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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少年行作者:南风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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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教主的孩子,是和教主血脉相联的最亲密的孩子。
    
    第二十八集

  这一年的中秋之夜,恐怕是高放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个夜晚,浸染著血腥与眼泪的苦涩。只不过鲜血能在满月下肆意挥洒,他的泪水却惟有独自咽下,甚至无人可以倾诉。
  楚飞扬当夜便弄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将车厢里面尽量垫得舒服,让君书影和抱著婴儿的高放躲在里面,自己扮作马夫,载著三人离开朗月山。
  高放偶尔掀开布帘往外看上一眼,四周尽是陌生景色,他完全不知道楚飞扬要带他们往哪里去。
  他和教主现在,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这个昔日的敌人,由著他带著他主仆二人去往不知名的远处。
  最终楚飞扬将马车赶到了一座位於县城郊外的幽静院落,他一人忙里忙外将院子和房间都打扫干净,似乎是准备在这里常住了。
  高放奚落他道:“楚大侠真是狡兔三窟,你还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房产?”
  楚飞扬只当没听出来他的揶揄,将这座房子的来历向高放说明,让他和君书影安心住下。这里的确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连信白和信云深都不知道,不用担心会受到打扰。
  楚飞扬交待完便去照顾君书影,可怜他怀中这刚出生的小婴儿,就这样被两个亲爹不负责任地丢给了他。
  高放每日里照顾著这小家夥,尽量不到那两位面前讨人嫌。眼看著君书影在楚飞扬的照顾下日渐康复,连武功也恢复了大半,看上去心情和气色都比在天一教的时候好了许多。他甚至跟著楚飞扬出了一趟远门,去做那些所谓行侠仗义之事。
  君书影自己也许还没意识到,可是高放旁观者清,君书影他分明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高放甚至以为他会就此放弃那些过往的执念,从此以後跟随楚飞扬,还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这该是多麽惬意的生活。
  信云深没有楚飞扬这样的豁达大义,他对江湖和名利陷得太深,这一点竟与君书影不谋而合。偏偏这样的信云深是他的心头所爱,所以他注定得不到他所豔羡向往的那种生活,而这一切就在君书影手边,唾手可得。
  午後时分,高放倚在窗边的矮榻上小憩,软软的小石头就放在他胸前的小被子上。高放用一根指头逗弄著他,跟这个什麽都不懂的小东西的无聊游戏他就可以玩一个下午都不嫌烦。
  “唉,小石头啊小石头,你看看你有两个爹有什麽用?一个甩手掌柜,一个有了老婆忘了儿子。叔叔这里又当你爹又当你娘,你长大了可不能像你两个无良爹爹一样,就会欺负叔叔。说到欺负叔叔的人,还有一个坏家夥,他只想要叔叔的身体,却不愿意负责任,你说他是不是坏透了?”
  小石头只会抓著高放的手指往嘴里送,张嘴眯眼地傻乐。
  “高放。”一声轻唤将高放惊起,他半坐起身扭头看向门外,君书影正跨步走进来。高放只觉眼前闪过一抹亮色,君书影走向他,行走带风,神采奕奕。
  君书影以前总穿些色泽暗沈的衣裳,又身为一教之主,总摆著阴沈的脸色,如今陡然换了这一身装扮,更兼脸颊丰润,竟似时光在他身上发生了倒流,让高放依稀看到了他年少的影子。
  这一切都是楚飞扬的功劳。
  与他为敌时只觉得他像技术精湛又冷酷无情的猎人,让他们这些被追逐的猎物望而生畏。那时候谁能想得到,当猎物变成了宠物,这猎人又比世间所有自诩多情之人都更懂得疼惜怜爱。
  高放甚至联想到,怪不得楚飞扬能稳坐天下第一的宝座这麽多年。他不做则已,要做必然做到最好,无论在任何方面。
  君书影走到高放身边,疑惑地道:“高放?你在想什麽,这麽出神。”
  高放笑道:“没想什麽,只不过很久没见过教主这麽轻松的样子了。”
  君书影也面带笑意,点头道:“没错,是很久没有这麽轻松过了。高放,我有件事要交待你做。”
  高放疑惑地看著他,君书影道:“楚飞扬在我身上下了一种药,会散发出一种气味,人闻不到,但是他有一只该死的小黄鸟,不论我走到哪里,它都能闻到我,带著楚飞扬找到我。我要你想办法帮我解了这药性。”
  高放疑道:“教主,你……要解这药性,难道你准备逃走?”
  君书影道:“那是自然,不逃还能跟楚飞扬这样过一辈子麽?!”
  这样过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呢?!高放想要问他,却明白君书影原来至今仍为执念所苦,连楚飞扬都没能让他拨云见日,他又能改变什麽。
  这个聪明的猎人恐怕想不到,他的猎物情愿回归黑暗的过去,也不愿成为他的宠物。
  高放道:“那并不难,只是制作解药需要一些少见的药草,我必须要离开一阵子。小石头怎麽办?”
  君书影望著那又小又软的小东西,对上他两道渴望又孺慕的童稚视线,他皱了皱眉头:“我会照顾好他的,再不济还有楚飞扬呢,你尽管去做事,早去早回。”
  高放将小石头慎重地托付给他的亲爹,便整理了行李,趁著楚飞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出门了。
  其实他光明正大地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面对楚飞扬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一丝身为猎物的可怖记忆,跟他当面辞行找借口对质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了。
  高放出门的时候已是大雪飘飞,他要采的几味药俱是生於寒冬,并不常见,他知道朗月山的後山就有。他住在那里的时候,早把朗月山的药草分布摸得一清二楚。尽管他不想再踏足那里,这时节却很难再另寻他处,高放只能驱著马往清风剑派的方向奔去。
  他贴上一撇胡须,涂了些黑粉,扮作游历江湖的郎中,向清风剑派大大方方地敬上拜贴,言明采药之意,果然轻易地就获准通行。清风剑派还派了几名弟子跟随他,既为保护,也为看守。
  高放头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壮阔恢弘的清风剑派内各座楼宇院落之间,作了伪装的脸庞上是一派淡然,心底却颤颤地升起一丝胆怯,掺上一丝期待。
  只需要让他看一眼就好,那个蔫坏的小混蛋,看看他长胖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信云深没有见著,在这宽阔的大道上,却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高放远远地便觉著此人十分眼熟,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从情花山庄之後便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个骆星。
  信云深曾经怀疑过骆星,高放却早看出来骆星对信云深的感情不同寻常,此时他出现在清风剑派,又是为了什麽?难道他还真的寻信云深来了?
  高放不由得心头火起。这个小没良心的倒挺招人惦记。他才离开了几天,这混蛋还真的男女通吃,左拥右抱上了?!
  高放再没了见信云深的心思,猛然加快脚步往前疾走,让跟在他身後的两名清风剑派小弟子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郎中先生在生什麽闷气?
  谁知想见的时候他不出现,不想见的时候偏偏就要遇见。
  信云深穿著一身淡紫色的棉袍,身上裹著一袭黑色披风,衬著踩在雪地里的雪白棉靴都显出几分幼稚可爱。他一路小跑,不知道急著赶往哪里。
  高放离他尚有一些距离,他自然没有看到高放,高放还是压低了帽沿,将整张脸都遮在衣领里。
  骆星喊了信云深一声,撒开双腿跑了过去。两人站在雪地里说著什麽,高放离得这麽远,自然什麽也听不见。却见两人说了几句,骆星一边说话一边冷得搓手跺脚,信云深见状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到他的身上,又说了一句什麽,便摆摆手继续跑走了。只留骆星一人在原地,双手裹紧了那属於信云深的黑色披风,久久没有动身。
  高放只觉得眼睛热热的,不知道是要流出泪来,还是要冒出火来。
  他在两名清风剑派小弟子的陪同下穿过清风剑派的前殿与後院,直接去往後山。高放再没有心情想别的,按著记忆寻到地方,便默默地开始挖草。
  两个小弟子都十分年轻,内力不深,因此都被这後山的风雪冻得不住呵手。高放开始还听到他们轻声谈论的声音,不多时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什麽时候到的。
  那人道:“两位师弟,你们师父找你二人有要事吩咐,这里就交给师叔吧。”
  两个小弟子不疑有他,跟高放说了一声,便一前一後地往派内跑去。
  高放是无所谓的,反正换谁来看著他也是一样。他仍旧低头挖著草药,谁知那人竟然不识趣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了他。
  高放不满地抬头,这一看竟不由得微微瞪大双眼。他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这个人。
  慕容骁。
  “小放?!果然是你。”慕容骁那张不老容颜笑得分外好看。
  高放站起身,疑惑地道:“你怎麽会在清风剑派?信老头防魔教像防火一样,怎麽会容忍你这个焚心门主在他的地盘逍遥?”
  慕容骁刷地展开手中折扇,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生来就做焚心门主的。小放有所不知,在下本来就是清风剑派中人啊。”
  高放倒真是不知道,不过他也没什麽兴趣,将采下的药草小心放进背蒌里,又往下一处走去。
  慕容骁跟在他身边,自顾自地说些离别後的事情。高放不搭理他,他也不嫌无聊,一个人说得起劲。
  高放忍不住道:“慕容门主,那情花庄主不是跟你回焚心门了?你不在焚心门守著他,大雪天的跑清风剑派来做什麽。”
  慕容骁低首轻笑了一声:“比起守著别人,我更喜欢和小放在一起,怎麽办?”
  高放将慕容骁上下打量一番,同情地道:“怎麽,你又让人甩了?真是可怜的一生啊。”
  慕容骁脚底滑了一下:“小放,本座也是有很多仰慕者的。”
  高放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慕容骁看著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继续跟在高放身边,一起在雪地里跋涉。
  高放本以为是陆情又离开了慕容骁,慕容骁才离开了焚心门,只是不知他为何到朗月山来。没想到他下山之後,竟在清风剑派里又见到了陆情。
  陆情似乎刚来不久,肩上还背著行李,身前是一名带路的清风剑派弟子。
  陆情远远地看到慕容骁和高放,有些迟疑地向他们走过来。慕容骁原本正与高放说笑,见状竟是一怔,忙与高放匆匆告辞,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陆情黯然地停住脚步,在雪地里伫立半晌,才又跟随带路弟子继续往前走去。
  这天寒地冻的风雪天,清风剑派倒是一如继往地热闹。
  高放晚上回到安排给他的客房,将脸上的易容清洗干净,又将背蒌里的药草倒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去开门,来客便自己推门进来,又反手将木门关严,挡住门外肆虐的风雪。
  慕容骁走了进来,手中提著一个篮子。他将篮子里的酒菜摆到桌上,笑道:“信老头忒不厚道,这大冷天的也不说给客人做些好的吃,大厨房做的饭菜实在敷衍。小放还没吃饭吧?这是我让人专门做的,快来趁热吃吧。”
  高放在桌边坐下,接过慕容骁殷勤地递过来的筷子,疑惑地道:“陆庄主不是找你来了麽?你不去找他,来我这里献什麽殷勤。我看你不需要这麽激他,他分明已经看透一切,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慕容骁面上笑意稍淡:“小放还是不相信我啊。我这麽做绝不是做给谁看的。我曾经欺骗你,威胁你,还让你承受许多痛苦,可是此刻,我绝不会如此不尊重你。”
  高放见他说得郑重,只好收起揶揄的神情。
  慕容骁继续道:“我离开焚心门独自来到清风剑派,并未将行踪透露给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
  “找我?”高放疑道,“找我干什麽?既然陆庄主已经回心转意,你又别扭什麽?”
  慕容骁闻言竟有些愠怒之色,叹道:“我等了十年,盼了十年,为他呕心沥血了十年,都不曾等到他的一颗真心。没有人会永远在停留在原地。如今他要回头,我却不想等了,等不动了。”他望著高放:“小放,信云深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打扰你的。可是他竟如此不懂珍惜,他将来一定会後悔。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从此开始漫长的等待,等到心都冷了,老了,才等来一眼回眸。等待的日子比这样的风雪夜更黑,更冷,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痛苦,任何人都不应该让你痛苦。”
  慕容骁微微抬手,想要触摸高放,却终究未敢造次,又握起手心放回桌面。
  高放有些怔忡:“你为何──?”
  “为何喜欢你?”慕容骁笑道,“小放太没有自觉,在你身边的人,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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