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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於是笑笑,一手提著药壶,一手摊开了直伸到我面前来,吐出两个字:“拿来。”
“什麽?”我莫名。
“银子啊!”老头一派理所应当的神情,掂了掂手里的药壶,“都说了药材珍贵,难不成白白送你啊?就是华佗麽,也是要吃饭的呀!来吧。”他又把手更向我伸过来。
我当时脑门上的冷汗就刷地滚下来,悄悄斜过眼去瞟床上依旧在病痛之中的沈金银,就觉自己的心脏揪痛得要命。
不行!不能再冒让他受伤的生命危险了,一路过来沈金银早就遍体鳞伤,别说他自己痛到不行,连我看著也实在难受。这药是一定得拿下的,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身上没有钱啊!
我抬起眼来瞅对面一脸期待表情的老头,又忍不住再去瞟一眼床上虚弱的沈金银。
心脏跳得很快,我咽下一口口水,终於说出自己生平头一句谎话:“事出突然,我没带银子,救人要紧,明儿你同我一块儿去府上拿。”我真佩服自己居然没结巴。
老头闻言,顿时满意一笑,道:“好,那便先赊著。”说完跨步出屋外煮药去了。
我摸一把脖子上的冷汗,吐出一口气来,慢步踱到床边坐下,低头呆呆望著床上呼吸平稳的沈金银,然後伸出手去,替他拨开面旁被风吹散的头发。
沈金银的眼皮突然微微一动,勉强睁开眼来看我,我也看著他。
沈金银於是笑了起来,两眼眯成好看的弧度,伸手抓住我的衣袖:“胡江湖,你在为我担心吗?”
“沈金银,你不会有事的。”我很确定地告诉他这个事实,反手握住他的手背,给他信心。
“太好了。”沈金银乐呵呵地闭起眼,脑袋抵住我的大腿,“你在为我担心,太好了。”随後他捏著我的胳膊,又一次陷入沈睡。
老头的药材格外有效,沈金银喝下以後,不出一个时辰,面上就重新恢复了血色,圆嘟嘟的面庞变得像从前一般红润。
我很高兴,陪坐在旁,眼见沈金银的病症一点一点康复,忍不住抱他起来亲了亲他的面颊。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金银又醒过来一次,只喝了几口稀饭就直喊累,於是又躺下睡觉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被人从睡梦之中摇醒,抬眼一看,居然是老头。
老头身後背个大竹篮,里头盛满了草根花木,显然刚从外头回来。他将竹篮放在一边地上,回头看我:“现在可以去府上拿症费了吧?”
我此刻的状态,就好像有无数只疯猫伸长了指甲在背後狂挠。我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随口应道:“噢。”
我同老头一块儿出门,心里捉摸这回要怎样应付,一双脚兀自在地面上缓慢游移,指不准个方向。身旁的老头不耐烦,冷哼一声走到我前头去,左穿右拐的,倒像是比我还熟悉路。
不一会儿,他在一座大院门前停下脚步,望一眼头顶上方硕大的牌匾,说:“到了。”
我应声抬头,只见面前的大院足有半座城那麽大,比先前的避邪山庄不知要气派上多少倍,直吓得我愣神半晌,这才定睛瞧见大门中间那匾上用黄金写著“沈府”两个大字。
此刻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转头用诧异的眼神去看身旁的老头,心想他怎麽知道病人姓沈?我好像没告诉过他啊?况且哪儿有那麽巧的事,偏偏这城中居然就有一家姓沈的大户人家?
我尚且抓耳挠腮,捉摸不透个中缘由,老头却在背後推我一下,道:“快去打门!”
我一时别无选择,抽动嘴角笑笑,硬著头皮跑到沈府门前,抓住那门环啪啪啪地敲了三声,就听里头传来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里探出一个脑袋,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一番,问:“来者何人?”
我呵呵笑,回头看看背後悠然自得的老头,又转过头去,向那仆人撇撇嘴,笑得谄媚:“不知府上可有一位沈金银沈公子的?”
那人听我如是问,奇怪地皱起眉头,又再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没错。赶快讲出事实吧!我在心头呐喊。这里压根没有那麽一个人,一切全都是我编出来的,我做了坏事,应该遭受惩罚!我愿意为老头家里洗衣烧饭砍柴生火,作为补偿。可是至少沈金银的病好了不少,也就值了!
说吧!快说吧!
我拿灼热的视线盯住面前的家仆,果然见他摇了摇头,道:“我家少爷不在府上,还请两位先行进来。”
看吧看吧!一切都完了,家仆说了,他家少爷不在……他家少爷……嗯?
家仆将大门打开,为我们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只见眼前地上一路铺的尽是汉白玉,两旁是紫竹林,还有大过整个飓风派府邸的池塘。
我记得,沈金银曾经说,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家中金银满贯富可敌国……
“你还愣在那儿做什麽?”老头的叫唤把我从震惊之余拉回来。
我合上张口结舌的嘴巴,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终於鼓起勇气,迈腿踏上那汉白玉的路途。
沈金银啊沈金银。我在心头默念。这个巧合也太凑巧了。
我们被安置在大堂上,家仆进屋去禀告老爷。我少许扫视堂上摆放的那些个字画古董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随後沈家老爷迈著稳健的步伐,从屋後进来。沈老爷同沈金银一般圆圆的脸蛋,眼大耳大,笑呵呵的,满似一座弥勒活佛。
看到我们两个的时候,沈老爷行了个礼,对我身旁的老头毕恭毕敬道:“有劳神医亲临,有劳。”
老头一摆手,直接进入主题:“你家公子现如今还躺在我破屋子里,先把症费交上来吧。”一面说著一面伸出手。
沈老爷呵呵笑说:“自然,自然。”回头对一旁垂手而立的仆人招呼,“到後头拿八百两白银给神医,再叫人去神医府上将公子接回来。”
这沈老爷倒跟沈金银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做爹的那样慷慨,做儿子的反倒抠门。我心说。
老头拿了钱,满心满脸的喜悦,丢下我兀自出门去了。沈老爷这才回过头瞧瞧我,又眯起眼来笑笑道:“请问这位小兄弟是……?”
“噢,我是沈金银的……嗯……”支吾半天,我总算憋出一句,“途中遇见的患难之交。”一起被人追杀,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
“这样啊,哈哈哈。”沈老爷仰头,不知笑什麽。他转手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突然拿一双严肃的眼瞧我,问,“小儿一路上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我摇头,“令郎很机灵,许多事情上都是他照顾我。”
沈老爷於是若有所思地舒展开眉头,笑说:“这麽看来,他是长大了不少。”
我才要接口,忽听得屋後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嗓音高亢,一路划破长空──
“老爷!听说您给城东那个死老头八百两白银!”
声到人至,就见一位翩翩贵妇手攒香绢,唰地撩起帘子,扭动腰肢,一摇一摆地快步走出,嘴上还不住地说:“那穷老头一辈子也没见过那麽多白花花的银子,给他十两二十两打发一下不就行了吗?那麽破费做什麽?”话及此,她一回头瞧见了我,两眼一睁,急忙拿绢子掩到嘴边,呵呵地笑著用指头点沈老爷的脑门,“唉呦,原来老爷您还有客人在呀,怎麽不早说?”
沈老爷抬起袖口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面上依旧一派弥勒佛的笑容,举手介绍我道:“这是金银的朋友,叫……”
“我叫胡江湖。”
我才说完,门外有人进来禀报,说公子回来了。
我回过头去,只见沈金银尚有些虚弱的被人搀著跨过门槛,他一抬头瞧见我,立时奋力甩开身旁一干人等,踉跄著过来,抓起我的手臂就往外头去。
我正自奇怪,便闻身後响起沈老爷威严的声音道:“你上哪里去!”
沈金银一下止住脚步,脸色阴霾地钉在原地,眼角一抽一抽地动。我转头去瞧从凳子上立起来的沈老爷,他此刻的表情也好看不到什麽地方去。
我左顾右盼,不知现在人家内部纠纷,自己好不好插嘴,又担心沈金银大病初愈,这麽一闹腾,会不会旧病复发。
就在我挣扎在自己的思考之中的时候,沈金银突然一吸气,大声吼:“你管我去哪里!我们不是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吗?”嗓音之大,震得我心惊肉跳。
我伸手扯扯沈金银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动气,沈老爷却自眼前走过,绕到我俩面前,抬起胳膊,给了沈金银一个响亮的巴掌,直把他扇到跌在地上。
我心惊,俯下身去扶他,一面出声阻止:“沈老爷,沈金银他有伤在身……”
我话没完,孰料沈金银肩膀一抖,将我挥开,嘴上说:“没你的事!”一面起身握拳前击,狠狠打入沈老爷的腹部。
我朝後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幸而沈夫人在後头挺了一把,令我站稳。我只懂瞠目结舌地望著面前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的父子两个。
做父亲的叫:“出去几个月,以为你会成熟不少,没想到还是那麽幼稚!”一记左勾拳。
做儿子的嚷:“你有什麽资格教训我!”一记上勾拳。
做父亲的又吼:“就凭我是你爹!”一记直拳。
做儿子的继续喊:“咱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抬腿一脚。
“你犯规!”做父亲的捂住肚子指责。
我张大嘴,眼巴巴瞪住他们两个,沈夫人优哉游哉地举起一盘瓜子到我面前问:“吃不吃?”
我扭过僵硬的脖子看她,伸出手指点面前奋战之中的两人:“你不去阻止他们?”
“没事儿,他们经常这样。”沈夫人掩嘴笑,似乎毫不在意,任由那对父子从拳脚相加一路演变作拉头发咬耳朵。
沈家父子一路厮杀,我在旁一路看得毛骨悚然,暗忖这沈金银也真好身板,内伤才刚复原,现在又添那麽些外伤,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倘或从小练武,恐怕他这会儿就成江湖上的大人物了。
沈夫人嗑了半天瓜子,总算看不下去,起身拍拍手,拔尖了原本就高亢的嗓音道:“都别打了,休息休息准备吃饭。”
那两人战得正欢,哪曾听见这头的叫唤?於是谁也没停手,兀自咬著对方的肩膀。
沈夫人见状,不悦地揪起细眉,咳嗽一声,一双小脚在地上快步溜达过去,双手捧缸一般环抱了个大圈,两条胳膊抖三抖,突然向外挥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不知哪儿来的一道金色光刀凭空横扫而过,打在纠缠一块的两人身上,沈家父子不约而同闷哼一声,凌空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
见状,我一下跳了起来。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招的确是江湖上已经失传的内功心法──狮心风。
据说这是曾在江湖上掀起波澜的金狮派独门密技,後来传到最後一代女掌门手中,女掌门却在十七年前突然扬言退隐,此招数从此销声匿迹。
连我也不过在师傅偶尔回忆年轻时光的时候听他描述过,说是他当年下山修行,正巧见过金狮派的人使此招术,没想我胡江湖今天居然也有幸亲眼得见。
我抬头,拿了崇敬的眼神看沈夫人高大的背影,感慨良多,一时无言。
沈夫人收势,举起手上的绢子掩嘴浅笑,一双灵动的眸子扫过地上两人道:“还不回房处理一下伤口?吃饭的时候我可不想见血。”
沈家父子趴在地上乖乖点头:“遵命。”
换过合身的衣衫,我到沈金银房里给他擦药。他的房间实在是大,大得我感觉从门口走到他对面的凳子就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我坐在沈金银面前的凳子上给他擦脖子上的血,也不知是真痛还是假痛,沈金银只管没命似的嗯唉乱叫。
我於是拿开绢子问:“是真疼?”
沈金银用力点头,神情夸张:“疼死了。”
“那你还是自己擦吧。”把绢子递给他,我可再也受不了看他喊疼,喊得我也心疼得要命。
可是沈金银不从,又把绢子塞回来,将脑袋一起凑上前,愣是要我给他擦。
我瞧他一脸期待,只得继续刚才的工作,一面不忘问他:“沈金银,你娘是不是那个退出江湖的金狮派女掌门?”
“不知道。”沈金银两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瞪大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珠子,乐呵呵地瞧著我的脸。
我看他一眼,抬手为他擦干净嘴角旁破裂的伤口,於是又听到沈金银痛得!!地抽气。
手指一颤,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作势起身,说:“还是找别人给你上药吧。”
沈金银一把拉住我的袖口,抬起委屈的眼来瞅我,直瞅到我与心不安,重新坐下,这才嘟起嘴凑到我跟前,说:“你给我吹一吹就不疼了。”
“真的?”我怎麽不知道吹气还有这种功用?
“当然是真的。”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