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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寒不语,只盯着那临风而立的身影,羸弱地仿佛即将倒下一般。
瑾之叹息,笑道,“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子寒忽然道,“如果我现在说,这三千年追逐的帝位我都不要了!我要你陪着我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如此,你愿意吗?!”
瑾之一怔,复又笑道,“我不愿意。”转而冷淡道,“好不容易受了你三百年的罪,我不愿你轻言放弃。”
子寒怒吼,“那你到底想怎样?!凌瑾之,我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你都看不上眼吗?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五百年怎样也好都过来了,你现在旧事重提还有什么意义?!”
瑾之笑道,“是没什么意义了。”说罢索性转过身,面对着下面浩渺烟云。
子寒惊觉道,“你想做什么?”
瑾之悠悠道,“子寒,你果真不够了解我。我从不追求玉碎瓦全,大不了玉石俱焚。所以,你逼迫不了我,更不能拿什么威胁我。子翊的后路是被我彻底阻断,你杀也好囚禁也罢,我都不会再过问。”
子寒道,“我已经打算将子翊安置在人间,难道这样你不高兴?”
瑾之颔首,“我自然高兴。”他看了看脚下,笑道,“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么?”
子寒哪里想知道是什么地方,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瑾之却颇有兴致地笑着,“这底下,就是父亲当年,亲手给母亲安置在冥湖畔的家……”
他一脸悠然神往,似是想起了当年花团锦簇间的绝代风华,亦或是一个人在水中静默潜行时的寂寥孤陌。
然后,他就在子寒的正视下,直挺挺地背仰着倒了下去。
子寒想他是失血过多,忙飞身抱住那个在空中急剧坠落的身影。
他正准备向上施力,却忽然被胸襟前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抓地忘记了动作。
瑾之浅笑,“下面是冥湖,摔不死。”
子寒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却也意外地遂了他的意,没有抱着他赶紧回去,反而放慢了些坠落的速度。
怀中瑾之闭目笑着,似要把欠了半生的笑一并补回来一般。
他道,“你想知道,我在计划些什么,对吧?”
子寒知道自己颔首他也看不见,只好“嗯”了一声。
瑾之旋即睁开眼,看着他,道,“我把仙丹还给你了。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神仙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记不记得三百年前我曾说过,三百年后,我会饮下冥湖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再也不会有所交集。”
子寒露齿一笑,“可惜如今冥湖水对你再无作用。”
瑾之笑着颔首,“原来你都知道。可是,也还有你不知道的……”
子寒正欲开口,胸前衣襟被瑾之一把攥住,他凝视着自己的眸子,近乎一字一顿道,“冥湖没有底,它的深处直接通往轮回道。所以……”
忽然,瑾之用尽全力推开子寒,让自己再度极快地跌落了下去。
子寒知道万丈深渊下是冥湖水,所以并不担心瑾之落水自己会扑空,此刻反而更专心地去听瑾之说着的话,哪知却被猛然一把推开。
事出突然,两人间的距离忽然被拉开极大,瑾之的声音也渐渐有些小了。
瑾之看着这突然出来的距离,微微一笑,“我死后,元神会封住这片冥湖。三生三世……我们都不再相见!若你有那个本事……或许我们还能有三百年之后……”
子寒这一句却是听的真切,不由大骇,准备拼尽全力在瑾之落水前再抱住他。不料山谷之风极大,竟是生生拉开了这距离,左右不得。
“鸾凤盘桓兮,终仳离。我心无计兮,永愆期。”
隐约间,子寒听到了瑾之还在念那首无字吟,最后,变成了唱。
他费尽五百年都未曾学会,因为母亲生前不曾教与。如今,他自己将这字句反复吟唱。竟是无师自通。
原来这世上果真情字最伤,碰不得,碎不得。一旦倾心,便是一生一世,断尽衷肠。
“望鸩趑趄兮,终回萦……”
这次终于是子寒吟出了下半句,“我意无心兮,却风雨。”
随着最后一个字念出口,伴随着的却是一阵水花激荡的巨大轰鸣。
那一瞬,瑾之断舌,幻化原形。
黑蛇吐信,奄奄一息,终是望了他最后一眼。
再见便是他三百年一眨眼之间。
最后子寒落在了一片冰霜之中。
冥湖之上,冰封方圆数十余里,寒风遒劲。
我意无心,本真的无心。
可最后,成全了谁的有心,谁的无意?
【贰拾】
南国不比朔方,应是漠漠烟如织,袅袅雨若幕。
美如画卷,暖日生香。
但是这一片小栖息的故土,却是远离俗世尘烟,甚至整个山谷俱被寒冰封冻。
他曾将不解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子翊,对方回过头,绽给他一抹令他更加不解的笑。
于是过了十几年,忽然发现湖面的冰在缓缓融化。
也正是在那一天,他从茅屋的小窗中,看见那人一袭玄衫,从天而降。
是个俊朗出尘的陌生男子。
他看见身旁的子翊缓缓走近,叫了那人一声“皇兄”。
子寒淡淡地颔首,继而转身望向解冻了的湖水,唇畔终于噙了一丝柔和的笑。
侧面看去,精美的五官,在落日的余晖下渐渐软化了冰冷的弧度,当真是美的惊心动魄。
子寒一笑,“独揽三界,我上天入地,他避我无门。”
十足的霸气天成,那人倨傲而立,不可一世。
————————————
三百年的时光能有多长?
不过是子翊眼中袅袅红衣,摇曳着那九尺青丝的回眸一笑间。
不过是子繁窗外花开花落,至美的流歌屈指可数轻盈踏步间。
不过是子寒塌上半梦半醒,对那株不肯开的冠世墨玉轻颦间。
鸾凤聚了又离。
交颈缱绻,盘桓又去。
他的时光中早已看不清当年那只望鸩在他掌心轻轻的一啄,徘徊难飞,终被风雨所葬。
这晚,子寒做了一个梦。
依旧是凡间的未央宫,夜风骤起,吹散湖畔杨柳,一池并蒂。
缠绵霡霂,那人依旧是一袭缁衣,斜靠在垂下的柳枝上,一脸云淡风轻、恬适秀美。
他撑着油纸伞,站在柳树下,朝瑾之绽开一抹笑。
灿若星辰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子寒。
半晌,瑾之轻轻地朝他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此刻所有言语尽数化为唇畔一抹百年柔情,如曾经对饮酴醾,酿了一杯月华。
一世遥望无字,在彼此心底,淡淡吟起。
他们相望,但笑未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