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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人看好,他上去找自家主人禀报,推开门的刹那却愣了。
白衣公子嘴角噙着笑,正若有所思的盯着昏睡在桌旁的连瑾春看,驼子上前一步,也伸头瞧了瞧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一眼,迷惑问道:“主人在看什么?”
他家主人往往只有见着美人,才笑得这么有深意。
白衣公子用手轻轻碰了碰连瑾春温软的侧脸,笑容渐深:“驼子,老三在保佑我们呢。这回不但可以帮他手刃仇人,还捡到个值不少钱的大宝物。”
驼子还想再细看下主人口中的“大宝物”,白衣公子已是挥手让他“请”柯琅生进来。被五花大绑的推进门,柯琅生一眼就看见了昏倒在旁的小厮,心里一急,他连忙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柯兄急什么?”白衣公子笑眯眯地摇扇子,“你认识他?哦,对了,我怎么忘了,他也算你半个救命恩人啊!可惜!可惜!那些菜你虽然无福消受,可信纸上涂的药,也够你此刻全身乏力,任人宰割了。”
柯琅生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不知柯某哪里得罪了你们,竟要受到如此礼遇?”
“柯兄行侠江湖多年,杀过的恶人不计其数,自然不记得我这艘小小的船了。”白衣公子垂眼执起连瑾春的一缕发丝随意把玩,柯琅生的眼睛就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只见他温柔地笑起来,“两年前,也是在这里,柯兄还记得吗?你追了他三天三夜,就在这里,就在你站的这个位置,你亲手取了一个江湖人人为之头疼的采花贼首级,然后名扬天下。他的名字,叫胡青,我们叫他老三……”
柯琅生哪里还记得这些,却也不想叫人瞧出他忘记了旧事。
“柯兄你说,当年你杀了我三弟成就你江湖威名,今日你又上了这艘船,被我所擒,让我有机会亲手为三弟报仇,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呢?”
柯琅生还是冷着脸不吭声。
白衣公子见柯琅生如此也不生气,用扇子敲敲手心,他低头一笑,柔声道:“听故事也听够了罢,醒来与你故人叙叙旧如何?”
10、身陷囹圄
趴在桌上昏睡的人睁开眼睛,撑着无力的身体坐起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之前的怯懦害怕。连瑾春听了这么久心里早就明白,这人或许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已然看穿了他的易容之术。
顺水推舟的将他留在身边,估计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偏偏他这个不长眼的又待柯琅生格外不同,这样一来,正中下怀,连瑾春没把人救出来,反倒成了对方利用的棋子。
每一步,他看似在救柯琅生,实则都暴露出两人关系的不寻常。
宴席上的菜肴,不是只有柯琅生面前的才有毒,可是他独独提醒柯琅生一人,白衣公子本就防备着他,那时只要一细想,怎么会不明白他打的小算盘?这也就算了,他留书提醒柯琅生,柯琅生一见笔迹熟悉,必然取起来细细查看。
可这信上却被他们涂了毒,柯琅生只怕还没想清楚,就被毒晕了。
“恰巧”这时驼子叫他去货仓做事,他来不及去看柯琅生,自然就不知道柯琅生发生了什么事。待他回来,开门的那个人就已经不是柯琅生本人了。
连瑾春那时进了屋,闻着屋内的一股淡淡的香味,心内已有疑惑。
再去细瞧那“柯琅生”手里握着的是把扇子,而不是柯琅生平日里生死不离的宝剑,心内大惊,当即转身想逃,假柯琅生却笑着迎招而上。连瑾春当时已中了毒,渐渐体力不支,哪里还逃得出去?
等到再醒过来,就是听到两人对话的时候了。
柯琅生的仇人要真算起来,说不定比他还要多。他自十二岁跟了主公,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在江湖上没有名气,只有代号,别人谈之色变的也是组织的名号,褪了这身外衣,他连瑾春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但柯琅生不同,他出身名门正派,侠肝义胆,年少有为,谁人不晓?
杀再多的无名小辈有何用?
有本事杀柯琅生就不同了,他是神剑山庄庄主最得意的弟子啊,杀他一人,威名臭名都占全了,更何况那些宵小鼠辈与他结怨的本就不少。
故而,这些年等着杀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如今神剑山庄一倒,柯琅生孤身一人无所依,那些人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光有一身侠义有什么用?此刻落了难,又有谁来救你呢?
连瑾春一想起这些就憋得慌,既气自己没用救不了他,又气柯琅生平白树敌无数,到后来什么好也落不到!柯琅生动了动被捆住的身体,挣扎着上前,朗声道:“你们放了他,冤有头债有主,此事跟这位小兄弟无关,你要报仇柯某无话可说,愿意一人承担!”
话音未落,连瑾春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柯琅生心头猛地一跳。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了两声,柔声道:“仇我自然是要报的,柯兄放心,等到了颖城,我会放把火,把你和这船都烧个干净,以慰我三弟在天之灵。至于他……”
微微顿了顿,他笑起来,“长得这般好相貌,跟随我挑的这十二位美人一同前去北疆,寨主看见了,必会心花怒放,高兴至极。我是个生意人,你说说,这么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我为何不做?”
柯琅生的目光深深落在微微侧开脸的连瑾春脸上,耐住心潮翻涌,沉沉开口道:“是么?我看你眼光也不怎么样,这位小兄弟不过是中平之姿,如何算得上是好相貌?”
这白衣公子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郎君孟玉林,一手易容术耍得出神入化,连带着看人的面相也十分精准,生得美与丑他一眼便知。
然而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眼光,柯琅生这么说,恰好触了他的逆鳞,唇边勾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他挑眉道:“柯兄不信?让你仔细瞧瞧又何妨?我孟玉林还从未看走眼。”
“……得罪了!”
孟玉林上前飞快点了连瑾春的穴道,他不顾连瑾春皱得紧紧的眉,伸手就在他脸上四处摸了摸,柯琅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只觉得那颗心跳得飞快。
人皮猛地掀开来,连瑾春那张熟悉的脸刹那映入眼帘。
孟玉林看了看手中的人皮面具,再凑近些看了看连瑾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好心情地笑起来:“易容得不错,可惜比起来我来,还差了些。”
想了想,他又道,“以你的身手,之前起码有两次机会可以走,这姓柯的小子对你有什么恩情,居然值得你为了他搭上自己一条命?”顶着柯琅生的灼灼目光,连瑾春黑着一张脸,冷声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不说就算了,反正这小子也活不了多久。”孟玉林一笑,啪啪解了连瑾春的穴道,从袖口抽出一条金丝绳扔到地上,冲驼子抬抬下颚。
驼子连忙走过去把金丝绳捡起来,先是用小刀替柯琅生松了绑,然后十分粗鲁的扯过柯琅生与连瑾春,将两人面对面绑起来,勒得紧紧的。
悠悠然喝了口茶,孟玉林瞥了两人一眼,边摇扇子边笑吟吟地说:“虽然你二人中了我的十香软骨散,但为了万无一失,只好勉强你们共用一条绳子啦。别想着跑,这条金丝绳可是用刀剑都斩不断的。”
被驼子狠狠推了把,两人歪歪扭扭倒下了下去,门被咔哒一下上了锁。
柯琅生从刚才就没怎么说话,落地的时候连瑾春的胳膊被撞到了,痛得他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房间里很安静,闭上眼能听到船底下起伏流淌的河水哗哗作响的声音,还能听到彼此不甚明显的呼吸声。
“……撞到手了?”柯琅生低声问,说话间的气息暖暖的扑在面颊。
连瑾春莫名紧张起来,眼睛垂得低低的,装聋作哑就是不理他。但今日柯琅生耐性十足,又再问了遍,连瑾春皱皱眉,含糊唔了一声。
柯琅生脚蹬着墙,猛地带着他翻了半个身,连瑾春的胳膊是没那么难受了,但现下却变成连瑾春在下,柯琅生牢牢压在他身上,与他手脚相叠,竟是没有一处贴得不紧密的。
这样的姿势比方才更让人觉得尴尬万分。
连瑾春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眼却对上柯琅生漆黑幽深的双眼,心脏突地一跳,他飞快地别开眼,满脸懊恼之色,几乎就要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柯琅生笑:“这样好些没有?”
……怎么可能好?比刚才更糟糕!连瑾春就算不去看他,也知道柯琅生的目光从来就没从他的脸上挪开过半分,就快要在他脸上戳出个洞来。
憋了半天,连瑾春瞪着他,说:“换个姿势,你不要压着我,很沉。”
“……哦。”
柯琅生从善如流,两人奋力调整姿势,连瑾春本想像之前一样两人面对面躺着,这样至少贴合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让他觉得自在些。
但很显然柯琅生不是这样想的,他这一用力过猛,连瑾春整个人又翻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已变成他在上面,而柯琅生在下面。
若说之前柯琅生心里对他还有气,那在看见连瑾春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所有的委屈、气愤、烦躁感都像雾一样,呼啦啦散了个干净。他甚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们捆在一块儿了,谁也离不开谁。
躺在下面,这样仰视的角度,可以让他很轻松的就看见连瑾春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似乎这样趴在自己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自在,连瑾春总是很努力的绷着脖子,试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远的。
他白皙的脸微微泛红,也许是觉得不自在,在害羞。
眉头紧锁,薄薄的唇紧紧抿在一起,透露出他此刻心情很坏。
长发从肩头滑下来,丝丝缕缕落在自己胸前,凉凉的,软软的,像此刻乖乖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样。柯琅生的嘴角微微翘起,看得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点也没有两人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危机感。
“撑了这么久,你脖子累不累?”
柯琅生揶揄。
11、暧昧旁生
这句调侃似的玩笑话让连瑾春的脸似乎又更红了些,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有尴尬、有恼怒,有心虚,但更多的似乎被戳中心事后的窘迫羞涩。
“你有心思取笑我,还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连瑾春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说起话来也咬牙切齿的。
柯琅生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温柔似水,似乎那一瞪没把他瞪得肝胆俱疼,反而让他觉得格外受用,一句话就能让连瑾春翻脸的,这世上当真没几人。
“……你还笑?”脖子都搁在别人刀口子上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柯琅生眨眨眼,笑道:“能跟你死在一块儿,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高兴,为何不能笑?”知道他说的话总是不正经,自己不该认真,可连瑾春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猛然一跳,抿了抿唇,他淡淡道:“如果没听错,他们打算要烧死的,好像只有你一个……”
柯琅生的眼睛深邃得像海一样,那里头倒影着他的脸,细致得像是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画,有那么一瞬,他几乎产生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是么?”柯琅生的声音低低的,微带笑意,“但我觉得你不会弃我而去。”
连瑾春有些怔忪,心脏一下一下地击打着胸膛,竟然有些刺痛。
柯琅生又带着他翻了个身,依旧压着连瑾春在下面,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流连,笑容微敛:“连瑾春,你敢不敢跟我说句真心话?”
“我哪一句话不是真心话?你别得寸进尺。”连瑾春垂着眼,声音慌乱里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知道我为什么骗你留在妓院么?那是因为我烦你了,你这人明知道我不欢迎你,却怎么赶都赶不走!”
“既然这样,为何我回去道风山找你,你不肯清清楚楚跟我讲明白?”柯琅生紧紧盯着他,“我柯琅生脸皮虽厚,但并不是纠缠不休的人!”
“……我怕麻烦,况且我们也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那机关呢?”柯琅生的火气“噌”得冒了起来,“你如果不是害怕我受伤,为什么把机关都撤掉了?你看得见我,听得见我说话,却不肯见我,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自己见到我会动摇!”
心脏猛地一缩,连瑾春抬眼看他,冷冷笑道:“我有什么可动摇的?柯兄未免太过看得起自己了,我只是怕你的血平白脏了我道风山的地!”
“所以呢?所以你就追出来看看我是不是能死在外面?”
柯琅生咬牙说:“你讨厌人的方法还真是独特啊?讨厌到害怕他受伤所以宁可自己受伤,讨厌到能把自己的家财都送给他,还装神弄鬼提醒他不要吃下了毒的菜,有机会逃你不逃,偏偏落到跟这个讨厌鬼绑在一块,任人宰割的地步!我不是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