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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大人,没有看到亲王殿下吗!?”
来的是一名女官,说话的声音显得十分慌乱,似乎还带了哭音。听到对方问到自己,贑仁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垂缨冠戴上之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
见他出来,女官似是松了口气,只是那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慌乱着:“殿下,天皇陛下……好像不行了……”
女官的一句话,让贑仁如同当头雷击一般的愣住了……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疾驰在通往仁寿殿的渡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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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陛下他好像是喝了梨壶女御端来的汤药,然后就手脚不停的抽搐,到最后就是口吐白沫……侯昱先生说天皇陛下可能不行了……所以让我赶紧来找殿下您……”
脑子不断翻腾着这句话,贑仁的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他几乎是不顾礼节的在渡廊上狂奔,发冠后的垂缨随着他的奔跑急烈的甩动着,他开始诅咒为什么从昭阳舍到仁寿殿的这段距离变得如此漫长。
越发近仁寿殿,眼前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女官和大臣们拥挤做一团,疯狂的往外涌着,贑仁奋力的想要从这些人中挤过去,但是总是收效甚微,此时,跟着他身后而来的足利異熾适时的大喝道:“让开!!!”
他的一声怒喝,慌乱的人立马的安静了下来,然后马上的将渡廊上的通道散开了来,侯昱正从仁寿殿的那一头急急的跑了过来,见贑仁已经来了,他不由分说的抓住贑仁的手,拽着他就往殿内走。
“父皇……他怎样了……”贑仁问着侯昱,他分不清楚自己的声音是因为什么而颤抖。
“他在等你……”说着,侯昱停了下来,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天皇依旧是在贑仁离开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只是他已经不是坐着了,而是躺在了地面上,脸色是如同死尸一般的灰白,双他呼吸急促,听上去似乎是只有出的气了,跪在他身边的女官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之后,他的眼睛才慢慢的张开了来。
看见儿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天皇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什么来,看着眼前濒死的父亲,贑仁只觉得自己的双腿没来由的一软,咚的一声就直直的跪了下去。他握住父亲那抖得十分厉害的手,泪流满面:“父皇……”
看着他哭,天皇突然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嘴唇又开始动了起来,这一次,贑仁听见了他说的话,那是嘶哑的,断断续续的,重复着的“不要哭”三个字,然后那声音又小了下去,贑仁凑上前,将自己的耳朵贴近了他的嘴唇,这次,他清晰的听见了那话:“对不起……”
贑仁抽回自己的身体,楞楞的看着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喉头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当他觉得那原本用力握住自己的那算双手突然松开并猛的往下滑的时候,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父亲……”他呢喃着这个词,这就是他之前想说却未曾说出来的词。
对不起!?……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侯昱上前探了探天皇的鼻息之后,道:“天皇已经晏驾了。”
他的话一出来,在场的女官和大臣们开始哭了起来。在一片哭声中,有女官拿来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帕子开始擦拭天皇的身体,贑仁则是不发一语的低着头,侯昱有些担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却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
“每次都是这样……您总是这样……逃避着,然后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别人……这样的您……我怨恨着……”贑仁自言自语的说着,当女官们将白布盖到天皇身上的时候,他却如同发狂一般的扑倒了天皇的身上,将那白布扯开,并抓着他的身体使劲的摇晃了起来,“我恨你!!!父亲!!!”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把我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摧毁?
这样的你……我真的好恨……我恨您啊……父亲……我唯一的父亲……
如果您真的是爱我……就请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见此情景,侯昱想要上前将他拖开,却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是足利異熾。足利異熾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动贑仁,侯昱愣了一下,转头看这个情绪已经失常的孩子,前倾的身子收了回来。
如果这个时候,不能让他痛快的发泄出来……那么以后将怎么办……
第六十二章
天皇晏驾后,最首要事就是大殓。在连续七日不停歇的法会后,装着天皇遗体的梓宫被运到了京都外专门为历代天皇进行火葬的大殓之所,在那里已经搭好了方便天皇灵魂通往天户岩的祭台。
照例的,和尚们诵念着往生咒和地藏王菩萨经,以西方诸佛之名义引领亡魂,而阴阳师们则是摇动着幡旗,供奉泰山府君恩泽上院。
贑仁身着黑袍站在众大臣之前,在阴阳头安倍有世的引领下念起了供奉给佛祖和泰山府君的愿文:“三界源生,幻化不留;四生因起,电泡即灭。圣也不免,何况凡夫。逝水藏舟,良有以也。念亡法子,性是颜回,命则蜉蝣。法味未饱,那始阙养。待我过时,自有伤心之恨,望我违时,必致丧明之泣。诚自襁褓,恩过耶娘。不患向死之徒,唯悲在生之苦。恭惟发肤之分,至造无垠;劬劳之恩,昊天罔极,特此发愿朝山,求诸佛加持,所愿籍此善业,归承本尊。”
诵念完毕,阴阳头安倍有世接过他手中的愿文焚于祭台前,然后将燃烧着的火把递到了他手里。贑仁看了一眼那桐木所做成的梓宫,手里的火把怎么都放不下去,见他有所迟疑,安倍有世提醒道:“殿下,请送天皇陛下最后一程。”
……这是他的最后一程……
贑仁看了看手里的火把,又看了看那梓宫,笑得有些无奈,只是他终究将那火把塞进了祭台下的木材之中。然后,他转身看着身后那些哭得肝肠寸断的大臣们,他觉得自己听不见他们的哭声,耳边那呼呼作响的风声,刮着火苗,却是显得异常的突兀。
看着那红艳的火舌一寸寸的吞噬着木柴,而后又舔舐着梓宫底部,原本一直表现得情绪很稳定的贑仁却突然像发疯一般的冲向了祭台。所幸足利異熾在一旁眼疾手快的将他拽住,并死死的抱在怀里,才没能让他一头扑进那火堆。
风助火势,很快的,火势越来越大,当梓宫被蹿腾起来的火苗给吞噬,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炸裂声的时候,贑仁放弃挣扎,开始泪流满面。见他情绪有些控制不住,足利異熾便吩咐左右大臣处理局面,然后带着他先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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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禁中,吩咐进物所准备一些食膳之后,足利異熾回到昭阳舍,看到贑仁一个人坐在廊边,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在对方身后站了一会便离开了。左脚刚迈出昭阳舍的大殿,他就撞见了并未参加大殓仪式的侯昱。
“原来,送殿下回来的是将军大人您啊。”侯昱眯起眼抬头看他。
没有回他的话,足利異熾冷冷的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侯昱勾了嘴角,笑道:“右大臣他们都已经回来了,因为困扰一件事,又不好拜托你,所以让我来说。”
“你是说那名女御的事?”
“算是吧。”侯昱摸了摸下巴,回道,“不过具体的还是御医们对于天皇死因的诊断。将军大人您有兴趣听吗?”说完,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而眼里那一抹漂亮的琥珀色也随之越发的浓郁。
足利異熾脸色微微的沉了,沉默少顷后,他道:“右大臣既然让你来说这件事,那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只是不要妄图挑战本将军的耐性。”一语毕,他拂袖而去。
站在这昭阳舍的殿外,侯昱并不关心这个男人是以何种表情离开,他所关心的是殿内的那个少年。他还在安福殿里与御医们商议如何将诊断后的结果告诉贑仁的时候,就听说了贑仁在大殓之所的失常举动。
这样的消息对于侯昱来说,并不是好消息,因为他要给这个即将成为下任天皇的少年带来的是另外一个对方不得不接受的残酷事实,那就是:天皇是因为服用了掺有剧毒的汤药而死,而那碗汤药正好是梨壶女御呈上的。
其实这件事在天皇晏驾第三日,就被定了性,而这个是侯昱和御医们对尸身进行了检查后所得出的结论。
当日在仁寿殿里,侯昱和天皇是饮的同一壶酒,吃的是同一个食案里的糕点,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那碗药。药是梨壶女御呈上来的,熬药的药渣里并没有毒药,而后在那碗里残留的汤药里检验出的毒药属性更是证明是毒杀。
只是,大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呈报东宫殿,因为自从天皇晏驾,梨壶女御被押那一日,这位未来的天皇陛下是一步也没有踏出昭阳舍,任何人也不敢进去,而连同整个昭阳舍一起,这禁中,也是如同一片死寂。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这谋害天皇乃是无可饶恕的重罪,眼看着天皇大殓将近,如果迟迟的不将重罪者定罪责罚,恐怕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要多起些许事端,而在深知将军大人和亲王殿下之后深有间隙的情况下,身为左大臣和右大臣的两位大人迫不得已,在两日前求到了他的门下,希望他能够在今天好好的将这个事说给亲王殿下说,毕竟,这是关系到亲王殿下是否能够万无一失登基的大事。
不过这的确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搞不好,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呢……
如此想着,侯昱迈步进了昭阳舍。在发现主殿内很安静,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侯昱转去了昭阳北舍,他知道,那是梨壶女御的寝殿。进了北舍,果然看见贑仁正背对着他坐在殿内,似乎正望着院内的红枫发呆。
侯昱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在殿外候他的传召,然而贑仁对他发出的声响充耳不闻,别说身子转过来了,那头都未见得动一下。见此情景,侯昱只有自己走了进去,当侯昱走到贑仁身后的时候,贑仁突然发话了:“是侯昱先生?”
侯昱愣了一下,应了声之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此时,贑仁才微微的侧过了身子看着他。看着对方那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侯昱觉得有些担心,莫说提及今天来的目的,怕是那安慰的话也不知要怎么说出口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被压抑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的侯昱不免得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开始引入话题:“右大臣他们回来了,天皇陛下的骨灰也经由大觉寺和东大寺的主持各自带了一些回去供奉,当然神主木和其中一部分骨灰也是被送往了伊势神宫。”
“是吗?”贑仁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将视线移到了殿外,然后是一阵沉默,良久,他才开始说话,“侯昱先生,你的父亲是位什么样的人?”
他的问题让侯昱不免得稍微的宽了心,于是侯昱想了一下回道:“我的父亲?他曾经是大明国文华殿大学士,先为左都尉监察御史,后为勘和大臣,记忆中,他是个性情豁达,博学好友的人。”
“侯昱先生一直都是和父亲在一起的吗?”贑仁继续问道。
“小的时候倒是经常在家,做了勘和大臣之后就基本上没有回过家。”
“对于父亲,侯昱先生你觉得自己了解吗?“
“不孝子的自己,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说了解……”侯昱苦笑着回道。
事实上,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当年因父亲数年不归家,而怀疑父亲在倭国另有新欢,自己才跟着勘和的队伍到这里,而来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错怪了父亲,结果两父子的关系在冰释之后未过多久,父亲就因病去世了。而临死前,父亲曾经希望他将自己的骨灰带回去的愿望,他也没有完成……
“不孝子吗?”贑仁反复重复着这一句,仿佛是在以此来肯定自己一般的说道,“侯昱先生,你知道我是怎么看我的父亲吗?我从一生下来,就被送到外祖父家。从小,我的外祖父就告诉我:你的父亲是个没用的天皇,他丢尽了皇室和天照大神的脸面,居然将皇室的尊严依附那个阴谋乱国之人的力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