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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风维-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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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公子……”无旰凝望着鹘律奕消失的方向,低声道,“我原本是赞成您让他回国争位,挑起胡族内乱的,可是今天……” 

  “今天情况也没有变化,”南槿束好长发,语调平淡地道,“胡族的内乱,对我们仍然是极为有利的。” 

  “我不否认有利的那一面,以前我也认为放他回国利大于弊,可今夜一战,虽然他还是输了,但却让我觉得这个人比想象的还要危险,再说他又知道了栩王……” 

  “遗诏已毁,你用不着那么担心。” 

  “是……遗诏虽毁,可这个秘密本身也是有杀伤力的,被那样一个异族人知道,利弊之间的权衡应该与几天前大不一样……” 

  南槿转过身来,虽然目光并不锐利,但无旰还是立即垂下了视线。 

  “只要他手里没有确实的证据,我就有自信可以控制将来的事态,而且栩王殿下也要因为这个更努力一些才行。想让这个秘密的威力越弱,他自己就必须越强。” 

  无旰抿住唇角低头行礼:“是,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既然公子这样决定,无旰自当遵从。” 

  南槿深深看了他一眼,蹲下了身子改换了话题,“你们两个伤得怎么样?” 

  “没事,”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一直保持沉默的苏煌立即摇头,“倒是你……” 

  “我还可以撑一点时间,先带你们回去吧。”南槿温和地微笑了一下,一手扶住一个同伴,胸口一提气,带动两人的步伐,一起向高墙处掠去。



第二十七章
  回到暂居的小院没有多久,蝶变之功就开始失效,再加上一整夜的血腥拼杀,早已消耗了南槿大半的体力与元气,所以他足足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之久,才渐渐清醒过来。 

  在这三天之中,栩王的大军,已经逼至京都城下。 

  南槿所希冀的未来,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 

  “再多喝一点吧,”苏煌轻轻吹着手中端的一碗鸡汤,递到床边,“无旰大概也快回来了,不知道他今天顺不顺利?” 

  “我想应该很轻松吧,”南槿清瘦的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这种局势下,好多人都盼着能有人来策反自己呢。说不定明天,京城的大门就可以从里面打开了……” 

  “明天啊……”苏煌喃喃地重复着,端着汤碗的手有一些不稳。 

  或者明天,或者后天,总之可以预期不久的将来,栩王的大军就会穿过高耸的城楼,进入到这座天子之城。 

  而峭笛……应该就在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吧? 

  峭笛…… 

  苏煌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又抬手重重一敲。 

  不行,不能想,忍了那么多天,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思念,不要牵挂。 

  因为只要一开始想他,全副的精神就会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过去,看不到天,听不到声,闻不到色,尝不到香,触摸不到任何有形有体的东西,所有的感觉都缠绕在他的名字上面,拉也拉不开。 

  所以不可以想。 

  局面正在最要紧的关头,南槿却是最虚弱的时刻,自己身为一个南极星的战士,绝对不能因为思念搭档而失魂落魄。 

  绝对不能。 

  “苏煌,”一只微凉柔软的手轻轻按在手背上,抬起头,面前是一双清澈温暖的眼睛,“你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胸口好象有一层硬壳被敲碎,酸酸软软的感觉流了出来,漫过心头。 

  “你不用忍耐,”南槿苍白的脸颊上一直漾着微笑,柔柔地看着苏煌,“因为你们一定会见面,会一起过很快乐的日子,会永永远远,再也不分开……” 

  “是……是啊……”苏煌深吸一口气,咽下哽在喉间那艰涩的硬块,也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笑着笑着,泪水却涌了上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南槿不再说话,身子有些疲累地向后一靠,迷蒙的眼波慢慢投向窗外,淡然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一点内心的波动痕迹,却让人不知不觉间连呼吸也窒住了。 

  “南、南槿……”苏煌刚轻轻叫了一声,小院的门吱呀一响,无旰偻着腰快步走了进来,刚跨进室内就是一愣。 

  “苏煌,你哭什么?” 

  “我哪有哭?”苏煌赶紧抹了抹脸,站直了身子,“情况怎么样?” 

  “很不错啊,”无旰走到南槿的床边站定,“从对我们三个人的监管力度就可以看出,鱼庆恩已经控制不住大多的下级军官了。我推测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是破城之时。” 

  南槿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过破城之时也是最混乱之时,要在最短时间恢复秩序才行。京城里有些地方是绝对不能让兵士们进入的,还有一些重要的人也不可以伤害,这些都要你特别当心。” 

  无旰躬身道:“请公子放心,京城毕竟是京城,栩王殿下之所以围而不攻,就是想把对城池宫庙的损伤减低到最小,届时无旰也会竭尽所能小心行事的,定当不令公子失望。” 

  南槿向他浅浅一笑,道:“你何曾让我失望过,其实若论细心周到,无人能在你之上,想来该考虑的,你都已经考虑过了……”话说到一半,他眼睫突然一颤,捂住胸口咳了起来,咳得脸上涌起了一片嫣红之色。 

  无旰与苏煌同时抢上扶住他身子,慢慢放倒在枕上,拍抚前胸,见他慢慢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都不敢再发出声响,双双退到门边。 

  “他要不要紧啊?”苏煌扶着门框,拧着眉头低声问道。 

  “怕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呢,”无旰叹息了一声,“明天我在外面忙,就靠你好好照顾公子了。” 

  “这还用说?”苏煌在门槛上坐了下来,抬起头,“不过你也要小心才是。” 

  无旰怔了怔,那双与他蜡黄萎靡的面容极度不衬的精光四射的眸子闪了闪,转到苏煌的脸上,看了很久。 

  “怎么啦?”苏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奇怪地问。 

  “……你真是一个好人……”无旰皱着面皮笑了笑,也在门槛上坐下,“谁有你当朋友,一定是很有福气的。” 

  “说什么呢,”苏煌抓了抓头,“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是吗?”无旰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是我不配啊……” 

  “嗯?” 

  “我不配当你的朋友……”无旰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手抚着额头笑了起来,“真是的,我们在说什么呢,还是谈谈明天的要紧事才对……” 

  苏煌歪着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他似乎还有些话没有真正说出来,但因为毕竟相交不深,便没有再问下去,跟随着他改了话题。 

  屋内的南槿一直静静地躺着,没有再咳嗽,也没有再说话。入夜后淡淡的月光隔着窗棂照进来,隐隐可见他雪白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 

  但不知为什么,守着门边的苏煌每次回头看他时,都觉得他似乎根本没有睡着。 

  翌日。城破。 

  虽然栩王对入城军队做了最严厉的纪律控制,但是这种政权交替城池易主的时刻是不可能完全对顺利有序的。死忠于鱼庆恩的小股力量的零星抵抗,使得没有经过大战就进入京城的栩王部属无从发泄的精力被撩拔了起来,在受制于严禁屠杀平民、劫掠民财的铁律下,他们转而把目标放在了属于鱼党的一些朝臣的府邸上,对它们进行了最彻底的洗劫和扫荡。领兵的军官们基本上都很了解士兵的行事准则,再加上他们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保护皇室宗庙和户部银粮库上面,所以对这种洗掠行为也只是形式上呵斥了一下,并没有进行认真的制止。 

  无论历史的风吹往哪个方向,对于某些人而言希望重生的时刻,就必然是另一部分人的末日。 

  这种纷乱的状况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众多高级将官进入城内下达了禁令之后方渐渐平息。 

  此时,已是黄昏日落。 

  苏煌因为担心破城的混乱会使得南槿受到误伤,所以在无旰出门之后立即关门闭户,手执双刀守在病人床前,其慎重的表情,就仿若即将攻入城内的人会是敌方一样。 

  “你在防备什么呢?”南槿斜靠在床头,带着淡淡的忧虑表情问道。 

  苏煌被问得有些呆住,仔细想想,还真想不出自己这么戒备是在担心些什么,因为无论栩王是怎样的人,这种时候他应该都不会傻到要对背后有十万军力的南槿怎么样才对。 

  “还真让人有点头痛,”南槿轻轻叹息了一声,将一只手掌按在自己苍白的额头上,“从你刚才的行动就可以看出,对于横空出世的栩王,大部分的江北人都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啊。” 

  “那……那又怎样呢?栩王不是宾先生,我们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信任他?你也不用为这个太担心的。” 

  南槿的手指在眉心处揉了揉,沉吟了片刻道:“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江北方面叔叔和我都可以把握,反而是栩王……” 

  栩王,这位从幼年时就被放逐,而今却即将登上至尊之位的青年天子,他对于江北又如何呢? 

  是否也会有一种本能的不信任呢? 

  “把窗户打开吧……”南槿侧转脸颊,轻声道。 

  “啊?” 

  “开一下窗户,我想看看外面。” 

  苏煌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多问,推开了病床前的一扇窗。南槿支撑起身体向远方遥遥望去,同时也象是在侧耳倾听。 

  越过墙檐的青瓦,远处有几股浓浓的黑烟,在不同的方位扭曲而上,直冲向天。 

  那是几处被焚毁的鱼党府邸的余烟。 

  “这样的事情,还是避免不了啊。”南槿叹了一口气。 

  “鱼庆恩一党这二十年来民怨太重,跟随他的这些人也都造下无数杀孽,有这样的下场,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劫报呢?”苏煌大概也猜得出那些黑烟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跟着发了一句感概。 

  “最高之位易主,这个过程永远也脱离不了血腥,”南槿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可是,被清剿的,除了鱼庆恩派系的人以外,是不是还有旁人呢?” 

  “怎么会?只要没有依附过鱼庆恩的,就不会被伤害吧?” 

  “这倒未必。有些人从来没有支持过鱼庆恩,但对栩王也没什么忠心可言,而在新君初立之时,最忌有死灰复燃的旧势力前来掣肘,所以有一种惯用的手法,就是在城破之时用误伤的方法清理一下……” 

  苏煌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吃吃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栩、栩王他……”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南槿的眸中突然闪过一阵冷凛的寒光,尖锐的如同他面对厉炜初报真名的那一瞬间,“栩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君主,只要看看今天会有多少黑烟和鲜血就知道了。如果他只会用屠刀来清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实力和权威,那么此人的心胸与手腕,亦不足以让叔叔托付江北十万兄弟未来的命运吧……” 

  苏煌怔怔地听着,嘴唇不由自主地轻轻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来。 

  南槿用手指把垂在额前的一缕乱发慢慢挑回到耳后,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 

  作为被宾起之一手调教大的接班人,南槿很清楚叔叔对于这十万热血男儿未来的考虑。从常理上来说,一股游离于朝廷掌握之外的战力,无论怎么开明的君主都会将其视之为一种威胁,所以对于江北而言,想要永远保持着义军的身份是不现实,也是不可能的。 

  江北的未来,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力量渐耗渐弱,最终被强行歼灭剿杀,二是争夺天下,自己来掌握至高的权力,三是慢慢被分解消融,让江北之名在不流血的情况下逐渐淡化在时间的流逝中。 

  第一条路无疑是最让人感到悲哀的一个结局,但大多数义军的下场不外如是;第二条路听起来虽然雄心万丈,可是成功率不高,而且在外敌虎视的情况下进行惨烈的内战也有违宾氏叔侄一贯的性格与原则,因此相比之下,第三条路虽然看起来有些无奈,但却是可预期的最佳选择。 

  在宾起之的的观念中,捍卫国土与黎民原本就是朝廷的责任,而义军的出现实际上并非一件正常的好事,所以他希冀的将来,是北方防线仍然牢不可破,但守卫这条防线的战士们,已不再被称为义军,不再孤独的作战,也不再会同时面对不同的敌人。 

  当然在这之前,首先需要确认的,就是被选择的栩王此人,是否真的是一位能保国护民的君主,是否真的可以将江北目前承载着的责任移交给他,让义军的存在渐渐淡化在历史被翻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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