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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到底还是狼狈不堪的逃回将军府,躲藏起来了。
我原本打算拖著秦沾在这城门外耗上两个时辰,等大军来到,万事就都尘埃落定,再无翻盘余地。谁知道节骨眼上居然跑出这麽一个死对头来,真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目光变冷,我将手收进长袖中,暗暗捏紧了暗袋中的两枚飞镖。手心却情不自禁冒出点点冷汗。
我此刻内力全无,别说南衅认真过招了,哪怕他扫一缕剑风过来,也会迎风而倒。
秦沾不知我心内盘算,南衅是他家臣,自是没什麽好担心的,他正待举步朝城门走去,我先一步拉住他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南衅已来到距我不到五步远的地方,面似铁灰,声如寒冰,粗嘎著嗓子开口:“卿王爷,没承想南衅此生还有福气再见王爷一面。”他的剑别在腰右侧,我只扫了一眼,便判断出当日被我打坏的右手腕,显然还是没有救得回来,彻底废了。
唇边噙起漫不经心的微笑:“延津郡都尉南衅。的确是很久不见。”
城门口的喧嚣声渐渐淡薄下去,渐凉的晚风中,我、秦沾、南衅长身而立,三人间浮动著一股莫可名状的紧迫感和来自彼此仇恨的浓烈杀机。
我眼睛紧盯著南衅不放,飞快的转著念头。
大军一个时辰後就会开到,决计不能在这最後关头功亏一篑。南衅尚不知晓我现形同废人,吃过苦头,他一定是在寻找著最保守最有可能得手的时机。我要利用他犹疑的这细微空隙,掌控整个局面!
主意一定,意有所指的开口:“不知消失的这些时日里,延津都尉是否和心心念念的那位主子好好叙了叙旧?”
那两人同时一怔。
南衅的脸色骤然黑了下去,我视若未睹,微笑著对秦沾道:“纪苏,你知道这位蛮族勇士之前身负重伤,是从何处归来吗?──他是深夜潜入我卿王府,妄图救出南尧月,被我手下人重伤後仓皇逃走。”一字一顿的,用著两人都能听到的音量,缓缓道:“他投诚我大雅,根本心怀异志,企图勾结南尧月共同谋反!”
“雅少慕你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南尧月表面上对皇上言听计从,埋伏在我身边伺机收集我不臣的证据,实则另有他心,……”
“住口……”
“南衅事实上是南尧月安插在龙翔将军府用於探听内廷机密的棋子……”
“雅少慕!”
再也按捺不住的蛮族男人,暴喝一声激红了双眼就向我扑来。我不躲不避的硬生生接了他一掌,喉口一甜,一口腥甜鲜血自嗓子眼喷出。
事到如今,是真是假,谁对谁错,有什麽要紧?
当日临渲殿上,我兵不血刃,拱手让位;这一次,就算生灵涂炭,血洗山河,我也要夺得那九五至尊之位!
这一掌之下,我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方站稳。眼前一花,南衅凌厉的攻击眼见又要追到──秦沾闪身拦在我面前,冷厉了双眸,喝道:“给我住手!!!!”
他见我毫无招架之力,一急之下便忘了追究,只想著如何护我周全。南衅急哑了嗓子嚷:“将军,您不要听这小子血口喷人!南衅绝无二心……”
我站在秦沾背後缓缓擦拭掉嘴角鲜血,目光中凝结著寒霜。
“将军!”蛮族男人屡次想要绕过秦沾攻击我,都被严严实实拦截下来。急得眼眶欲裂,嘶声大喊:“将军,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南衅,南衅确实私底下与二公子有所来往,但绝对不是将军想象的那样!”
我抬头看看天色。
再有不到十分锺,便是雄鸡叫晓之时。
南衅嗓音中几乎带了血泪:“最後一次看到二公子时,二公子警告南衅,卿王爷很有可能谎报起事日期,调虎离山,命南衅回王城後日夜守候在城门口以防不测──”
两枚飞镖从衣袖中激射而出。
我与秦沾几乎贴身而立,事出突然,秦沾反应慢了半拍,只来得及用剑格挡下其中一枚,另一枚呼啸著从他持剑的右手臂处穿刺而过。
“!当”一声,长剑砸落在地的声音脆然入耳。
秦沾抚著右臂,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地,缓缓地,仿佛背负著上千斤沈重的负荷,吃力的抬起头凝视我。
我负手而立,面上温情尽收。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自身後纷纷扬扬响起。
东方露出鱼肚白,护城河的倒影里,清晰映出上百面篆刻著“卿”字样的紫色旗帜,同著旗帜下卷起阵阵尘土、如黑云般径直压向这座城池的几千骑兵,漫山遍野地,充斥了这个不再宁静的早晨。
带队的是关西驻军长,他擎著写有我名号的大旗,嘹亮的喊道:“卿王雅少慕,奉天子旨意,进京勤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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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
怎麽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
抱头,我是想要HE结尾的啊!!!过程要不要这麽扭曲啊!!!雅少慕你快点去死一死!
远山含黛 33【生子文】
第三十三章
胜负,其实在秦沾选择相信我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下来。
驻军长在马背上向我低声请示,我轻轻颔首,骑兵队便快马加鞭朝城内赶去。余下十几名贴身护卫,上前便绑了南衅。蛮族男人大吼著奋力挣扎,无奈双拳难敌四掌,被牢牢按在地上,缚住手腕。
“带下去,严加看管。”我说。
目光却是慢慢平移,从脚底下那片滴落的血迹,移动到血泊中的长剑上,再移动到那个嘴唇苍白、面无血色的男人脸上。
“那天晚上,我点了你睡穴。偷用龙翔将军印,以你的名义伪造了两封书函。”
“此刻绛羲城内已无禁军驻守。”
“王府的12名大内密探,悉数葬身在关西大地上。”
“雅少铭从头到尾都没看错,为了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我的确可以不择手段,包括利用别人的感情。真正认不清现实的那个人,纪苏,是你。”
我用恶魔般的语气,每说一句,便如同一根削尖淬了剧毒的利刃,刺到秦沾心脏里。他被我偷袭的地方是手臂,露出的却是痛不欲生的表情;耳边疾驰而过喧嚣的马蹄声和煮沸热粥般的人声,他充耳不闻,只是直勾勾的、瞬也不瞬的盯著我。
他的眼神空洞茫然,似乎他只是在做梦,只要这麽持之以恒的看著我,梦境自然会渐渐虚化掉,一觉醒来,一切又都会恢复原状。
──“怎麽会……我欢喜还来不及……”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能与你同榻而眠……”
“我不会让你有事……”
…………
他失了魂的目光中,依然有著来不及收回的,几天几夜同游共枕的情意。
我看著他手臂那处,从紧按在伤口的指缝间依然渗出鲜红血迹。
宫廷权术,不可退,就只能进,我不奢望你终有原谅我的一天。
秦沾,秦纪苏。
你和本王,今日便算缘尽了。
“大雅皇族,自诞生日起每人身边都会配备一名身段容貌相似的替身。行宫那天真正情不自禁亲吻你的人不是本王,是本王的贴身影卫,叫冽蠡。”我终於把目光从他身上掉转,背朝他,“──把秦将军护送回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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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列的最後方,一辆四驾马车静静停靠在城门口的大槐树下,最前面一匹马上骑著一个蒙面的男子,在我对秦沾说话时目光片刻也不曾移开过。秦沾被带走後,他才把视线缓缓凝聚在我身上,我走近马车,便听得他低低道:“王爷,恕冽蠡逾越,此次您行事确然过分了。”
“明明以王爷的身手,犯不著苦肉计,完全可以逼秦将军就范,或打昏他直接拿走龙翔印,为何要做出此等下三滥的卑劣行径?”
冽蠡连“下三滥”这种词都用了出来,可见心里头果真对本王不齿得很。
我语调无起伏的答他:“谁知道呢,一时心血来潮。或许本王也想尝尝把名震天下的龙翔将军压在身子底下是什麽感觉吧。”
面罩下的脸庞扭曲了:“王爷!”
我说:“南二公子在马车里?”
“冽蠡与您自小一起长大,别人或许不知道,冽蠡心里头却比谁都清楚,王爷您断然不是……”
我已然越过他向马车走去,把他没来得及说完的半截话晾在脑後。
掀开马车前的布幔,那张朝思暮想的苍白脸庞便跃入眼帘。
我喉口一干,看到他的那一刻,居然有短暂失神。
马车里坐著两个人,青霖离门口较近,像是早已预料到我会登上马车,眼光朝身後人瞟去。我微弯著腰进去时,青霖提醒了一句:“不要说太多话,长途跋涉了这麽多天,病人需要休养。”
马车内部半坐半躺著的人,身下垫著厚厚的被褥,长发如墨染,披散在身前。他双手搭在高隆的小腹处,神情复杂的抬眼与我四目相对。
“尧月……”我喃喃唤道。
与雅少铭生死相搏时没有动摇,对秦沾假意温存时不曾心怯,绛羲城近在眼前、天下即将握於己手时没有感受到丝毫紧迫──却在南尧月潋如秋水的双眸注视下,骤然涌起一股呼吸困难的痛楚。
我想开口问他身子好些了吗,那日之後是否静卧养病,气色为何依然这麽惨白,有没有好好的吃饭睡觉……
我有那麽多琐事想一一问起,那些话语争先恐後的堵在我喉间,末了一个字也没能发出来。
让冽蠡带著南尧月避人耳目的从关西来到绛羲城,是左思右想後的周全考虑。不管计谋是否成功,关西都不再是能安全待下去的场所,十万禁军被调离王城,在没收到王城沦陷的消息前攻击目标直接就是卿王府。
即使雅少铭事先和禁军统领打了招呼说南尧月是自己人,但刀剑无眼,打起来万一误伤到他怎办?就算在乱军中平安无事,没伤没痛,他先前已经因为救我大动胎气,险些流产,身子那麽弱的时候被杀气惊到,也不得了。
但是长途跋涉毕竟不是件轻松的事,即使有紫霞庄的青霖亲身看护,我也始终提著一颗心,生怕南尧月在路上有个病痛什麽的,直到看见他平安无事出现在我面前,那些纷繁缭乱的念头才偃旗息鼓下去。
可是──
真正见到面了,一向巧舌如簧的我,居然一下子像哑了的炮火,一声低唤出口後,许久想不到要说什麽,只顾贪婪盯著他苍白的脸看。
恨不得这瞬间变成永恒,解尽相思。
反而是他打破了尴尬的沈寂。
他说:“原来王爷有个容貌如此肖似的替身。原来王爷早已设计安排好一切。”
简简单单两句话,听不出悲喜,全无情绪。
我目光停留在他身前的隆起上。十几日未见,他的腰身好似又涨了一圈,原本清瘦的身材,突兀的挺著一个仿若揣著两个大西瓜的肚子,连呼吸都微微急促,似乎氧气供应不上。
他犹如陈述语气般平淡无波的说完後,便闭了嘴,吃力的半倚在腰後的软垫上。
我不接他的话,一径牢牢盯著他腹部,道:“……刚四个月,肚子怎大成这样?”
不是没见过宫中嫔妃生产,那些女人足月时的肚腹跟此刻南尧月的腹部大小相差无二,看南尧月撑著腰的费劲模样,简直像随时都会临盆。
青霖漫不经心道:“有什麽大惊小怪的,怀著两个孩子,自然比寻常单胎大一些。”
双胎?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破天荒露出呆若木鸡的表情。去看那挺著腰腹的人,他却不肯碰触我目光。
“昨天刚刚检查出来的,很强烈的胎动。”青霖发牢骚,“这麽风餐露宿的要人从关西赶到王城来,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当爹的意识?不知道要照顾有身子的人吗?”
我微窘,只好装没听见他的话,转头去讨好孕夫。
“尧月……”低声呢喃,“辛苦你了。等进了宫,本王以前的宫殿重新修葺一新给你住可好?”
“……尧月只有一个请求。”沈默半晌,他凉凉的说,“请王爷放我所有族人回大漠。”
没料到时隔多日刚见到面就劈头一句这样的话打过来,我怔在当场。
显然不想被殃及池鱼,青霖从马车上消失不见了。宽大而空气憋闷的马车里,我仍然半弯著腰站著,俯看著被笼罩在我阴影下,此刻正微凝著目光,神情没有丝毫退让的南尧月。
我避开话题:“再有不到4个月就要生产了,本王答应你,会给你最无微不至的照顾。”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王爷想必早已心知肚明尧月是为了什麽心甘情愿待在卿王府。”
“孩子的名字本王都想好了,不过既然有两个,还是重新权衡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