许多,对于农民而言,税收主要是两大块——人头税和地税,女人和六十岁以上、十四岁以下汉子都只要缴一半的人头税,荒田办地契头一年不缴税——山官家人少又没个成年汉子,人头税收就少了一大截,狗剩除了刚出生的大双、小双,都有一份人头税——如此山官靠地里那点儿收入才将将够纳税,如此等开了春,还要给狗剩家送两百斤粮食做口粮!
等狗剩伺候好了兔子,回去的时候,大草已经点燃了灶里,跟花伢一起两个小姑娘准备烧晚饭。
刘打铁在院子里“嘭嘭”的砍柴。
今年为了节约时间,刘打铁也砍了几根没死的大树拖回来,每天抽空就先砍些摊在院子里晒干些。
“你们去玩会儿,我来!”狗剩麻利的把两人的活儿都接了过来。
大草和花伢欢呼了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跑出去,蹲在院子篱笆下玩起了过家家。
狗剩煮好了粥,先盛了碗稠的出来,偷偷拿了颗麦芽糖敲碎了放在里面,省的叫几个小的看见了,满脸馋样儿……
本来这也是像往常一样的一个寻常的夜晚——
夜里,睡在外间的狗剩被刘打铁有些凄厉的叫声吵醒,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还当李大花——
……
作者有话要说:江月请过假了,昨天不算,账单不变!
明天会闲一点儿,会加更或增加更新字数,努力还以前的账,最少五千字!
第三十六章
夜里,睡在外间的狗剩被刘打铁有些凄厉的叫声吵醒,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还当李大花——
“爹,别哭了,去请文婆婆过来!娘,您别慌,没事的,只有一点点血,我去烧水,等一下给您擦一擦……”狗剩用力推开刘打铁说道,“娘,您别急着睡,看着大双和小双些!”
只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半个月了,李大花□居然又出了血。
双胞胎先前被刘打铁吵醒了,一起哭了起来。
狗剩怕李大花睡死过去,故意叫李大花能有个事儿惦记着。
李大花一脸的虚汗,虚弱的点了点头。
“大、大花儿,你、你忍着,我这、这就去叫文大妈!”刘打铁嘴唇都直打颤,胡乱的抓了件衣服就往外跑。
狗剩又低声跟脸色蜡黄的李大花说了几句,准备去厨房烧水。
“等一下,狗剩……”李大花费力的拉住了狗剩。
“怎么了,娘?”狗剩半蹲下来,把头靠近李大花。
“娘跟你说,咱家家底儿都叫娘藏在这屋子,靠墙边从外往里数第三块土砖下头,有个罐子,你心里有数就成,你爹是个没成算的,娘要是不成了,以后这家就你来当……”
狗剩听李大花说着不像,慌忙打断了她的话头,“娘,您别被爹吓着了,什么事都没有!血止了就好了……”
“大花,大花,狗剩……”刘打铁一路叫着,一路跑进了院子,只狗剩和李大花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就把文婆子硬背了过来。
文婆子不是什么正经大夫,只是年纪大了,又给不少妇人接过产,见得多些罢了,只盼着老人家能有办法!
柳树屯离镇子太远,屯子里又连个懂点儿草药的赤脚大夫也无,大多数时候,若是病人搬不得,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熬着,镇上一来一回要一整天,若是没相当的银钱,可没大夫愿意过来!
“文大妈,您快给大花儿看看!”刘打铁把文婆子放下来,不顾老人家“哎哟哎哟”直叫唤,猛地把人拖到炕前。
“让我、我老婆子 、喘喘、喘喘……”文婆子挣开刘打铁的手拍着胸口说道。
“文婆婆,您喝口水!”狗剩端着碗热水递了过去。
文婆子接过去“咕咚”就喝了大半碗进去,猛地喘了口气,抹了抹嘴。
“我娘今晚又出血了,文婆婆帮忙看看吧!”狗剩赶紧说道。
“又出血了?”文婆子微微皱起眉头,“你们出去,把两个娃娃也先抱出去,烧锅热水送进来。”
刘打铁慌里慌张的应了一声,一手抱着一个娃娃放到了堂屋的炕上。
“爹,大哥,怎么了?”大草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半坐起来问道。
“娘不舒服呢,请文婆婆来看看,大草醒了帮忙看着两个小弟弟啊!”狗剩交代道。
“嗯!”大草乖巧的应了一声,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把双胞胎护在自己的内侧,用被子盖好。
“爹,您在这儿守着,看文婆婆还要不要喊人帮忙,我去烧水!”狗剩推着刘打铁,让他在炕边坐下说道。
刘打铁点了点头,木楞楞的坐了下来。
狗剩摇了摇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夫为天”等等这是大家小姐才有的特权,柳树屯这种地方,女人一样下地干活,个顶个的厉害,只要娘家还在,生了儿子,女人有点儿底气,人还硬气的话,不少家户都是善于斤斤计较的女人说了算,男人们就管埋头干活!
刘打铁下地自然是一把好手,只主心骨却是李大花一个女人,李大花一倒下,这汉子整个人都似乎熊包起来。
文婆子叫刘打铁端了热水进去,给李大花清理了下□。
“……就是因为今儿挪动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都多久了,当时熬过来就过来了,以后注意些,现下地里事儿不多,好好养上一冬,什么事儿都没了……”
文婆子靠在炕上,一边拿眼刀子飞刘打铁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刘打铁搓着手站在旁边,像一个被训话的学生。
“成了,劳烦你再把我老婆子送回去啥!”文婆子胡乱的抹了抹散落下来的头发冲刘打铁说道。
“麻烦你了啊,文大妈!”李大花扯着嘴角说道,先前大概是被刘打铁那样子感染了,居然还交代了几句身后事,这会儿不定怎么后悔呢。
“没啥,你好好歇着吧,少操些心!”文婆子站起来交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