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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良人还是冤大头。
“哟哟,王大爷,您好久没来啦,我们家翠伊可想死您了,快楼上请!”老鸨尖尖的嗓音朝楼上喊着:“翠伊,王大爷来啦!快下来!”然后就是一阵软绵绵的娇嗲声,听得我站这么远都是一身恶寒。
记得第一次进青楼是被燕双硬拖去的,那天正好是号称京城第一青楼的留芳园的花魁大赛,听说貌似九天玄女下凡,才情并重的采璎姑娘也会破例出来献艺,引得京城的老少爷们儿蜂拥而至。自然,以风流着称的秦大公子是座上宾了,用燕双的话说就是:我是看在我们这么好的份上才带你一起来的,别人巴结我我还不想理呢。于是我瞒着爹偷偷跑出来,跟着燕双进了留芳园。
没想到在这里,我又看见了他,第二次相见,居然在青楼。
他也坐在专门为达官贵人准备的看台上,身边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一个人正悠闲地品着茶。我们就坐在他看台的旁边,所以他理所当然地看见了我们,准确地说是看见了我。
他对我笑,燕双对他瞪,我扯扯燕双的袖子,示意他坐下,燕双轻哼一声,在我身边坐下,不偏不倚正好挡住他的整个视线,他便看不见我了。
“你干嘛一副别人欠你几百两的样子啊,不知道是谁跟我说不要招惹那种麻烦人的,你现在这么瞪他,说不定他待会回去就参你一本,说你藐视皇亲,看你爹不拿铁叉戳死你。”我“善意”地提醒他,燕双却不以为意地说:“我那是在保护你好不好!你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跟饿狼似的。”
饿狼?这倒没看出来。
我懒得理燕双那乱了套的想法,一个劲儿地吃桌上的点心,今天为了逃过爹的“纠缠”,我可是连饭都没吃好,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等我把桌上的点心都吃得差不多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后,传说中的采璎才出来,一身紫衣,半遮面,在台子中央若惊鸿起舞。果然不凡,只是这般身段就让人浮想联翩了,要是看到面纱后面的真容,不知会有多少人肯千金一掷了。
除了采璎其他的实在没什么看头,无非是烟花之地的争风吃醋,我懒懒地趴在看台的栏杆上,不住地打呵欠。没办法,每天睡得太早,现在早已困意袭来。
燕双的兴致正在□,不住地在我耳边聒噪。不过最后一档提起了我的兴趣,采璎居然要在今晚寻觅良人,这一消息马上沸腾了整个留芳园,有钱的有权的都在蠢蠢欲动,那眼睛里放出来的只有一个字——色!这般脱俗的女子沦落风尘已是可惜,居然还要被这帮色欲熏心之人一亲芳泽,唉,而我也只能空叹遇人不淑罢了。
采璎的条件很简单,只出了一副对联:醉颜醉心醉佳客。只要对出下联并且让采璎本人觉得满意的即可成为入幕之宾。
一听这话燕双马上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好心提醒
他:“这不是比武招亲,有那点闲功夫你还是赶紧想下联吧。”
燕双志在必得地说:“有你在怕什么!我就知道今天带你来是正确的选择,哈哈……我的采璎……”
我无言,原来我是被拉来当参谋的,还在这种风月场所,要是爹知道了我十条小命都不够玩的。
“你还是自己想吧,这样比较有诚意。”
燕双一听马上蔫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莫离,好莫离,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以后我一定在伯父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免得你老是挨训。”
不说这个还好,我现在这样不知道要挨多少训了,还不是你害的。
我偏头不理他,看他怎么办。
我一偏头刚好撞上他的视线,看他的姿势,难道他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我?我赶紧又转过来,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还是那个姿势,眼睛也从未离开我半寸,这下看来真有点像饿狼了。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对下联,燕双急得直搓手,我有点不忍心,只好稍微提示一下:“醉颜指的是留芳园最出名的醉颜红酒,你再想想看。”空长了这么大的脑袋,一片荒芜啊。
这时台下一个书生摇头晃脑念出下联:“读诗读史读论语”,全场都大笑起来,这酸腐气儿都要赶上翰林院的那班老头子了。
采璎抿嘴,抱歉地说:“这位公子还是回去看圣贤书吧,恕小女子不甚满意。”
就他还读圣贤书?!要真读圣贤书就不会上这儿来了。
书呆子觉得脸上挂不住,起身出去了。
接着又是几个粗俗不堪的声音响起,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不只是有辱斯文的事了,简直大煞风景。我看燕双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等他,燕双憋了半天终于说出来,由于我们都在看台上,位置特殊,燕双嗓门又大,他一出声导致全场人都望向我们这边,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小贩们箩筐里的小白菜一样被人看着。
“美人美女美娇娘!”
我一听差点从高台上坠下去,真不该和他一起来的,这人丢大了。我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烫,因为我感觉到密密的汗水在额头上晕开。
我还没来得及怎么给他收场,台下就有人叫起来:“啊!那位美人是谁?”
随后更多的人都顺着那人的声音看过来,“真正是倾城佳人了,怕是比采璎姑娘还要美上三分。”
“小美人下来陪大爷喝两杯,大爷有的是钱!”
“跟着我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身后,没人,他们,在说我?!我突然觉得有种被人侮辱的感觉,手指紧紧地抓住身前的栏杆,不让自己发作出来。
燕双看到我脸色苍白,知道过火了,一拍桌子,顿时一张好好的梨木桌被他拍的粉碎。全部人都安静下来,只有几个不知好歹还在闹:“你小子谁啊?想独占美人不成?下来让爷爷好好教训教训!”
燕双的脾气本来就火爆,经这么一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双手一撑围栏,翻身跃下台去,接着一阵惨叫,就是几个重物被丢出留芳园的落地声。其余人全被燕双瞬间的动作怔住了,没人再说话。老鸨见势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呀,我的祖宗大爷们,别为这种小事大动干戈啦,我们继续,继续,这采璎姑娘可还在等着呢。”
燕双不理老鸨,回身对那些个浪荡子说:“我要是再听到谁对楼上那位公子说出什么污言秽语,小心……”燕双把手指捏得嘎吱作响,狠狠甩手,复又上楼来。
楼下有人悄悄向老鸨打听:“这公子是谁啊?脾气大排场更大。”
老鸨一脸鄙视,“镇远将军的独子秦燕双公子都不知道,还是回家抱媳妇儿去吧,在这儿混的人还不知道看客人来头。”
那人马上噤声,周围的人也陆续回到自己座位上,不过还是有不死心的人凑近老鸨探听内部消息:“那他身边那位美……那位公子是?”
老鸨这时也抬头瞄了我一眼,她的神色告诉我她知道我,我不自觉地往后缩,只要有一个人知道就会有一群人知道,那爹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这下我死定了。
我往后退居然落入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中,我一惊赶紧起身,是他。
他正看着我一脸柔和地笑,莫名地让我觉得安心,就着他扶我的手,我没有推开他。老鸨转身正要对问话的人说些什么,他开口了,还是那么低沉的声音,但却压住了整个气场,所有人再次把眼光投过来。
“留芳留情,”他看向台上的采璎姑娘,念出后面半句,“留采璎。”
“好!对得好!”台下顿时有人叫好,接着更多的叫好声响起,一破刚才沉郁的气氛,所有人又恢复在青楼该有的姿态。
看见燕双上来,我赶紧从他怀里起来,轻声说了句谢谢,燕双看他的眼神颇有敌意,我处在他们眼神交战的中间左右不是。燕双上前把我从他身边拉开,“莫离,我们走吧。”
“哦。”我木讷地任燕双拉着下楼去,他趁此在我耳边低语:“在出门左转的第三棵柳树下等我。”
“啊?什么?”我回头,有点惊讶。
他高深莫测地笑笑,从另一边下去了,我看见采璎姑娘对老鸨轻声说了些什么,老鸨喜笑颜开地向他走来,大概是采璎的良人已经定了,就是他。
燕双几乎是拖着我出去的,外面一派空荡,完全不似里面的莺歌燕舞,燕双看起来有点赌气:“哼!小王爷了不起啊!仗势欺人!全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奴才!”
“人家可是对出了下联才倍受美人青睐的,恐怕里面没多少人知道他是平西王府的小王爷吧。”这是事实。
燕双愤愤然,径自大步走到街角的僻静处,看样子受打击了,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今儿个还抢了他的风头,这梁子结大了。
我想起他刚才在耳边的低语,也许是我听错了,但是我还是决定等他。所以必须让燕双先走,他要是再看到哥舒玙一准儿得发飙。
“燕双,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也快回去吧。”
燕双皱着眉,“不行!是我把你带出来的,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要是在路上出什么意外,陶伯父会扒了我的皮的。”
他要是知道你带我来这种地方,你就是有十八层皮也早被他扒光了。
“我还没柔弱到那种地步吧,再说了这京城谁敢打我的主意,我爹是主管翰林院的,我大哥是三十万禁军统领,放心吧,就几条街的路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再不回去小心秦伯伯拿家法在门口‘伺候’你。”看你还不走。
燕双一听“家法伺候”,也开始犹豫了,我赶紧趁热打铁,“走吧走吧,现在京城治安好得很,倒是你,回去千万不要惊动府里的人,我可不想明天带着金创药去看你。”
燕双还是不太放心,但终究是走了,看他的身影模糊在街头后我才转身朝左转第三棵柳树走去。
今晚的月色不太明,混混晕晕的,看来明天要下雨了。
夜风有点凉,我不禁紧了紧袖口,街上早已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但也很快消停下去。我突然想起大哥说的两句话:夜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心里咯噔一颤,脊背有点冒冷汗,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站在这晦暗不明的夜里,四周的景象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东西总是给人一种恐惧感。
很快,我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在留芳园门口徘徊,随后径直向我走来。我知道是他,头上的银色绸带在昏暗的月光下特别显眼,正如一个踏月而来的谪仙。
他慢慢走近我,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没想到你真的等我……”
“不是你叫我在这儿等你的么。”
“我只是……以为你已经走了。”他看我不断拉紧袖口,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袍子上有他的味道,我知道这是紫蕊花的香气,长在涤心湖畔的野花,没想到他居然和我有相同的爱好。
我没有推辞,因为现在真的很冷,本来就是逆春寒的时节,现在又接近半夜,我还是承认自己有时候比较“娇气”,想来这点寒冷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大哥不就是大冬天的还在院子里用井水洗澡么。
“你有事?”他一直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也不说话,我要是不先开口我想我们真会这样站一夜。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这话说得还是不清不楚啊。
“为什么?”我接着问。
他淡淡地笑了,有点暧昧的味道,欺身再往前靠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结果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小贩把白天卖菜的箩筐堆在树下,我踩上去一个酿跄,身体向下倒将而去。
突然一双有力温和的大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扶住,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手上加了些力道,我刚站稳又被这股力量推向他的胸前,我机警地趁机抓住他的手臂不让自己倒在他怀里,他看我惊慌的动作,笑得更开了。
“小王爷请自重!”我发觉他的手在我腰上有游移之势,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他闻言倒也识趣,放开了我,不过嘴上却还不饶人:“莫离的腰肢好软,像江南织造进贡的上等丝绸一般润手。”
我扯下他的袍子丢给他,转身想走,他伸手拉住我,一脸歉意,“对不起,是我说话太轻浮,莫离不要生气,我自罚就是。”
我转过来看着他:“如何自罚?”
他看我认真的表情等着他自罚的答案,笑得更风生云起,“莫离说要怎么罚?”
我一听乐了,大好的机会可以敲诈一笔。
“我说什么都行?”
他重新把袍子给我披上,点点头。
我把心里盘算了好久却一直不敢说的想法道出来:“我不想待在翰林院。”
他有点惊讶我的答案,但马上开口:“好,莫离不想可以不去。”
口气不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