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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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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仍对楚越先前的逾矩有些恼怒,可同样心系对方的他,又岂会对彼此的别离全无半分难舍之情?强压下心头徘徊着的自责情绪,他刻意放纵了自己,让心神完全沉浸于这短暂的依偎之中。
  足过了小半刻,二人才双双松了手……见楚越犹自难舍地轻抚着自身面庞,司徒延卿轻轻叹息了声,自怀中取出了平日携带的香囊递给对方。
  「你拿去吧。」
  「咦?但你不是说——」
  「你不要?」
  「不不!我要!我当然要!卿卿给的定情信物我怎能不要?」
  见司徒延卿大有收回之意,楚越连忙自他手中接过了香囊,深深嗅了下后视若珍宝地放入了怀中。
  「那我真走了……明天见,卿卿。」
  言罢,深深凝视了青年一眼后,楚越不再多留,一个转身就此下车离去。
  「客人」已经离开,马车自然没有继续在此停留的必要……不到片刻,这辆属于司徒府的马车已然再度前行,载着他们的司徒少爷往位于街道另一侧的府邸行去。
  感受着身下车行间所传来的震动,司徒延卿向后瘫靠在座位上,浮现于清美面容间的,是发自于心底的苦涩与挣扎。
  ——方才之所以会出声挽留,是因为楚越并未如往常般于离开前吻他……不同于平时的状况换来了心底不可免的失落。可即便已出了声,他,却终究还是没能真正说出心里的话来。
  或许是因为心头仍存着的抗拒,以及不甘就此屈服的自尊吧?
  司徒延卿不知道楚越是否明白自己出声相留的理由,可当身子被对方紧紧拥住时,那环抱着的力道与对方真挚的言词却仍多少平复了心头的几分失落,而让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将香囊交给了对方。
  「定情信物么……」
  思及楚越接下香囊时所说的话,青年微微苦笑了下,对自己当时竟没有直接出言反驳这点感到了几分无奈。
  ——他本该坚定不移的心,确实已一点一点地偏向了楚越。
  恰似今日有些荒唐的缠绵。
  这段时间他们虽常有独处的时候,可楚越就算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也顶多就是松开他衣襟偷香爱抚的程度,从未像今日这般将事态发展到随时可能失控的状况……可即便情况已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范围,司徒延卿心下气恼归气恼,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盼望着对方。而这份已然凌驾了理智的情欲,一如心头对彼此温存的依恋让他感到无措。
  回想起先前种种,青年面色一红,而旋即明白了今日楚越为何不曾吻别的理由……对方的用心让他心头几分甜意升起,却又难免地交错上了些许无奈。
  只要一牵扯到楚越,他的心思便有如纠结的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司徒延卿很清楚:如果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的沦陷也是迟早的事。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连想避开楚越都极难,更遑论是内心那愈发强烈的渴盼?
  那一天,他虽斩钉截铁地同对方说了自己无法给予,可要说他对楚越的「长相厮守」四字全无盼望,自然只是自欺欺人……事实上,那晚离开梦华楼时,见着楚越未曾留宿,他心底都曾不可免地起了几分庆幸,又岂有不对他那番彼此如寻常夫妻般相守的言词所动的可能?
  他同样想独占楚越,同样想让那一切醉人的言词、怀抱与亲吻全属于自己。可即便这一切早已唾手可得,他却没有摘取的勇气。

  『为什么你我同样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可眼下处处占着上风的却是你?』
  『因为我是依凭着本心行事,但你却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而为。在你心底拉距着的力量太多,内外交攻下,又岂能挡得了我的全力以赴?』
  不期然间,浮现于心底的,是梦华楼那晚他们曾有过的对话。
  楚越总是那样吧?直来直往,喜怒由心,从来不会做出那等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在他们关系有所改变之前、彼此对立时,他最常对自己说的就是看不惯自个儿这等世家子弟的拐弯抹角、看不惯那些个虚伪做作的仪礼风范。每每听着他如此言词,尽管司徒延卿总是会毫不客气地予以反驳,可心底实际上却是有些羡慕的……对楚越的奔放随性、恣意而为。
  也许,之所以会如此深刻地被对方所吸引,这份向往也是原因之一。
  可向往,终究也只会是向往而已。
  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已再度停了下,压抑下心头那份几欲脱缰的渴盼,确定自己仪容一切如常后,司徒延卿这才带着一如平时的从容淡定下了马车。只是人才刚进府,最先迎来的,却是老管家的一句:
  「少爷,老爷让您一回来马上去书房见他。」
  「父亲?」
  有些不寻常的情况让司徒延卿有些讶异地一个挑眉,问:「有说是为了什么吗?」
  「没有,少爷。不过先前御史台的严大人来访,和老爷私下谈了一个时辰多才离开。后来老爷便向老奴吩咐了这件事,想来两者之间多半有些关联。」
  「严大人么……我这就过去。」
  司徒延卿回想了下朝中可能与此人有关的事情,却找不到什么头绪,遂只得点头应了过、并动身朝父亲的书房行去。
  他之所以会被称为天之骄子,除了有个贵为皇后的姊姊外,身为当朝宰辅、司徒世家家主的父亲也是原因之一……作为独子,自小又才华过人,会受到一应长辈的重视自也是理所当然。
  可尽管司徒仲明对他也抱有相当深的期望,他父子二人的关系却一直都是疏离多过亲近的。
  司徒仲明从先帝时代便是国之重臣,又肩负族长之责,公务族务两相忙,让他除了日常的管教督促外几乎很难有什么时间和儿子培养感情。相较之下,当时仍是太子的高珏反而更像是一位父亲。他陪着年幼的妻弟玩耍、半哄半威胁地逼着幼小的孩童奶声奶气地喊「姊夫」,之后更时常陪着孩童读书习字,乃至于出外游历……也因此,当司徒延卿逐渐懂事之时,对司徒仲明这个生身之父除了生疏外,就只剩下敬畏了。
  当然,随着年纪渐长,他和父亲谈话的时间慢慢增加了,可谈话的中心却永远只会是政事或朝中风向,以及世家之间的来往——司徒延卿虽能体谅父亲的难处,可父子之间的感情却不是说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比起父子,他二人倒更像是官场同僚之流,只是利益更为一致而已。
  思及此,司徒延卿微微苦笑了下,却还是旋即端正了面容,于目的地的书房前停下了脚步,抬手叩门:「父亲。」
  「进来吧。」
  许是等待已久,司徒延卿才刚出声,便已听得父亲的应声传来。当下依言推门而入,并在带上房门后朝书案后的司徒仲明一个行礼。
  「孩儿向父亲请安。」
  「嗯……过来坐着吧。」
  「是。」
  司徒延卿恭声应了过,却在上前入座的同时不可免地开始打量、揣摩起父亲今日特地召他相谈的用意。
  司徒仲明如今也年近耳顺了,长年操劳政务让他的头发白得十分之快,可清隽儒雅的面容虽透着几丝苍老,却仍显得十分有神,一双与儿子相似的眼眸更是深沉难测,只消片刻便足以让正对着的人感到心慌……司徒延卿虽不惧于此,可面对父亲全无征兆的相唤,心下却仍难免有些疑窦产生,遂在片刻沉吟后主动开了口:
  「不知父亲今日召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你今年也有二十几了吧?」
  「是。孩儿已经二十三了。」
  司徒延卿强作镇静点头应了过,心下却已是浪涛汹涌。
  他不是愚人,联想到方才来访的严大人的背景,自然立时便明白了父亲这么一问所隐含的真意——
  他的亲事。

  严御史出身五大世族之一的严家,有一个二八芳华的妹子,容貌虽只称得上中上,在上京城的贵族圈中却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一手女红也十分高明,倒也称得上是位良配。但……
  『我爱你,卿卿……所以不论多久我都不会放弃,会一直等着,直到你愿意敞开心房接受这一切为止。』
  思及不久前才由楚越口中得着的爱语、以及彼此令人迷醉的缠绵,纵然这等联姻之事本就是他人生中注定的进程,可实际面对之时,心头最先升起的,却是强烈的排拒。
  可他不能、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以你之智,想必已然猜到为父的用意了吧?」
  便也在他心绪紊乱之际,前方司徒仲明的音声响起,道出的却是他早有预期、此刻却怎么也不想面对的一切——
  「方才严御史代表严家向为父提了联烟之意,父亲已经代你允下了,对象便是严御史的妹妹严嫣。婚礼之事自有你母亲打点,以后咱们和严御史就是一家人了,你就趁成亲前多往严家走动一番,好好熟悉一下吧。」
  说的是司徒延卿的终身大事,话里却连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无,就好像这事儿与他无关一般……饶是司徒延卿早知道父亲的性子,可这等不容商量的态度却仍加深了他心底的抗拒,而让他明知不该,却还是强自维持着平静开了口。
  「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只是孩儿眼下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是否——」
  「眼下还没有成亲的打算?那么你何时要成亲?」
  青年婉拒的话语未完,便给司徒仲明略显严厉的质问打了断。对向儿子的深眸亦随之带上了几分凌厉。
  「为父在你这个年纪时,你姊姊都已三、四岁有了……你还不成亲,难道非要等那些个难听的流言又翻出什么新花样才甘心么?」
  「父亲……」
  回想起先前在马车上险些失控的情况,入耳的言词令司徒延卿微微一颤,原先看似平静的面容亦有了瞬间的动摇:「孩儿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就借成亲之事让流言早日平息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严姑娘容貌虽然逊色了些,但性子、家世俱佳,不失为一个好对象。你也该清楚,以咱们司徒家的身份,正室的对象只能从门户相当的世家里找。你若真有其它喜欢的对象,待成亲后再纳她过门吧。那女子若真喜欢你,就定能体谅你的苦处的。」
  见自己已说到了他的痛处,司徒仲明神色一缓,语调亦随之转为了劝解……「为父言尽于此,婚礼的时间就订在一个月后,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
  知道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司徒延卿容色微白,却仍只得压下了心下几欲发作的不满,苦涩地应了声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九章

  楚越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事实上,打昨天在马车上把司徒延卿弄得浑身酥软、媚态横生后,他就一直处于相当兴奋的状态,别离前的那段难分难舍以及终于到手的香囊更是让他高兴得连用膳时都不停傻笑,痴呆的模样让父亲楚震都以为他中邪了,差点没想来番全武行来将他打醒。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回房后,他又忍不住拿出香囊猛嗅,一边还不忘回想着他的卿卿诱人的姿态,直把一个本该带着宁神效果的香当成了催情香用,连睡觉也不忘随身带着。
  之后,也不知是梦特别香甜,还是香囊总算发挥了宁神的功效,一觉醒来的他比平时都来得神清气爽,虽不至于像昨天那样不停傻笑,可好心情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就连平日时常被他抓去演武场「锻炼」的手下们今日也都得了解脱,不仅没像往常那般被蹂躏,在自家老大看过了不知哪来的信后更是大发慈悲地买了好酒好菜让他们享受一番,让几人登时如楚越一般乐得找不着北,一个接一个对着楚越颂声连连、兴高采烈地祝福他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至于让楚越心情好上加好的原因,自然在于巡逻途中收到的、司徒延卿差人送来的信了——信上的内容十分简洁,只是约他正午时在上次二人去过的那间茶肆见面,原因什么的一个字也未曾提到。可做为二人发展到如此关系以来、第一次由司徒延卿提出的邀约,地点又是在自个儿上回告白的地方,又要楚越如何不浮想联翩、心痒难耐?
  也正因为这点,让他早早便结束了勤务让手下们自个儿巡逻,还特意回府换下了一身汗臭的官服、找出了昨夜备好的「回礼」后才动身前往赴约。
  他到得还算准时,不过司徒延卿还是比他早了一步——楚越方入包间,便见着青年一如既往仪礼端正地歇坐于矮几前,清美面容却带着几丝令人心疼的憔悴……瞧着如此,他心头一紧,连忙带上房门行至青年身畔将他紧紧拥了住。
  「怎么了,卿卿?昨晚没睡好吗?如果身子不舒服就歇息一下吧?偶尔偷懒一天,陛下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后头所指的,自然是二人肩负的改革提案之责了……可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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