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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太子一眼,惊讶的是,他手里的核桃没有了。
我说,“要命……”
太子也看着我,他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块。
他把核桃塞嘴巴里面去了。
我说,“要命……我也不给!”
咔吧一声!
太子把整个核桃,带着坚厚的壳子的核桃,活生生的咬碎了!
我听着小心肝就是一颤!
咔吧又一声!
太子又嚼了一下,然后一下,两下,三下……
他把整个核桃,生生的给嚼碎了。
好像核桃在他唇齿之间,被砍头,断筋脉,被剔骨,最后磨成齑粉,彻底的灰飞烟灭!
太子一点一点嚼着,也不说话,就那么仔细而沉默的研磨着,咀嚼着,最后,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化成了粉末,他整个吞下。
我听着都心惊肉跳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大皇兄的意思呢?”
“呃……”
我懵了,差点就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有些张口结舌。
我被他刚才嚼核桃给彻底的吓到了。
他这几年都吃什么了?
怎么牙口变得这么好了?
我记得他小时候喜欢吃甜的,满口的小糟牙,整天捧着腮帮子喊疼,我没少被他折腾,怎么现在连吃核桃都不用凿子了?
太子又说,“大皇兄的意思是……”
“啊!哦……那个……我想,能不能宽限个时日。”
“那是多久!大皇兄想让小王等多久?”
——
多久?
……你说,你想让我等多久?
一生……够不够?
是谁说的?
是谁对我说的?
我似乎听过相似的话,在哪里听过,谁对我说的,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睛像是雍京外的镐水,水波是清澈的,但是水却是黑色的,泛起银色的粼粼波光,那里倒映着桃花,倒影着禁宫中的红莲……
我……
我连忙闭上眼睛,摇摇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似乎有改变,又似乎没有。
太子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的问我,“欠钱总要有个限度吧,大皇兄的意思呢?”
“七天!我只要七天!”
我说。
“那好。”太子站起来,浅笑着说,“七天后,小王就敬候佳音了。”
第二章 铁公鸡崔碧城
07
等太子走了,黄瓜才从旁边的角门探头看我这里。
我从手边拿出来一把拐杖,我低着头,斜着眼看着他,然后用拐杖敲了敲我屁股下面做的石墩,冲着他招了招手。黄瓜有些迟疑,最后他左右看了看,无奈的只能一步一挪的蹭了过来。
这个时候日头升起来,天也开了,我把拐杖放一旁,端着茶水,摇头晃脑的看着我碗中的清茶,叹了口气,抿了一口才说,“黄瓜呀,我看你最近越长越俊俏了。”
黄瓜大约看我脸色很好,也连忙笑着说,“那也比不了王爷俊俏。”
“好孩儿!知道我爱听什么!”
我把茶碗放下,又看了看方才太子嚼剩下的核桃渣。
黄瓜说,“王爷,您中午想吃点什么?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到新宅子,灶台还没有盘好,估计得需要到外面叫些小菜来吃。”
“这不着急,活人总不会让尿给憋死了。我说黄瓜……”
我的手指捏了捏那些核桃渣,忽然看着他,“今天晚上,你把自己洗洗干净,你来侍寝吧!”
……
黄瓜震惊的看着我,他清秀的小脸忽然一拧,眼泪鼻涕一起下来,都快成一个烂桃了。
他哇哇大哭了起来!
“王爷呀,王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我这一回!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孩儿,您不能把我往绝路上逼呀!”
我这么一听就不高兴了,我一拍桌子,“怎么着!让你上王爷我的床,还委屈你了是怎么着!”
我古怪的看了看他,说,“你起来,别跪着。”
“王爷!”
黄瓜的脸拧的成了一个苦瓜,他扭曲着说,“按理说王爷爱重奴婢是奴婢的福气,可是……”
我一摆手,不让他说话,让我靠近一些,黄瓜反而后缩了一步,我一气,伸手一拉他,然后单手向他下身一探,吓的他猛地跳开,委屈的夹着腿,好像一个被恶霸欺凌的村姑。
我斜着眼睛笑话他,“我说黄瓜呀,刚才你真吓着我了。你说家里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孩子,我还以为你下边又自己长回来呢!刚才我还想着,要是你有这个本事,赶紧把这个秘方给我,我写成小字条,到宫里面卖去。我专门卖司礼监,我给司礼监那几个秉笔大太监李芳,黄玉,绿直外加杨春,一人一张,每个人让他们出五万两银子,都让他们再长一个命根子出来,这样他们几个死了都能全须全影的见祖宗,王爷我也不愁还这20万两的外债了!”
黄瓜哭丧着脸说,“王爷别取笑奴婢了。奴婢那有那个本事呀!那孩子是我从老家过继来的,想着将来有个人送终。”
我冷笑,“哼,你想到还挺远,将来的事还不定怎么着呢!我说,你今天晚上到底来不来!”
“啊!王爷您还真的要奴婢侍寝呀!”他忽然一跪,再抬头,眼泪鼻涕又是满脸,他哭着说,“王爷,谁不知道您王府规矩大!这侍寝的,不侍寝的就根本不是一回事儿!侍过寝的人再也不能伺候王爷了。虽说王爷爱重奴婢不嫌弃奴婢,可是王爷要是真让奴婢侍寝了,那往后奴婢就没法儿伺候王爷了,那不是要了奴婢的小命吗!奴婢还想再伺候王爷一万年呢!”
我摸着下巴看着他,……我怎么就忘了这个家伙,比猴子还精呢?
这套话说的,有理有据,声情并茂,还胡搅蛮缠!
我应该向他学两招,以后对付太子就不愁被他吓得两腿发软了。
“嘿嘿,那也无所谓,反正规矩是人定的,怎么着也能改了它。黄瓜儿呀,今天晚上你睡我床上,明天一早你照样是我祈王府的大总管!”
“啊!——王爷,您就饶了我吧,别吓唬我了!奴婢……奴婢知错了还不成吗?”
“哎呦!黄瓜呀,你可别吓着我。你是哪里错了?错的是王爷我,不应该让你在门口拦人,结果你还让太子的人吓到了,王爷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王爷!您……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
“再也不敢在太子面前乱说话了!”
啪!
我一拍桌子,“黄瓜!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可是今后你要是再在太子面前说三道四,和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王爷我把你脱光了,装跟猴尾巴,让你到天桥卖大力丸去!”
他连忙磕头,“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摆手让他起来,“成了,你也别在这干嚎了。赶紧滚回玉熙宫,晚上也别回来了!王爷我要出去要账去,晚上不回来,没你的饭吃!”
“王爷这要去哪呀!”
我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他连忙把脖子缩回去了。
我在心里盘算着,这钱的事情,还是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我欠户部的钱,太子找我要账,有人欠我的钱,自然找他去要账!
于是我让黄瓜牵马过来,出雍京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文说是架空,实在是因为我的历史太汗颜,所以有很多东西干脆就仿造明朝的设定来说的。
这个太监自称奴婢,说实话,我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也非常奇怪,不过好像真的是这样的说。
姚雪垠的《李自成》
第一卷,第一章
崇祯皇帝对总监军大太监高起浅:
……
当皇帝乘辇到文华门外的时候,高起潜跪在汉白玉甬道一旁,用尖尖的嗓音像唱一般他说:
“奴婢高起潜接驾!”
……
当然,姚雪垠这个也是小说,不是历史,不过他的历史资源比我强很多,而且据说这个文的考据方面非常严格,so……
呵呵
黄瓜是太监,自称奴婢也挺好玩的。
08
我外公的宅子在雍京外面,从我这里骑马出雍京,最快也要3个时辰,这还是我身体好的时候,如果像今天,我早饭没吃,再加上被太子连惊带吓的话,等我终于滚鞍下马的时候,都快要吃晚饭了。
自从我娘被我爹睡过之后,再到我平安的爬出我娘的肚子,我外公就不再卖肉了。他拿着我娘从宫里面捎出去的钱给我舅舅买了个官做。可是我舅舅也就灯火大的前程,这官做了十多年,也就混个七品芝麻官,他还挺知足。
我后来想了想,其实也不错,虽然说他的俸银少的可怜,可至少他能把自己养活了,不再找我外公要钱了。
外公家的宅子很大,大的离谱。这里不像雍京北城所有显贵的府邸,三进三出的大院,高高的滴水檐,从门房走到后院至少小半个时辰,我外公这里的院子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庄户院,房子是很多,可是都是按照山村的土法建造的。
石砖垒砌的墙面,上面漆着黄土,房顶盖着茅草。
要是到了下雨天,兴许还会漏雨。
更离谱的是,正堂前面的院子还有两口大锅,等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我舅妈领着几个老妈子正在做饭。我看了看,还不错,一个大锅里熬着大鹅炖白菜,另外一口大锅里面是新打的二十斤重的大野鱼炖的豆腐,另外还有烙饼的香气。
我舅妈一见我过来,连忙把她两只红扑扑的油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就像普通村妇那样,亲热的过来拉着我,向屋子里喊,“碧子,碧子,快过来,你看谁来了?!”
这个时候我才能看见我表哥崔碧城身着一袭蓝衫,安静的出现在正堂那边的门口。他总是和这里格格不入,事实上,他站在这里,就像一幅墨泼的烟雨江南图被放在厨房的灶台边上,周围还是没有洗干净的大萝卜土豆,外加一块猪后座!
他远远的看着这里,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崔碧城,雍京制造局官商。
我舅舅唯一的儿子。
我仰望苍穹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
为什么这个尘世之间,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人特殊的出人意表?
比如我表哥崔碧城。
他作为崔姓县令唯一的儿子,后宫崔美人唯一的侄子……
崔美人就是我娘。
称她为崔美人不是说她人长的美,这个‘美人’二字就是一个称号,和文湛的‘太子’,文湛她娘的‘皇后’,杜老头的‘内阁首辅’,我舅舅的‘县令’和我的‘祈亲王’一样,就是在名字之外的一个代号。
后宫中等级森严,祖宗家法把我爹的大小老婆们码成排,分个三六九等,按照品级高低挨个贴标签,我娘的‘美人’是算是品级最低的了,她的下面就只有‘宫女’了。
在‘美人’之上品级从低到高依次还有——才人,婕妤,彩衣,贵人,贵妇,嫔,妃,贵妃,‘福、禄、祯、祥’四大贵妃!最后等凌绝顶的就是——皇后!
我爹后宫三千人。
如果说我娘的‘美人’是东岳的小山门,那么皇后就是玉皇顶!
从美人晋升皇后要经过小十八盘,缓十八盘,紧十八盘,登仙坊,天街,最后才能是玉皇顶!
虽然说从美人晋升的道路遥远又绝望,可是我娘却对这条路压根就不敢兴趣,她对这个称号享受的一塌糊涂。
原谅她吧!叫她美人,是她此生最大的虚荣。
你知道她有多吓人吗?想当年我外公他们村闹土匪的时候,我娘站在村门口,那土匪在存在外面转了三圈,本来打算过来劫财劫色的,他们看到我娘,压根就没敢进去!
好了,言归正传,继续说我表哥。
作为后宫崔美人唯一的侄子,我表哥应该可以过的和满大街跑的国舅爷(我爹小老婆太多,所以国舅爷也多)一样,养虫,养鸟,养鱼,斗鸡,逛窑子,捧戏子,喝茶赌钱……嗯,其实他现在过的也差不多。
崔碧城这个人很怪,很不合群。
就好像一群猪里面专门有一个鼻孔眼里插着两棵山东大葱装大象的,丝瓜架上吊着一群瘪瘦丝瓜可忽然就结出一个大窝瓜,一群笋鸡里面偏偏就飞出一只花斑彩尾大山鸡!
我表哥就是那个插着山东大葱的猪,丝瓜群里的窝瓜,笋鸡里的大山鸡!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外公这家里,会出现他这么个人?
他的奇怪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他本名是崔碧城,还有一个外号——‘崔半城’。这个半城说的是江南重镇永嘉,半个城是永嘉周家的,另外半个几乎是他的。
崔碧城,雍京制造局官商。
我舅舅唯一的儿子。
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