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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卿转过身来,有些担忧又不好意思了,他害怕浮生是嫌弃他,又怕他到底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日子,“怎么了,”怜卿小声问着,里衣绑得并不紧,微微露出白晰的胸口,但还是能辨别得出这是具男人的身子,平坦毫无起伏,怜卿抬头看他时,不太清晰的喉结也是能发现的,浮生只一瞬的错愕,才答道,恩,没事,睡吧…
原来是个男人,浮生背对着怜卿,被子里透着那人的淡香,他们的背脊相抵,那种温柔的暖意居然让他觉得安定,即使知道怜卿是个男子,可浮生仍觉得心口那种孚动难以制止。
(四)
浮生学的是生角,虽入行得晚,但外部条件还是不错的。
怜卿先是要帮他松筋找腔,虽说年纪有些大了,拉起筋是极疼的,怜卿都觉得有些心疼,而浮生却不曾埋怨,只认真地做他教给的每一分,下腰,压腿,比同时期进来的那三个孩子更加的出色,声音都有点哑,仍努力跟着他的腔。
也是真切的比别人多了些天份,但那种努力毕竟也不是别人能做得出来的,怜卿也是能隐约感觉出来的,浮生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大概是那种做什么都不落后于人的吧。
浮生天生就不是那种家养动物,总是要带一点危险的野性,他也不是个习惯亲近人的人,只除了怜卿。
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人柔腻好听的嗓子,柔软的身段原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几乎要生生地把骨头折断一样,那人不自觉皱着眉,眼睛里带一点心疼,就让他找到了咬牙忍住的动力了,他不否认,看着他为他心疼,内心就生出一点欣喜。
怜卿也给浮生清唱过一些曲儿,或是演一小段,那人就像个天生的戏子,生生的把角儿演活了,一甩袖,掩面,颦眉,咿咿呀呀地唱一段昭君出塞,简直就是那个将要离开中土远嫁夷地的王昭君一般,把一个柔弱又不失坚强的女子演绎得真切。
连浮生都忍不住要称赞他的出色,怜卿唱完曲也习惯地行了礼,才发现是浮生,又忍不住地红了脸,小声谦虚着,唱得不好的。然后才让浮生继续练腔。
浮生的声音是比怜卿要低一些,微微带着哑,穿起青衫来就像个风流公子,整一气度翩翩,音质也是极好的,连戏班主也夸他有天份,而这样的话就时常让怜卿愉悦得连眼睛都带着笑意。
戏班子算作是经营得不错的,虽说没有固定的戏园,但也是时常要搭篷演出,收些银两,怜卿也是这一带有名的角儿。
(五)
这日又是新春,正月初到王府出戏时怜卿是带着浮生的,这年一过,浮生也十五了,只少了一点少年模样,看着就比怜卿还要长上几岁,戏班的伙食说不上好,可是浮生仍像竹子般疯长的,更加高挑了,肩膀都显得安稳而宽阔。
怜卿还是如初时见过那般,瘦弱柔和,也不见得就老了多少,不唱戏时仍带一点羞怯。
王家夫人也是喜欢听曲的,怜卿是唱得好听,性子又干净,没点儿柔媚,还是个男儿身,那老夫人自然是不担心她家那些个孙子看上他,就越发乐意让他上府里唱几句。偶尔高兴了,还赏几两银子,倒也让班里的人喜欢。
那日正好是月初,府上来了人,也不止要他一人去,而是多带几个人,演上一场,让客人乐一乐。
这次和怜卿一起出戏的是浮生,班主给他们挑的是梁祝里祝英台和梁山伯出游的段子。
怜卿演的是祝英台,着一袭蓝衣,纸扇轻摇,眉眼都透着灵动的慧黠,一张脸柔和又透着点脂粉气;浮生演的是梁山伯,着的是青衫,白净的脸,俊秀的模样,一脸的笑意。这两人都是极熟悉对方的,搭起对手来倒很是自然,走走唱唱,台下的人大多都忍不住在观赏,偶尔还因了两人的玩闹发出笑声。
唱毕,怜卿和浮生同其他人一起行了礼,便随戏班主一起去领赏钱了,王夫人看得满意,也大方地赏了好些银钱,这才让他们退下。
怜卿倒是挺习惯的,只拉着浮生的衣袖跟在班主后面出了大院。
浮生有一种天生的警惕,他察觉身后有人在注意着他们,他忍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只慢了步子,掩住怜卿消瘦的身子,其实怜卿虽不曾说,但浮生见过一些轻佻的客人出言调戏过他,那人是这般柔弱的性子,到底是没学会保护自己罢。
(六)
其实浮生不知道,怜卿是班主养大的,拣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婴孩,从小便带在身边养着,自然是偏爱一些的。
怜卿只是唱戏比别人懂得多,学得久,练得刻苦,也真像生命的一部分了。而其他的就要比大多数优伶差得多了。班主其实是个守旧而良善的老高人,端的就是认真的唱功,那样让戏子们作陪权贵的事情是不做的,也是这样的性子,让他难以在一个地方真正定下来,毕竟真要找到庇护,都是要代价的。
陈家二公子陈抒怀向来是个油滑好玩的人物,养戏子,上花楼的事情是没少做的,但第一眼瞧见怜卿时就觉得很合眼缘,清瘦柔软,五官都带着柔线条,天生就带了点干净温柔的味道,竟生生把他身旁那个高挑俊俏的小生给比了下去,陈抒怀就觉得心痒了,趁着戏班从后门离开,他半路拦下了那抹清瘦的身影,换上了青白长裙,眉儿弯弯,五官清秀,喉结都小巧得可爱,陈抒怀忍不住就挑起了他的下巴,叹一句,这小东西当心真得好啊。
而后就有另一抹高瘦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陈抒怀抚了抚被这个男人拍开的手,这男人近看就越发的俊俏了,宽肩细腰,身子修长,眼里的怒意使他更加炫目,连陈抒怀这样阅人无数的角色都觉得惊艳,那个人说道,请自重。
陈抒怀却仍然觉得那个躲在高瘦身影后面微红着脸的小人儿要比眼前的高瘦俊俏小生要来得让他喜欢,可是这般隔了个人,到是真让他失了点儿戏弄的心思,也罢,陈抒怀瞄了眼着青裙的身影,才施施然地离去,嘴里哼的正是他们唱的那段曲儿。
陈抒怀到底是心痒难耐了,也是许久没了这般迫不及待的感觉。他从来是不会去抑制自己的念头的,就接见了班主,向他暗示说要怜卿来作陪,居然被委婉地拒绝了,二度遭拒让原本脾气还不错的陈二公子也恼了,就关照着下面的人“照顾”这戏班子,想着这样逼一逼总该应承了吧。
戏班的生意变差了,怜卿发现,就连王夫人也没像往常那般隔三差五地让他到府上唱曲儿,他隐约是知道的,在其他人责难的眼神中,他约摸清楚是自己闯了什么祸,可浮生只宽慰他会没事的,是他多虑了。但怜卿仍觉得不安。
怜卿倒是努力避开了,但到底还是让陈抒怀找到了机会。那日,陈抒怀听下边的人告诉他怜卿在东市有场戏,也过去看了。台上的人儿唱得专注,一曲昭君出塞演绎得真切,倒是入戏得很,丝毫没有察觉陈抒怀从始至终都在他身上打转的眼睛。
怜卿这日不是同浮生一起出戏的,唱完了就发现天都暗了,也忍不住有些怕,自然是收拾了衣物,卸妆完毕就想要走,刚要出戏篷就被拦住了,陈抒怀似笑非笑,道,你果真在躲我呢,这心肠够硬啊,也不怕这戏班子散了?
看怜卿躲闪得害怕,陈抒怀是真的有些气,这人怎能避他如蛇蝎呢,他还是初次被人如此厌恶啊。
这样近看这人,只觉得越发的瘦,力气并不大,使了劲挣扎却还是挣不开,“你,你…你放开…”怜卿紧张得有些结巴,那人明显是生气了,连怜卿这般单纯的人都察觉出来了,他怕了,连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陈抒怀到底还是花了心思打听怜卿这个人的,有些单纯,善良,心软,他也清楚这小人儿是不会弃整个戏班于不顾的,你陪我一阵子,我高兴了便放过你们,可好?陈抒怀努力笑得温柔些,但是真切是看不出些温柔的样子,他也只会痞笑,冷笑,大概觉得这样会更难看,于是他只好绷紧了脸,摆出一副不好商量的样子。
怜卿本就是个胆小的人,又真真心肠软,知道了是自己害了戏班,也觉得满心的愧疚,虽说还是怕着陈二公子,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篷里其他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陈抒怀把怜卿带了去,毕竟,这本就是会发生的,再如此不识抬举,说到底只是折腾自己…
(七)
怜卿这样温良的颜柔和的性子倒真让陈抒怀下不去手,只每日让他唱个曲儿,还让小厮替他送信回戏班,说是在陈府作几日客人。
怜卿只觉得这陈抒怀也并不是多坏的人,待他算作是温和的,也供他吃食,只每日定让他唱个曲儿,一同吃些糕点,也喜爱喂他吃食,瞧他红了脸就觉得高兴的样子。
怜卿到底还是不懂陈抒怀的那点儿小心思,他并不很喜欢强迫别人,特别是怜卿还是个处子,就显得越加的珍贵了,本来就是他倾向的那类型,就生了讨好的心,而怜卿这般长相,也就总让人禁不住想要怜惜的。
只陈抒怀万万没想到,变数来得如此之快。
那日府上来了客人,他的爹亲便向他借去了怜卿,说是哼个把首曲儿给客人听听,陈抒怀也不觉得怎般,这样的事儿也本就平常,怜卿听了口信就先向他行了礼,这才向正厅去了。
那日陈抒怀真好出去与友人相见,夜里回得晚了,经过怜卿住的偏院,屋里的油灯早熄灭了,还不觉得很在意,只第二日怜卿没有出现在他惯坐的那张椅子的旁边,才觉得奇怪,问小厮,那奴才只说是一夜没有回来了,陈抒怀只预感着生了些什么事端,还是毕恭毕敬地去寻了他爹,陈老爷子还在逗笼里的鸟,见儿子这般急促,皱了眉,道,你找那个伶人?副官大人看着挺喜欢的,我便将他送去了。
陈抒怀张张嘴,到了嘴边的怒火硬是生生地压了下来,只行了礼,再退下了。
他是陈二公子,他生于富贵之家,但是他也只是陈二公子,连反对下陈老爷的心思都是不被允许的。
待浮生终于熬过了三天,想要到陈府领回怜卿时,却只带回了这般含糊的消息,怜卿被一个副官看上了,便带走了,想是享乐去了,回不来了。
浮生看着那位陈家二少,气极了,牙缝里挤出二字,无耻。
那人居然笑笑送他离开,一脸受用的样子。
也是至那日后,怜卿就失去了音信,也只浮生一人仍相信他还是活着的,那样坚持着…
(八)
那日,怜卿是被陈府的人迷晕了送到那副官家中的。
副官姓张,样子有些军人的刚毅,只一双眼很是温柔,看着真有些像怜卿一般。
怜卿醒来时天已经透着亮光,那人就坐在他旁边,温和地看着他,你唤作怜卿?
后到了张府,又被他用刀子划破了手指,与那人的血交融为一体,他轻声对他说,孩子,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吧。
怜卿想说不苦的,只这人一身整齐的军装,瞧着就煞人,就唯唯诺诺得不敢言语了,张副官摸摸他的头,对他说,爹亲来接你了…
怜卿只觉得讶异,他当了二十多年的伶人却忽然被个军官领回家,说是他的父亲,也看过他娘亲的画像,同他像极,一双眼却是微微带挑的凤眼,他忽而就想到了浮生,是啊,浮生也有着一双勾人魂魄的单风眼,浮生对谁都疏远冷漠,只独独对他一人温和,浮生是不是该要担心他了呢?
旦日,怜卿随那张副官同桌吃饭,诺诺不敢言语,同桌的人还有两位夫人三个小姐,张副官虽是严谨的人,但也是掩不住欣喜的,命小厮给怜卿夹去鲜嫩的桂花鱼舌,红焖的里脊肉,又点了数道菜食,只怕那怜卿饿着。
只这怜卿说到底是个男子,还是有些男儿征兆的,也是被当作女孩儿养着,自然多了些脂粉香,张副官不禁皱眉,而这般的念头在怜卿有些害怕地向他表示想要回去的时候,就更甚了。
他倒是派手下去查探了事儿,也是知晓这怜卿是那戏班主给养大的,这些年的情感就深了些,他旁算了一番,就令人送些银钱过去,算做买下了怜卿,想想,又吩咐下去,带一句话给那班主,怜卿溺死了,算作他买下了。
张副官给怜卿另取了个名,唤张青风,他记得他曾经宠幸过的那个戏子叫青鸾,那般秀气温柔的女子,却在他再娶一房时带着身孕逃了,只是那时他对她的那点儿心思早就淡了,瞧她未带走什么,也就没去追究了,后听府中的大夫谈起那人身怀有孕才觉悔恨,他是喜爱孩子的,也一直没能得个男丁,这女人居然就带着身孕逃了,自是讶异的。
谁道戏子无情,他抚着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饮了一口茶还是冲不去那点儿苦涩。
怜卿宛若跌入了梦中,梦里他有了爹亲,梦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