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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的责任移交给他,让义军的存在渐渐淡化在历史被翻过去的那一页。
“南……南槿……”看到卧榻上苍白虚弱的人神情沉郁,苏煌不禁有些担心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不要再想了,你的伤这么重,要好好休养才是。我相信不管将来发生任何的事情,你都可以很好的解决……”
“是吗?”南槿唇边淡淡浮起一个笑,回握了一下掌中的温暖,
“是啊,一定能解决的,无论是十万兄弟的未来,还是你……”他的语声微微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柔和,“苏煌,不管我会怎样,只有你……是一定要幸福的……”
苏煌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更用力地收紧了自己手掌,“你在说什么呢?已经越来越好了不是吗?鱼庆恩不再把持朝政残害百姓,胡族的大军也已经被击退,我们还可以希望栩王是一个有道明君,比起以前的风雨飘摇,现在已经好了太多,这都是你费尽心血想要做到的,所以你应该、应该更高兴一些啊!”
“也许是吧,”南槿垂下视线,眼睑下因疲劳显出的暗青色更深更浓,“虽然有那么多的伤害,那么多的无奈,但我这些年努力想要达到的目的,似乎真的是一步一步在达成吧……为了走到自己想要的终点,将来一定还有更多人会为了我的信念而付出代价,而我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这些代价赎还给他们……”
“不要再说赎还,”苏煌笔直地看着南槿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坚持,“因为那不仅仅是你的信念,也是我们的信念啊。我们之所以投身江北旗下,是因为相信跟随着宾先生,可以为天下苍生、为护卫国土而战,只要这一点不改变,就没有一个战士会觉得后悔的。”
南槿低头良久,如羽的双睫才轻轻颤动了一下,慢慢向上挑起,用柔和的眼神看着苏煌:“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在你面前,似乎可以放心地说任何话……不过你不用太为我担心,我未来将要走怎样的路,很多年前就已经决定了,无论这途中发生什么样的事,我相信自己还是能够努力照以前的方向走下去……”
虽然南槿语调平静,但这几句淡淡的话听在苏煌耳中,却令他陡然一阵心酸,不由地吸了吸鼻子,头慢慢低了下去。
正在这时,前院的门板突然被重重地拍响,苏煌立即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手指一紧,握住双刀跃入院中,对外面高声喝道:“是谁?”
“请问宾南槿公子居于此处吗?”门外响起一个斯文有礼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卑职是栩王殿下驾前先行侍从长官朱艾,奉殿下旨意,特来谒见宾公子。”
苏煌犹疑地转动了几下眼珠,南槿的声音已经从背后淡淡地传来:“请他们进来吧。”
从门缝向外张望了一回,苏煌想着这薄薄一层门板反正也挡不住什么,便打开了插闩。门前排列整齐地站着十来个人,当先的一人年约三十,面白无须,院门一开就微笑着行礼道:“惊扰了,请问宾公子可安好?”
苏煌刚点了点头,那人便独自一人跨进院中,整冠来到阶前道:“栩王殿下有盛意转致公子,请问公子可方便接见卑职?”
南槿在房内温和地道:“朱大人客气了,请进。”
苏煌见朱艾的手下都安安静静呆在院外,便不再理会他们,回身抢步先进入房内,护在南槿的床头。
朱艾看起来毫不在意苏煌谨慎的态度,仍然面带微笑,礼数极为周全地向南槿说完了所有的客套官话,竟好象真的只是奉命来谒见请安的。
“有劳大人特意到此一行,栩王殿下的盛情,南槿铭感五内。”南槿神色未动地听完了那一长篇的客气话,淡淡地回了一句。
“公子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否则我们实在无法向殿下和宾先生回话,不过现在城中还有些混乱,您这儿人手也不足,要不要卑职在门外安排些护卫……”
苏煌皱了皱眉,但南槿却立即轻飘飘地答道:“也好,麻烦你了。”
“明天晚些时候近卫营就会护送栩王殿下入城,薛先生及江北贵属们也会同行,宾公子要不要移到……”
“这里很清静,我暂时不想移动。大人不必费心了。”
朱艾随即又通报了一些进军过程中的事项,之后便识情知趣地起身告退,走时轻手轻脚,还小心地关好了每一道门,护卫的兵士,也尽量安排在了较远的巷口。
“栩王殿下的姿态,似乎放得很低啊。”南槿轻轻低语了一声,在长枕上舒展开自己的身体,略略有些沉思的样子。
苏煌却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什么,自从刚才朱艾说过薛先生一行明天进城后,他脑子里就再也不能想其他的东西了。
明天。
只要刚刚升起的弯月再次落下时,就是明天。
在明天将要浩浩荡荡涌进京都的人流中,有那么一个想也不敢去想的人,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
那是他的搭档,那是他的峭笛。
本以为那个落在干裂嘴唇上的吻,就是生离死别前感受到的最后一点余温,可峰回路转之间,竟然可以近在咫尺,预想着再次相拥。
刚想到这里,眼眶就不由得一热,忙拼命忍耐了下来,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这并不是成为搭档以后分别最久的一次,但却不知为什么,会脆弱到连转一转心思都会觉得丝丝的痛。
那些牵牵绊绊的感情中,似乎真的有一些什么,已经不太一样了。
“苏煌,你睡一会儿吧。今夜,不会出任何事情的。”南槿在身后如低吟般地说道。
苏煌声音哑哑地应了一声,因为鼻子有些堵,所以不好意思回头,径自倒在了门旁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脸向外躺下。
的确应该好好睡一觉,睡足了,精神才会好,那人见了才不会担心。
刚刚转念这样一想,人就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果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天亮时睁开眼睛,无旰刚好从外面回来,微微带着些疲态。向苏煌点头招呼了一下后,他快步走到南槿床前,低声向他报告昨日城中的一些情况,也提及了某些官员府邸被劫掠的事情。南槿半坐半躺静静地听着,神色如常,只是大略问了一下在混乱中被伤及的有哪几家人。
“最初确实比较混乱,好在立即被控制住了。除了几家鱼庆恩死党被掠杀以外,并没有不相干的卷进来,公子您放心。”
南槿轻轻嗯了一声,此外便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报告完毕后,无旰转头看了苏煌一眼,笑道:“薛先生他们今天进城,里面应该有你一直在盼的人吧?不去城门口守着?”
苏煌脸一红,嘴硬道:“守……守什么啊?我跟南槿在一起,哪里也不去!”
听到他这样宣布,南槿也不由微笑道:“说真的,你还是去看看吧,别的暂且不说,单是新君入城的热闹,也不是随便能看到的啊。”
被他两人这样一说,苏煌反而更加不好意思出去,再加上南槿这几天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也的确让人觉得没法子放心离开,所以苏五少爷红着脸咕哝了两句,一甩手进内屋去了,留下后面一阵轻笑。
过了中午,南槿似乎有些困倦,便靠在榻上小睡,无旰为他盖上一条薄毯,安静地守在一边,
小院外的巷道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不急不燥,有规律的足音既不会沉重得让人听了心烦,也没有刻意地被收敛压低,只是很温和地告知院内,有访客渐近。
苏煌心头顿时控制不住地激荡起来,立即翻身跃出门外,也顾不得无旰在背后掩嘴失笑。
刚奔到门前,剥啄之声就已响起,隔着门板传来的竟然是朱艾的声音:“宾公子在休息吗?”
忍住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失望,苏煌向室内看了一眼,还是上前一步打开了大门,门外朱艾微笑着向他点头为礼:“苏五公子,又来打扰了。”
“南槿刚睡着……”苏煌轻轻皱着眉,“不过大概现在也被吵醒了,有要紧事吗?”
“是啊,”朱艾浅浅笑着,“能进去吗?”
苏煌把身体侧开,让出一条通道。与上次来访不同,今天跟着朱艾一起来的四个人并未留在门外,而是一起走了进来。于是苏煌想也不想,再次抢先赶到了房门口。
来客们随后登上低矮的台阶,顿住脚步,朱艾微微弯下腰,侧身退到了一边,而走在最中间的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则缓步走上前。
与此同时,无旰也从房内迎了出来,在抬起视线的一瞬间,他如同被电击一般全身颤了一下,失声惊呼道:“栩王殿下!!”
苏煌吓了一跳,不自禁地睁大眼睛望了过去。
栩王已经放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篷顶兜,露出一张修眉凤眼的清秀面容,五官的线条非常柔和。不过尽管容貌亲善,但此人毕竟是一直做为储君被抚养长大的,即使是安宁平稳的神情,也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敏慧的眼眸中也时不时漾起阵阵含义深邃的波纹。
也许是听到了无旰的惊呼,屋内传来了南槿下榻趿屐的声音,约摸片刻之后,江北最年轻的高层安然地出现在房门口。
覆着浅浅苍苔的青檐下,栩王宸屿,此生初见南槿。
由于蝶变之伤与长时间的积虑,此时的南槿容色苍白,神情憔悴,乍一看去,就象是一个温和的病弱青年,正强自支撑着,来迎接探望自己的客人。
然而无论他的身体显得如何的虚弱无力与瘦骨支离,只要看一眼他明亮夺目的眼睛,看一眼他眉宇间不卑不亢的气质,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在这个人的身上,绝对可以看到江北的灵魂。
在京都这个最普通的偏僻小院中,初夏午后微热的阳光从廊前穿过,问鼎天下的铁蹄声似乎还没有从空气中真正消弭。
而这片江山最终是走向和平,还是走向纷争,是会相互扶持,还是会同室操戈,也许都将取决于檐下这两个年轻人的气度与心胸。
“江北宾南槿,见过殿下。”躬身行了一个礼,南槿很直接地平视着未来天子的双眼。
“常听宾先生提起公子,”栩王抬起一只手虚扶了一下,笑道,“公子的锦韬秀略、义烈豪气,本王也极是敬佩,今日一见,已是足慰平生。”
南槿淡淡一笑,没有再继续客气谦逊,而是一侧身,请栩王进入室内。
此次会面,待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对于栩王来说,这次拜访其说是来见一见闻名已久的宾南槿此人,倒不如说是为了表现出一种姿态。
那是新的至尊天子对于江北义军所表现出来的姿态。
无旰、苏煌与朱艾等人在两人会谈时全都呆在户外,客客气气地聊一些闲话。看着日影渐渐西移,苏煌忍不住频频向巷口看去,可是直到栩王起身离去,也没有第二批人再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第二十八章
“连薛先生也没有来,大概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不用着急。”无旰微笑着安慰了一句。
“我哪有着急?”苏煌飞快地反驳着,起身来到屋内,看到南槿正想躺下来,忙上前搀扶,随口道,“栩王殿下看起来蛮和气的,样子也很聪明,应该是个好皇帝吧?”
南槿的眼尾稍稍扫了门口的无旰一眼,笑道:“这是自然。……对了,刚才殿下也提到,薛先生他们还有些事情,所以会晚一点到,你再等等,不用急。”
苏煌脸微微一红,想要否认自己在着急,又觉得会越描越黑,闭上嘴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有些牵挂,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南槿的眼波轻轻闪动了一下,道:“追捕鱼庆恩……”
“什么?!”
“鱼庆恩掌权这么多年,自然经营了一些退路,早在破城前好几天,他就已逃离了京城。追踪猎捕非栩王部属所长,所以薛先生得到些线报后,就亲自带人去处理了。”
跟着进到屋内的无旰也插言道:“薛先生的追查手段天下无双,我想鱼庆恩再狡猾,终究也逃不到哪里去。”
南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说到这里,我就不妨顺便再多说一句,如今天下方平,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追捕鱼庆恩是栩王立威所需,可如果为了追杀其他人而徒然折损精锐,就没这个必要了。”
这句话苏煌还没听得太明白,无旰的脸色已是一变,急切地解释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欺瞒公子,只是无旰始终以为,鹘律奕此人……”
“你不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