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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说,“是文湛让你来的?”
我摇头,“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却笑了,“朕还道他终于有了逼宫的胆子了呢!我们父子君臣两个人,其实一直在对持厮杀,现在却是王不见王,却谁也使不出最后一招。毓儿,这不关你的事,你走,有什么事,让他自己来!朕不信,朕的太子像齐桓公、赵武灵王的儿子们那样窝囊,有某朝篡位的胆子,却不敢面对青史,面对天下,只敢饿死他们的父亲,也不敢举刀弑杀君父!”
我跪着爬了两步,“皇上!难道真要把太子逼到弑君夺位,谋朝篡位这一步,您才甘心吗?
忠臣自古出逆子。
他做太子,上可对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下可对亿兆黎民。他的肩上担的起祖宗的千年基业,苍生福祉,担的起九州万方!
如今,整个天下早已经谣言四起,说太子谋国不正,不止宁王,就连各地手握兵权的亲王,藩镇也借着这个由头蠢蠢欲动,想要图谋不轨。也许太子最终还是会平定八荒,可是,战事一起,狼烟所到,涂炭生灵。
《左传》载,臧文仲曰:“宋其兴乎!汤、禹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兴亡盛衰只在弹指之间。皇上……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不可因为一己私念,将天下弃之不顾。”
他看着古老的雕花窗,那一道道精致的花纹留下的阴影,在他的脸上显露出来,像刻在灵魂上的伤。
我铺开了他亲手绘制的画卷。
画中的他慵懒的坐着,栩栩如生,嘴唇边上凝结了一丝诡谲却羞涩甜美的笑。
“皇上,我娘说过,我爹赵汝南是为了您,为了大郑江山而死的,您忍心看到我爹身受千刃凌迟之苦,身后万世骂名换来的清平盛世,还有您一生心血付之东流?”
他的眼睛只是看着画像,静静的看着。
砰!砰!!砰!!——
这是召集军队的硝烟,五彩的烟花在雍京城上空炸开,弥漫了整个天际,然后四散纷乱,归于静寂。
战事迫在眉睫。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皇上竟然笑了,“李芳,拿纸笔,玉玺过来。”
退位诏书:
肇及先帝开业,靡历险坷,至今已一千有余年矣。及至鄙驽即殿,朝勤夜殚不意松懈之万一。虽城郭升平,民毋饥寒,本欲开疆破陌于海漠,抟国威于诸蛮,然今天下未一,海内仍群,礼化未仩于四方,奈何败体积劳,如日枯灯蓑草,而无力盈持炎德也,实感愧悔也。
先训勤勉在耳,曾不敢贿于心,君国之事亦大也。倾覆衰微之过错万死而不偿,窃幸先祖寐祐,慰诞嗣文湛,奉蒙天赐,聪敏灵慧,博广好仁,善谅天心之痛黎民之苦楚,常体史祚之勉昏庸之明暗,信可委社稷之圣任也。
《书》言,其大道之行,必选贤与能,夫人之力终有衰也。则妄步先圣尧舜之踵武,继传帝业以子文湛,以望奋先祖之宏烈,成万世未竟之功!於戏!感之已久,唯以蒙掩以觐先灵。(注)
最后一笔顿了一下,力透纸背。
李芳颤抖的捧过来传国玉玺,皇上正要加盖,却发现朱砂已经干涸,用力按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痕迹。我上前,从袖子中拿出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喷出,倾倒入朱砂盒中,再印在玉玺背面,皇上手腕一用力,最终,大印盖在退位诏书上。
232、232 。。。
皇上扔了狼毫,忽然叫住我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制住文湛,你的生死荣辱,只看造化了……”
我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陛下,您以我为子,我却忤逆父皇,身为大郑的臣子,却胁迫陛下,逼您退位,这是大逆不道,我是罪人,再无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
说着,我手中的匕首调转方向,冲着我自己的心口,狠狠的扎了进来。
……
233、无良番外之橙子死后(亲,你们神马都没看见……) 。。。
无良番外之橙子死后(亲,你们神马都没看见……)
元熙十二年,正月初一。
赵思承是元熙元年出生的,他今年都十一岁了,却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婴儿一样,每天都会窝在皇上爹爹的怀中睡觉。对于赵宝宝得到皇上偏心宠爱这事儿,太子怀毓恨的牙根痒痒,却无能为力。
嗯,谁让太子的娘亲不好,不得皇上宠爱,又伙同外戚造反?偏偏他们又没有实力,两下子就被宁淮侯崔碧城带兵给灭了,之后,太子亲娘家族就被皇上灭了三族,赫赫扬扬的姜氏大族就烟消云散了。要不是太子不要脸的扑到皇上爹爹怀中哭的像个烂桃,皇上爹爹没准还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呢!
诶,就为了这事,太子没少找赵宝宝的麻烦。因为宝宝是那样的可爱,美丽,得到大家的宠爱。不但皇上爹爹宠爱他,七叔越筝亲王宠爱他,外公尹相国宠爱他,表叔崔侯爷宠爱他,连司礼监的掌印柳公公和首席秉笔黄公公都宠爱他!
他们经常背着皇帝爹爹,把宝宝楼在怀中,心肝宝贝儿的乱叫,都说他是可怜的孩子,还在娘胎里就没了爹,一出生又没了娘,这么可怜的孩子,大家怎么能不疼爱他呀!!
宝宝狠疑惑……
他已经得到了大家的宠爱,每天有吃不完的糖果,用不完的压岁钱,使不尽的狐假虎威,没有爹娘,又怎么样呢?
再说,他有爹爹啊!
而且他的爹爹还是当今的皇帝!
皇上爹爹狠爱他,真的像是捧在手心怕歪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可是表叔崔侯爷不以为然。只要崔侯一有空儿进宫,就拉着宝宝的手问东问西,还经常问一些一场不着调的问题。诸如,皇上搂着你睡觉的时候,他有没不规矩啊,有没有摸你哪里啊,还有,你的小屁屁有没有被他用过啊?问完都没有,表叔这才表现的安心了一些,然后又开始给宝宝塞东西,都是一些毒辣的小玩意,还叮嘱他,如果皇上爹爹想要摸你,你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对待他!
宝宝不高兴。
他才不要这样对待皇上爹爹呢!因为,天底下最疼爱他的人,就是皇上爹爹了,虽然,爹爹看起来总是有些奇怪。每天他都会抱着宝宝批阅奏折,还教他写字,说起来,宝宝的字写的异常的好,连首辅大臣楚大学士都赞叹不已,说他小小年纪就犹如颜真卿附体,可是不知为什么,皇上爹爹看了,脸上总是有一些复杂的表情,他并没有狠高兴,只是淡淡的说:不,……,不是这样,他的字狠难看,却……
他并没有说下去,赵宝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元熙十六年,宝宝十五岁了。
这是一年的腊月,还不到除夕,可雍京城却冷的出奇。这一天是皇上登基吉祥日。十几年前,皇上就是在这一天登基的。可是,宫里却不许庆祝。每年,每到这一天,整个大郑宫就异常紧张,仿佛有大灾降临一般。司礼监的柳公公还专门告诉大家,这一天皇上心情不好,千万不要去打扰他。宝宝每年都狠听话,可是今年他忽然想起来,皇上爹爹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吃东西,还喝了一晚上的酒,于是宝宝就从御膳房偷了一篮子南瓜饼,偷偷跑到皇上爹爹的寝宫,却看到皇上一个人,捧着一把匕首,一直哭。那只匕首狠好看,手柄上全是珍珠,宝宝知道它,据说这是他们老赵家祖传的东西,是宝宝爷爷的遗物,可是为什么皇上爹爹却捧在手中,还哭了呢?
宝宝走进大殿,皇上听到声音,怒吼了一声,“谁敢过来?滚!!”
宝宝呆住了,因为皇上爹爹从来没有这样吼过他。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皇上爹爹。平时俊美如神祗,斯文儒雅的皇上爹爹不见了,他就坐在地上,头发疯乱,像一头受伤之后,躲在洞穴里面的野兽!
赵宝宝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南瓜饼放在皇上手边,小声的说,“皇上,是我……”
宝宝头发软软的,眼睛却狠亮。本来是个狠清秀的男孩子,却因为眼角边上有一颗红色的泪痣被太子怀毓取笑像个娘们。宝宝狠生气,他曾经想要用刀子把泪痣剜了,却被皇上爹爹暴打了一顿,说他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宝宝从来都没有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可是那次却被皇上爹爹打的三天下不了床。宝宝知道皇上爹爹狠宠爱他,也知道他担心自己,于是感动之余,就不会去生皇上爹爹的气了。
可是,今天呢?
皇上拿开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双眼猩红,他似乎闻到南瓜饼的香气,暴怒,“谁让你拿这些东西过来的?滚!”
宝宝被吓到了,皇上爹爹从来没有这样吼过他!
他越生气却越想哭,越哭越生气,最终只能抽打打的哭着说,“是我,皇上是我!是我看您没有吃东西,怕您难受,这才送东西来的,既然您不喜欢,我走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是,他却被皇上从身后猛然抱住了。
皇上的拥抱令赵宝宝窒息,就好像要活生生的把的骨头捏碎了,揉进自己的怀中。
他低哑着声音,像哭泣一般,“承怡,别走,别走……”
赵宝宝感觉狠疑惑。
承怡,这是他亲爹的名字。这个据说是他的爹的传说中的家伙,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而且周围人似乎都有些忌惮,那么疼爱他,可是关于他爹的事情什么都不对他说。只说他和皇上爹爹感情还不错,从小一起长大,再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皇宫里也没有亲爹的东西,据说都被大太监柳从容收了起来。可是,可是,他和皇上爹爹的感情不是狠好吗,为什么平时又没有听到皇上爹爹说他的故事呢?
不过,现在……
皇上爹爹为什么在喝醉之后,抱着自己叫亲爹的名字呢?
好奇怪……
赵宝宝正在疑惑,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脖子像火烧一样的炽热,是吻,是烙印一样的亲吻,这和皇上爹爹平时轻柔的亲他的额头一点都不一样的吻!赵宝宝忽然感觉到有些恐惧,那个吻,根本不象一个吻,就好像是野兽在给他的猎物打上烙印,让他有一种永生永世,在劫难逃的恐怖感觉!
突然,寝宫的大门被撞开,身着华服的表叔崔侯爷像是赶着来转世投胎的饿鬼一般,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他看到里面的情景,清俊的脸上都是汗,额头上一根青筋暴起!
他一把就从皇上爹爹的怀中扯过赵宝宝,还敢冲着皇上大声说话,“皇上,您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赵思承,他不是承怡!承怡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十六年前,他就死在你的怀中了!”
皇上忽然抬头,后退了两步,在黑暗的大殿和同样黯然的黑丝龙袍中抬起头,他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却依稀显现出年少时代冰雪一般白皙俊美的样子,岁月只能消磨的人事全非,可是却如一把尖刀一般,雕刻着皇帝的内心。承怡曾经说过,他是玉,是国之重宝,万民福祉,可是他却宁愿自己只做他一个人的文湛。
对啊……他怎么会忘记呢……承怡已经死去,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去……昨天他还去过他的坟,干干净净,白雪漫道,一切都像十六年前一样……
当年的这一天,宁王号称奉召入京,二十万大军重兵围城。雍京内外人心惶惶,文湛到外督战。对于即将到来的兵连祸结,他都有筹谋,也泰然处之。早就知道这万里江山,家国天下是属于他的,可他却从未奢望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手中。别人给的,不是他自己的,只有他自己夺来的,才能万载千秋。
他觉得一切仅在掌握,却在登上雍京城头,抬头看烽烟缭绕,漫天烟花的时候,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制止不住的心慌,像是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一般,他惊异,却又在转瞬即逝之间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布局,应该是万无一失,随后想到的却是昨日和承怡在南苑那场温柔致死的缠绵,揉进身体里,微微颤抖,像是承怡生来就是他,一直都是他的……
然后呢?再后来,他记不清楚了,像是忽然从皇宫中传来了圣旨,皇帝下诏退位,将帝位传于太子,而笔锋一转,竟然说城外宁王兵马无诏入京,等同谋逆,号召天下共讨之。
一切来的太容易,容易让文湛心慌。他顾不上接受百官朝贺,也顾不上欣赏敌手的败局,更顾不上脚下大好河山,万民朝拜,他只想赶回皇宫,他只想看到承怡,他只想紧紧抱着他,此生次是再不分开。
可是……
在南苑,他看到了他。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