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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将手里的扇子快要捏碎一般,力道大得连指关节也泛白了。
见他到来,贑仁的情绪也不见大的起伏,只是微微的松开了握着扇子的手,问道:“元服式的事,右大臣你也知道吗?”
愣了愣,右大臣点了点头,回道:“是的。之前天皇陛下问过微臣。”
“父亲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右大臣打断了:“亲王殿下,请您不要猜忌天皇陛下的用心。天皇陛下是打算在您祭祀回去之后告诉您的,只是没想到会半途出现这样的情况。至于将军的无礼,也请亲王殿下忍耐,个中曲折,殿下您也是清楚的,所以,请务必要以大局为重。”说完,右大臣将头碰到了榻榻米上,以万分卑恭之态请求他的谅解,“对于将军大人为什么会在神宫内,微臣也未曾料到,所以,殿下您要责罚微臣,微臣也甘愿领受!!!”
没有意料之中的盛怒和责备,他听见贑仁用扇子轻轻的敲敲了寝殿的地面,那意思就是让他安静的退下。没有开口说话,他已然明白这位殿下心里正在拿捏着一切,于是他拜礼之后,安静的退出了寝殿。
果然是这样?
在这加速度狂亂的世界之中,他更要獨自跨過那日常與非日常的境界線。
而这非日常的境界线便是于那个男人的对立的日子???
贑仁放下扇子,望向那依然在原处摆放着的素色陶瓶,那瓶子里的樱花虽然开得灿烂,但是已经有一些凋落了下来。
他慢慢的挪到陶瓶的旁边,伸手轻慢的将花瓣拾入掌心,只是那宽大的袖子不小心拂到了陶瓶,一声脆响之后,陶瓶掉落在了庭院之中,碎裂开来,花枝上的花朵也随之散乱了一地。
懊恼自己的不小心,他伸手想要去将那碎片拣起来,却发现碎片之中有一笺叠得整齐的浅樱色纸张。捡起来,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写了两首和歌。
其一:
於神宮雅院,見櫻散落御溝,順水流去而詠
自梢散其華 虛渺幻夢灑空中 櫻花如此者 落花流水御溝間 空成泡沫稍即逝
另赋:
去來可怜櫻 吾欲猶汝早散華 諸行律無常 一時雖盛後必衰 苟活憂姿令人見
笔迹上来看,这是御草子的,看来托人送来插有樱花的陶瓶并不单单只是表示她并没有忘记当年的姐弟之情,而是有别的意思……
“去來可怜櫻,吾欲猶汝早散華,諸行律無常,一時雖盛後必衰,苟活憂姿令人見……”
贑仁呢喃着第二首和歌,揣测着其中的含义,因为这一首是以朱砂写成,颜色实在是诧得渗人。
突然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御草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想起之前那个男人说的是比自己早一日来到这里,并为的是元服式……
恍然间,他明白了,他的姐姐想说而又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自己的加冠人是第二任征夷大将军的这件事……
而送来这个和歌,送来这个和歌也大抵是因为知道他可能会和那个男人碰面,从而知道加冠的事,怕自己气恼作出傻事,而写的吧?
如此想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又泛起隐隐的酸涩来。
“姐姐……”他将纸笺暗在胸口,呢喃着,仿佛御草子就在身边。
姐姐啊!!!贑仁怎么可能做傻事???
贑仁而今是太子,而作出像南朝后醍醐天皇那样的“建武中兴”之举,是贑仁的夙愿……
所以,贑仁怎么可能做傻事……
关于父亲的决定,贑仁知道他必定有自己的考虑的……
贑仁,气的只是为何他不告诉贑仁……
姐姐啊……
贑仁知道,必要的妥协是必须的……
贑仁只是不愿意,只是不愿意皇家怎么能够公开承认武家在公家之上!!!???
再必要的妥协也是必须要建立在必定的原则之上的……
所以怎么能是“苟活”呢……
深深的叹着气,贑仁转身走了到帷帐之后,取出纸笔来,写下了另外一首和歌:
祗园精舍钟声,警醒诸行无常之道。
桫椤双树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
骄者难久;正如春宵一梦。
猛者遂灭;恰似风前之尘。
第五章
翌日,贑仁十分不情愿的换上了太子特有的黄丹色直衣,手执玉笏前往神乐殿参加特意为他准备的祈福仪式。
其实这本来是他所祈愿的,而之所以又衍变成了不情愿,则是因为这祈福的特殊性旁人都不能参加,而那个昨天十分无礼的家伙则是破例的可以进入内宫神乐殿参加仪式。
来到神乐殿殿们前,大臣们很自觉的站在了外面,贑仁脱下脚上的鞋履走了进去,跟着他进去的是同样穿着正式的足利異熾。进得殿内,贑仁于北方端坐,足利異熾则坐到了他的右边。
这一举动令贑仁十分的不满,因为以自己太子的身份,坐自己右边的只能是天皇,而不是他。他的举动摆明了是视皇家为无物。想到此,他愤恨的瞪了身旁男人一眼,而男人则好像根本不屑和他计较似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太鼓声响起,大宫司走了进来,开始祈祷。
祈祷分为御馔和神乐舞两部分。
首先进行的是御饌,是供奉给神主的祓禊和祈兑鞘健!
由大宫司先颂咒,然后用沾满了从御井神社的井中打来的圣水的桔梗枝将圣水洒在神主位上,此为祓禊。
然后大宫司将帶有神祝願的神符奉到了贑仁的面前,贑仁目不斜视的双手接了过来。此刻他的身边已经由采女替摆好了用以专门供奉神臁暮唵蔚纳攀场K源宋鹄瘢澄锼址钭诺莞舜蠊尽4蠊窘澄锝恿斯捶畹缴裰魑磺埃钔曜詈笠欢嗡讨涞氖焙颍鲇傄鞘骄鸵丫崾耍婧蟮谋闶巧窭治琛
普通人前往伊势神宫参拜祭祀,神乐舞也就是普通的巫女所跳,而今是未来的天皇前来祭祀,所以这神乐舞自然是由最高的祭祀者斋宫来奉上。
当御草子在雅乐声中身着素纱巫女服,绯色纱长绔,头戴花簪和金色前天冠,手执折扇和五色彩带神乐玲走出来的时候,贑仁已经无心去留意坐在自己身边那个令他生厌的男子,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他的姐姐即将替他向神奉上最优美华丽的舞蹈,而这是只为他一人而跳的舞蹈……
御草子面向神主位而站,双手握着折扇和神乐玲奉于额前,这个时候雅乐也停了下来,她开始向四方众神示意,每转一个方向,她便摇铃转扇一次,以示对神的恭敬。
当她面向贑仁的时候,看到弟弟身边的坐着那个男人,不由得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有些复杂的情绪来,只是很快的她又以固有的表情将那份担忧隐藏了起来。
虽然只是瞬间流露出来的表情,但是却依然被贑仁注意到了,而此时他亦想起姐姐给自己写的和歌,胸口开始没来由的一阵疼。
当御草子向四方众神示意完毕的时候,雅乐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和琴,洞箫,琵琶的和鸣,御草子开始舒展长袖如蝴蝶般飞旋的舞蹈起来。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转身,她都熟记于心,因为她知道有一天,她必定会替亲爱弟弟献舞于大神……
神啊,我将舞蹈献于你,让一切世俗的蝇营狗苟都在这舞蹈中化作尘埃消失不见吧!!!
每一次的跃起和转身都是对您的膜拜,每一次转扇则是对您的谦卑,每一次摇铃更是对您的崇敬……
一切……只请您保佑您的神孙能够平安长久的活着……
舞蹈的最初,御草子的手翻转着折扇,手里的摇铃有节奏的摇动着,随着乐曲声的加快,脚下的舞步也越来越快,手上的动作也便得繁复起来。
在不停的跳跃和转身之间,渐渐的,在那飘舞的五色彩带和素纱衣袖,红色长绔中,贑仁已经看不清楚姐姐的容貌了,他只是觉得有一种错觉,这舞蹈结束的时候,姐姐会不会化作那翩飞的蝴蝶优雅而去……
殿内的神职人员连同贑仁一起都沉浸在了御草子那绝美的舞蹈之中,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舞蹈已经随着她的最后一个转身动作嘎然而止,同时雅乐也停止了。
献舞完毕的御草子跪坐在贑仁面前,叩拜他,道:“神乐舞已经结束,祝亲王殿下身体安康,富裕绵长。”
听见她说话,贑仁才缓过情绪来,他示意她平身而坐,还没来得及问话,身后的足利異熾便以笏掩嘴,先他一步发话了:“由伊势神宫的斋宫殿下献上的秘技舞,果然华美至极……”
“将军大人过奖了。”御草子俯身谢道,依旧是以额叩手,以示对他的恭敬。
“不过随着这神乐舞的结束,整个为亲王殿下元服式的祈福活动也算到终点了吧?”足利異熾看着她问道。
“是的。祈福已经结束,已经可以请宫中阴阳寮的阴阳师们选定加冠的日子,准备仪式了。”
“如此甚好。这样,我也可以对天皇陛下有个交代了。”
听他提到天皇的名号,御草子附身叩首,再示恭敬,足利異熾眼角的余光扫到贑仁垂下的手握得紧紧的,道:“想必斋宫殿下也辛苦了,不如先下去歇息吧,本将军侍奉亲王殿下回行在所便是了。”
御草子愣了一下,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漂亮的杏眼看了一眼贑仁,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
贑仁无奈的看着姐姐起身离开神乐殿,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后面的时候,他才转回头来看着身边的男人,眼神里如同看见污秽之物一样,厌恶和不满,除此之外就是愤怒了。
不过在这神的供奉场所内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这样瞪他一眼。当他们出了内宫,身边已经不再跟随大臣的时候,贑仁一个转身突然抬手往他的脸上扇了过去,只是这巴掌还未曾落到足利異熾的脸上,就被后者从半空中截住了。
“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手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足利異熾抓着他的手调侃道。
“放开我!”
“放开你?你身为身份高贵的亲王殿下,怎么喜欢动不动就打人呢?”
不回他的话,贑仁努力的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无奈对方比他有力太多,努力多次,未果,反而被他越抓越紧,一想到最后能姐姐多说几句话的机会就让他这样给毁掉了,不由得苦闷涌上心头,眼里居然开始闪着泪花。
注意到他情绪的异样,足利異熾的语气转为平和,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贑仁抬头看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对他厌恶,一字一句,吐字清楚的道:“那是因为你的确是该被扇!!!”
足利異熾稍稍的在手上使了使劲,将他拽向自己,另外一只手则勾起他的下巴,说道:“你的回答,很无趣。”
贑仁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很意外,他只是在说完这话之后,松开了自己,然后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摸了摸被他勒得生疼的手腕,贑仁有些不解他的举动,如同不解他为什么在这里一样。
虽然说是为了元服式而来,但是其实他是大可不必自己亲自跑一趟的,究竟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个中头绪,身边已经走近了两名侍奉巫女的侍女。
“斋宫殿下请亲王殿下前往倭姬宫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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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带来的消息,让贑仁十分的高兴,他原本以为祈祷结束,他便不能见到姐姐了。只是他不能带任何随从前往,而是只能随着侍女一起要步行经过御幸路前往倭姬宫。
不过只要能见到姐姐,就算是让他去爬高天原也可以!
穿过那长长的林荫路,想着姐姐也许经常走这条路,更想着,在这条路的彼端,他就能见到姐姐,心里不由得一阵雀跃。
走了一段路之后,在那树丛之间显出一幢桐木本色的木质建筑来,和内外宫主神宫的建筑不一样,大门外挂的不是绛紫底色菊纹的垂幔,而是白底的千草松鹤纹垂幔。而宫门上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