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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现在不宜多言,先养好身子再说这件事。”慕容冲帮她把锦被往上提了提。“凤皇——”清河攥紧他的手。
“公主殿下,请恕属下多言。”纱帐外车鹿沉稳的男声传来。“殿下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今日若是桂卿她们发现的晚了,于殿下是种解脱,可是于慕容一族,难免会是灭顶之灾。都说秦王宽宏,但那王猛却未必是个心善之人——”
“你出去。”慕容冲冷着脸打断他的话。
清河用丝帕擦干了脸上的泪,睁大了眼睛看着寝殿里的一事一物。前边格物架上摆着的那件玉猫,是她请了雕玉师傅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料整玉雕成这只猫,毛色分明,栩栩如生;床头点的香炉里,是慕容冲吩咐人采了新开的桃荚花瓣,细细研磨制成的熏香料,香味恬淡,还能安神调运;身上盖的这条锦被,是她十岁生辰时慕容暐送的礼物,用了五百只鸟的羽毛制成;脚边压着的大氅……就是慕容垂冬狩之后送给她的那一件。
攥着慕容冲的那只手攀着他的手臂缓缓向前,指尖触到大氅上柔软的毛,清河轻轻的笑了:“皇叔……当日走对了。”
“姐姐……”
清河看向他:“你的小侍卫没有说错,我不能死掉。”
“姐姐!”
冬日的夜晚清冷而明朗。刚刚率着部下赶到内黄的慕容恒却觉得这夜无边无尽,就快要把他吞吃入腹了。
慕容评战败……邺城被围……苻坚御驾亲征……
他看着架在自己面前的那张地图简直快要崩溃。手下人还进来询问他:“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前往邺城?”
邺城啊……“邺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禀将军,现在只知道邺城被围,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还一无所知……慕容恒头疼的看着地图,宫里现在怕是乱成一锅粥了吧,也不知道官家如何了。想到慕容暐,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差点就忘了,这是位胆小如鼠的主啊!当初桓温北伐,离邺城还有遥遥老大远的一段路,他就想着跑。如今苻坚带兵打到他眼前了,指不定跑到哪儿去了呢!
慕容恒开始很认真的看地图,看着还能怎么跑。皇帝都不管他们了,自个儿凭什么要在这儿等死?
一个时辰后,慕容恒的一万五千军复又拔营起兵,朝着东北方向连夜赶路。慕容恒心里盘算着,今日去了龙城,这邺城就再也回不来了。况且龙城也在辽东,那边还有一个侄儿慕容亮镇守着渤海郡,最不济,保住一条命总还可以办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是爆字数了哇咔咔~~
☆、第25章
【二十五】
今日是初七,一轮上弦月斜斜挂在天边,月光澄澈。这本该是个赏月的好日子。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车鹿翻身上了屋顶,果然看见他家王爷独自坐在屋顶,风姿绰约,脚边放着一个酒坛。
“你上来做什么?怕本王坠下去摔死了你不好交差?”
车鹿慢吞吞走到他身旁坐下。“若是在王爷心里,属下是这样的人,那么属下也无话可说。”
慕容冲抱起酒坛仰脖喝了一口,有未喝尽的酒顺着他嘴角流下来,他也不在意,任由黏腻的酒浸湿衣领,车鹿有些诧异:“王爷今日喝酒怎么这么,这么——”这么豪迈,这么不在意形象。若在平时,慕容冲连茶水溅到衣袖上都会立马换衣服,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沐浴都有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天下都要没有了,还要一件衣服来做什么?”慕容冲冷冷哼了一声,不看他一眼,闭上眼又是一大口酒。“你还没告诉本王,上来做什么的,嗯?”
车鹿看着慕容冲微微泛红的脸颊,心情复杂:“属下是王爷的侍卫,负责王爷的安全,自然是王爷在何处,属下便应当在何处。这是职责。”
“职责……是职责。”慕容冲默念两遍,转头看他,“那如果除去职责之外呢?”
“除去职责……”车鹿看着慕容冲那张分外俊美的脸,衬着今日有几分朦胧的月光,显得飘忽渺远并不真实。“那么属下便斗胆,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站在王爷身边。”
慕容冲扭过头去,只顾着喝酒不讲话,半响车鹿才听到慕容冲高了半分的声音:“就凭你也配做本王的朋友?不做侍卫,你不过是个马奴。”和平日里一般的高傲戏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车鹿觉得这声音分明颤的厉害。
慕容冲的一句话让他想起了许多,如果不做他的侍卫,那自己确实是个马奴没错。
五年前的校场上,先帝携众皇子练兵,却独独一手拉着慕容冲。那个时候的中山王粉面如桃花,黑眸若宝石,不过是个小孩子,照样气质逼人,一众的皇兄们统统成了陪衬。慕容冲晃着父亲的手要骑马,那个时候燕国正盛,慕容皝又最疼他,一群人翻遍了校场也不敢将成年大马牵给他,万一磕着摔着了他们也就没命了。
从小不懂服软为何物的慕容冲小手一挥,朗声道,本王不过是想骑马,这么多人折腾了这么久却连匹马都找不出来,燕国养你们何用?
慕容皝好声劝他,说你身量还小,校场里的马都是用来打仗的,未免太过危险。
慕容冲睁着黑亮的眸子看自己父亲,想了想说,父王说儿臣天生贵胄,那便只能别人顺着儿臣,哪里有儿臣顺着别人的道理?慕容皝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爽朗大笑,对慕容冲的一派言论甚是赞同,命一干人等掀了校场也得找出一匹适合中山王的马来。
那个时候的车鹿不过是校场里的驯马小子,着粗布麻衣,精瘦如猴。当着众位将士为难的面,他牵着自己两年前养着的小马,昂首走到皇帝面前,把它献给慕容冲。小孩子玩心重,执意留下了那匹马。就这样,车鹿跟着慕容冲去了仪元殿。再后来,成了他的侍卫。至于,车鹿是从什么时候起下了决心要守慕容冲一辈子的,恐怕连他自个儿都不太清楚了。
车鹿正想着,突然手上一重,慕容冲将酒坛子整个塞进他怀里,下巴一抬示意他喝酒。看着面前已经褪去稚气的美丽少年,车鹿有些晃神,嘴角不自觉泛起笑容来,抱起坛子大口喝酒,架势同他家王爷分毫不差。
“你走吧。”慕容冲看着挂在西边的月亮,明明是毛头小子的年纪,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浓浓的沧桑。
车鹿喝酒喝到一半停下来,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的望着慕容冲。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慕容冲瘦了,侧脸的轮廓尖尖分明,瞧着兀自平添了英气,往日红润面庞染上酒晕,远看是如同成年男子一般的气概。心里苦苦的叹了一声,一个月的软禁生活,好吃好喝供着,终究还是变了样子。
“王爷为何要赶我走?是属下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么?”
“没有,你什么都做的很好。”慕容冲很是顺畅的开口。“但是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本王的侍卫了。”简洁利落的一句话,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也没有后路。车鹿想,这果然是他的风格,对于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人,一个字都懒得多给。
“我不会走的。”车鹿在心里掂量过后这么说,“不是侍卫,那便做个仆人小厮,大不了做回马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走的。”语调没有带什么感情,强硬如石。
慕容冲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出神的盯着月亮看,看那一轮弯弯的明月一点一点从云层里移出来,微薄的月光慢慢去了云朵的遮挡,一点一点亮起来。“你铁了心要跟着本王?跟着本王很好吗?”屋顶上寒风一阵阵的吹过来,慕容冲迎着风开口,带着一丝怒气,“跟着我去长安充别人的后宫?还是把自己弄残了跟着我进宫整天就只能端茶倒水?”
转过头看着车鹿翻了个白眼,眼神里全是鄙夷和不信任,他凑上去,冲着车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那你这辈子就毁了。”
太过森冷的语气让车鹿呆呆的愣在原地没有反应。慕容冲的话很难听,但是很有道理,话糙理不糙。眼看着,燕国就要亡了,剩下一口气让他们还能够支使宫人来服侍他们,至于慕容暐到底会在哪一天从龙骑上被人拽下来,那只是个时间问题。那么之后呢?自己该怎么办?本来车鹿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算不上问题,他是慕容冲的侍卫,自然是主子去哪里他便跟去哪里。可是王猛放出话了,若是秦军胜,指名道姓让慕容冲姐弟两个随军回长安侍奉秦王。
侍奉秦王?车鹿把含在嘴里的那口酒狠狠的喷出去。他突然间开始唾弃起这个秦王来,他们家王爷除去一身好皮相,你秦王还看上哪点了?桀骜,毒舌,还是臭脾气?随便哪一个都是捋老虎尾巴的性格。转念一想也对,天底下的男人挑媳妇儿,首先看的不就是那张脸么!想到这里,车鹿头一次开始怨恨起自己的出身。他只是个卑微到不行的下人,平时在马厩里给马洗澡喂草吃,虽然现在他可以配着刀在仪元殿里随意进出,一宫的人除了慕容冲没人敢逆他的意思——但这些细枝末节的权利,刚刚已经被慕容冲一句话粉碎的干干净净。为什么自己不能是个将军呢?如果是个将军,那他一定会主动请缨去打王猛,一定不会像那个慕容评一般缩头缩脑畏首畏尾,一定会带领着将士们往前冲——不这么做,怎么能保护得了自己心爱的人,心爱的土地?
车鹿有些难过。从前他还庆幸自己的身份,因为一匹马,他才能遇上慕容冲。而慕容冲也常常笑着跟他开玩笑:英雄不问出处的,你别难过。可是现在他除了坐在慕容冲身边等着城破兵败,什么也做不了——排列的整齐恢宏的宫殿尽头一派死寂,偶尔有火光子闪一下,那是夜行的宫人提着宫灯走过长长的回廊。
很远很远的地方倒是有大片的火光慢慢朝这个方向移动,应该是有大批的人举着火把之类朝燕宫的地方来。车鹿仔细想了想,脸色慢慢煞白。
“王爷!秦军怕是攻入邺城了!”
慕容冲猛然扭过头去看车鹿指的方向,果然是一大片如星光点点慢慢儿蠕动,顷刻间寒意从头淋到脚。
“王爷快走!”车鹿抓着慕容冲的胳膊就想把他往下边拽。夜有些深了,整个皇宫如同睡着了一般安静。慕容冲被车鹿摇的轻晃了几下,稳住身形后转过脸盯着车鹿。
上弦月还在朝西缓缓移动着,冷风将慕容冲的发尾吹的飘逸潇洒,空中偶尔响起的几声雀儿叫在黑夜里听来尤为突兀和不安。麻雀向来是不在晚上活动的,更别说是在十一月份这样阴冷阴冷的日子里。
车鹿定定的看着慕容冲的样子,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颊红晕尚未散去,高挺鼻梁细薄嘴唇,一双桃花眼里波光粼粼,身后的月光黯淡无色。他这样瞧着车鹿,再盛气凌人的目光沾上了酒,气势就平白无故弱了下去。车鹿只觉得现在的慕容冲湛蓝的眼睛里霞光万千,好似斗大的夜明珠碎裂成细碎的钻珠满满铺在他眼里。
只一眼,就足够他沉沦一生。他觉得,月光下慕容冲的这个模样,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走不走?”慕容冲恶狠狠的问他,“就算成了男宠,本王身边也不会需要一个太监。”
车鹿显然还陷在那一眼中没有反应过来,你看,王爷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不然怎么会执意让自己离开呢?只要不在他身边,做一个普通人,那么他车鹿就是安全的,可以安心的过完一辈子,娶妻生子,男耕女织,儿孙满堂。
只不过生逢此时,天下战乱难平,人们更加懂得什么叫及时行乐,儒学里那些仁义礼仪不过一张薄纸苍白无力。或许也正是如此,国家从上到下男风甚行,哪怕在大街上两个男子手牵着手姿容亲昵,也不会有人跳出来骂骂咧咧。而恰好,车鹿独独只爱眼前这个男人。
远处火光越发明亮,熟睡中的人们被铁蹄踏过的声音吵醒,惊慌失措的躲在门后看着这座正在被侵略的都城。邺城就要醒过来了。
迎上慕容冲质问的目光,车鹿眨眼笑起来:“王爷的吩咐,车鹿一定会听。我走。”
慕容冲有些如释重负的轻喘一口气,拍拍车鹿的肩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今日的残月。“车鹿你看,连月亮都朝着西边儿弯,连老天爷都帮着他秦国。。。。。。”
醉的彻彻底底,音同抽丝儿般袅袅盘绕在车鹿耳朵边上,他看见慕容冲发红的眼角。
☆、第26章
【二十六】
十一月初八。
秦天王苻坚率秦军共一十五万人,入邺城。
卯时刚过,天边金色的太阳刚刚露出一半,洒下来的阳光也还是冰凉苍白的。苻坚身穿威仪战甲,鎏金的头盔下,目露紫光,神情郑重,身后是王猛等八位猛将,头顶上的“秦”字旗高高飘扬,迎上炫目的阳光。秦国最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