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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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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慕容垂向来宠爱这个漂亮的小侄女,“我们清河是越长越漂亮了啊,将来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慕容垂笑的眼睛快要看不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说美人啊,朕可是听说邺城里的姑娘加起来都还比不上咱们中山王俊美呢。”慕容暐坐在主位,揣着金酒杯,笑的照样开怀,“怎么不向皇叔道喜?”
  慕容冲忙捉着酒杯站起来:“皇叔凯旋,普天同庆,大家都巴不得来道喜。本王便想,待大家贺的差不多了本王再贺,反而更加诚心些嘛。”慕容垂跟着嘿嘿笑两声:“都是一家人方便的很。”
  酒席间均是皇家佳酿的醇香气味,王宫一派欢乐气息,宫人们端着装满酒盅的托盘穿梭在各殿间,朝中大臣们走过国宴的固定程序之后,便开始各为己谋,拉帮结派,互相恭维。殿前歌舞女子娇艳美丽。宴会的气氛热烈而美好。
  月上中天,快要入冬的时节。月光如清辉照着整个邺城,热闹而安逸。王宫花园里叶落的树木姿态遒劲朗逸。只有前殿觥筹交错欢愉鼎盛。
  “陛下,本王有个不情之请。”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慕容垂却不同。长年征战的生活,边关炽热浓烈的酒,他早已喝习惯了。宫里这些供人享乐的佳酿,只会迷糊人的心智,不能够醒神。好比宫里驯出来的御马怎么也比不上沙场上贞烈的战马。看着大家微醺的醉脸,慕容垂轻轻晃了晃脑袋,执酒杯站起来朝慕容暐一拱手,“就快要入冬了,山林里各路飞禽走兽也要少了,不如本王带人围猎,一来抓点野味让陛下尝尝,二来嘛,本王也能过过打猎的瘾。”
  慕容暐正摇头晃脑的看歌舞女子的柳腰丰臀,听见这话时头脑正混沌,再看看周围皇室宗亲或倾慕或迷乱的神情,觉得吴王大将之风显露无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接着看歌妓舞姬令人心驰神往的表情。也就因此没有看到吴王落座时那一抹奇异的笑容。
  慕容暐没有看到,可是清河公主看到了。
  国宴过后,大家早已醉的不知今夕何夕,各自早早退了才是正理。清河女孩子家酒喝的少,此刻正和慕容冲一起往宫里走。宴上吴王那个笑容有些诡异,可是诡异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凤皇,皇叔这几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幺?”席间慕容冲一杯一杯的灌酒,敬人,被别人敬,醉的有些狠,车鹿和清河一边一个扶着他走。幸亏他的酒品还算好,除了走不稳,神智还清醒。“你也觉得,觉得他不对劲?”慕容冲转头看着清河,酒气微醺,一双桃花眼明亮如璀璨月光。
  “嗯。皇叔请旨围猎,可是他的表情让我有些害怕。”抓着慕容冲的手劲大了几分。
  “不就是笑了一下么,有什么可怕的。”慕容冲脚步有些踉跄,“你们女人家就是多疑,敏感——”
  “不是的凤皇。皇叔和婶娘感情向来好,婶娘死的不明不白,皇叔却不悲伤,反而颇有兴致要去猎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清河有些急,捉着慕容冲的胳膊一阵猛摇,好看秀气的眉头蹙起,神情惹人怜爱。
  慕容冲被她摇的难受,酒意去了三分。抬头望向天上皎洁的月光,半响,道:“车鹿,本王头疼。”说罢往后一仰,咕咚栽在车鹿身上。
  第二日,晨光尚且未现,邺城还笼罩在睡梦中。车鹿像个轱辘一样在仪元殿里左转右转,神情看上去颇为焦急。寅时得到的消息,卯时刚到他就候在这儿了。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自家的主子还睡的安心,这让他着实着急。让侍女进去催了两三道,甚至连上朝就要来不及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慕容冲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好不容易听到慕容冲的脚步声,车鹿嚯的转过身来,三两步冲到他面前:“王爷,出事儿了!”
  慕容冲懒懒的打个哈欠,明显还没有醒透。车鹿看他这样,急的不行,可是朝慕容冲吼一句吧,一来他没这个资格,二来他舍不得。只能拧着眉看着慕容冲慢悠悠踱到案前,侍女进了一杯羹之后,这位主子的眼神终于清明一些,这才又把刚才的话重新讲了一遍。
  慕容冲让侍女夹了椰子盏,一口吃尽,有些含糊不清的问:“怎么了?”
  车鹿深吸两口气,道:“太后拒绝犒赏吴王所部。”
  “嗯。”慕容冲又吃了一块,嚼了两口,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杀伤力,手上筷子差点惊飞,“拒绝犒赏?!”
  如果那二人真要撕破了脸,本王可不会做个善人。
  很久以前皇叔在皎洁月色下对自己讲的这句话,此刻清清楚楚印入他脑海里。段氏被害死,太后拒绝犒赏。这两个条件足以让慕容垂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叛国。想到这里,慕容冲的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王爷,王爷?”车鹿看慕容冲脸色发白,忍不住出声叫他。“再不更衣,早朝就要迟到了。”真的要迟到了。
  慕容冲幡然醒悟般点点头,车鹿闷着脸招呼侍女给他拿朝服。他有些纳闷,这个消息虽说令人震惊,但是为何王爷的反应如此不正常。吴王和他在亭子里密谈的内容,慕容冲始终没有告诉他。正想着,慕容冲已经从内室出来,车鹿忙跟上去。
  车鹿在慕容冲身后半步的地方佩剑而行。前方少年身姿挺拔,步履稳健,完全没有刚才的慌乱之态。“王爷,那日在亭子里,吴王是不是跟您说了什么?”
  前面的身子一僵,步伐慢了下来。车鹿没指望他回答,两人穿出花园。良久,车鹿听到慕容冲低低的声音传来。“叛国。皇叔有叛国之心。”
  车鹿一惊,脚下步子稍慢,两人之间立马就有不小的距离出现。车鹿握了握剑柄,慌忙跟上:“属下失言。”
  前方就是大殿,殿门已经开启,文武百官列队进殿,慕容冲却停下来。望着前方威仪的阵仗,稍稍偏头看车鹿:“就因为这个,本王才拒绝相助,纵容慕容评和太后害死段氏。”车鹿看着慕容冲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天上月光,即使在白天也未曾消减。
  “车鹿,本王会不会做错了?”
  “不会。王爷永远不会做错。”车鹿看着他走到前方偏殿门口,看着他和往常一样睥睨群臣,那种气质,丝毫不输给他的哥哥。他觉得,能这样看着他,也不错。
  几日后,燕主慕容暐携一干皇室家眷亲自送吴王上猎场围猎。慕容冲和清河公主站在慕容暐身后,目睹整个繁琐无聊的过程,只是在吴王带队离开时凑上前去看了看。城门下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拔出发,慕容垂的身影逐渐远去。慕容冲看着身边风华绝代的姐姐,轻声对她道:“燕国就要不太平了。”留下一脸错愕的清河,带着车鹿回宫了。
  两日后,吴王在围猎时受伤,导致队伍停下,随队的太医尽心整治。
  五日后,吴王伤好,队伍继续进发。有线人报,队伍朝着秦国的方向走。
  十日后,吴王失踪。消息传回来,满朝惶恐。
  半个月后,秦王苻坚派人传了密函来,说,燕将慕容垂投诚秦国,朕心甚喜,着封其为征东将军。
  慕容冲把这些消息一条一条的告诉清河。清河大病初愈,娇小的身子缩在床上抖成一团,连嘴唇都白了。眸子里泪光闪烁,可谓我见尤怜。半响,抬头看慕容冲:“凤皇——”
  慕容冲坐在紫檀几案前,修长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殿内没有其他人,中央的香炉里,清河最喜欢的陶荚香缓缓溢出,仍是那般温和馨香。
  “姐姐,现下的情景,本王还不敢断言什么。不过,最坏的状况,姐姐你要有个准备。”
  于是,在公元369年的十一月,吴王慕容垂背叛燕国,投奔苻坚麾下。可惜的是,慕容垂这一走,几乎和灭了燕国没有什么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例更。


☆、第 6 章

  “陛下,臣以为,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御书房里,王猛拱手进谏。冬日下午的时光,这里烤着暖和的炭火,苻坚眯着眸子批奏折,听到王猛的话手中笔一顿。
  “你也觉得是时候了?”
  王猛是个有才华的人,并且还是一个颇懂得为官之道的人。听到苻坚这么说,他很欣喜。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说:“慕容垂已经归顺,慕容暐又昏庸无能。如今的燕国风雨飘摇,人心惶惶,我们此时要求他们割城相让,是最合适的时候。”
  消息传回燕国,满朝文武又开始议论纷纷意见不同。文臣们还算讲究信用,既然当初答应了,那么现在就该兑现。可惜在武将们眼中,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了。
  “吴王叛国,他秦国已经得了一员猛将,抵得上十座城池,我们凭什么还要割地?”
  “可是将军,做人该讲究信用啊。”
  “现在又不是太平盛世,信用顶个屁用!依本将军看,真刀真枪打一仗比你们这些汉人肚子里的墨水管用!”
  殿下群臣几乎分成了两派,吵的厉害。“都闭嘴。”慕容暐揉着眉心,终于开口制止。透过悬在额前的旒珠看下面乱糟糟的臣子。慕容冲静静立在一边的,英俊的眉头蹙在一起。这个样子顿时让慕容暐眼前一亮。自己这个弟弟从小天赋异禀,现在一看果然不是俗流,也许他会有什么好一点的建议。
  “本王觉得应当割让城池。如若拒绝,难保秦国不会挥军伐燕。”被问到的慕容冲微抬了抬头,慢慢的答。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慕容冲丝毫没有受影响,仍旧用他清亮的嗓音道:“大家不同意的,不过是洛阳而已。当初桓温北伐,燕国让秦国相助,给的条件是割让我燕国虎牢以西之地。那块地方,若除去洛阳,可算的上人口稀少,土地贫瘠,给了就给了。只可惜洛阳繁荣,让给秦国着实不太划算,我们可以另行考虑。”
  众人沉默了。这种招数不是没有人想到,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干燥寒冷的北方的冬日。殿内燃着浓重的炭火,可是殿外的天却阴冷下压,像灰色的丑陋岩石。
  “摄政王。”慕容暐保持着揉眉心的动作,静默良久,终于开了口:“你拟旨给秦王送去,之前说割地的事情,是我失言了。国家之间,互相援救,解除祸患,本是常理。况且洛阳繁华,朕心不舍。秦王若执意不肯,那朕也未必怕他。”
  群臣立刻噤了声,不过旋即下跪叩首,高呼“吾王威武”,动作整齐划一的象是排练了许久。
  “王爷,这是桂卿特地派人送来的貂毛披风。今日严寒,王爷赶紧披上。”慕容冲一出殿门,在下头候了许久的车鹿立即迎上来,仔细的给他穿上披风。
  “皇兄——拒绝割地。”
  车鹿为他系带子的手指一顿,微微颔首:“属下明白了。”
  午后的日光微暖,慕容冲刚睡醒起来,就听人说清河公主已经在正殿等了一会儿。
  “你手上这本是什么书?”问话的人嗓音甜美,带着少女才有的那种俏皮。“回殿下,这是吴——慕容令当初送给王爷的《三略》。”相比之下,车鹿的声音要低沉很多。
  “既然是送给你家王爷的,那为什么他自己不看,却叫你看?”甜美的嗓音里有几分促狭。
  车鹿把头埋的更低:“王爷聪慧过人,这些书籍早已不入王爷的眼,属下愚钝,因此特意赏了属下——”
  “凤皇你醒啦。”清河跳下胡床迎向慕容冲,顺手帮他理了理前襟,“把衣服穿好再出来也不迟,何必那么着急。”车鹿在后面看着姐弟俩的亲昵举动,不动声色滴抹掉额角一滴冷汗。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慕容冲拢拢袖子在软垫上坐下来。“你是我弟弟,你的寝宫我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怎么,不许么?”不知道为什么,清河今日格外的高兴,眨眨眼睛,眸子里全是飞扬的神采。刚嘱咐宫人们添加炭火的车鹿转身便听到清河这般孩子气的诘问,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你笑什么?”慕容冲迅速的恼了,他觉得自己身为主子的尊严受到了质疑。慕容冲很讨厌别人笑他,不论赞美还是嘲讽——这是全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回王爷,属下是被铜鼎下面的炭火给呛着了,并没有笑。”
  清河瞅了瞅远处烧得安静的铜鼎,心想这真是一个蹩脚的谎话。不过看了看弟弟的脸色,她揉揉嘴角没有再开玩笑。“凤皇,其实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皇兄没有同意割地吧?”
  慕容冲楞了半响,扭头看车鹿,车鹿立马给他一个“王爷小的可忠诚了半点儿没干对不起您的事儿”的表情。慕容冲不无疑惑的反问:“前朝的事情不是一直在派人告诉你的幺?”
  不想清河眉头一皱,摆摆手道:“他们早来告诉我了,说是皇兄同意割地,不过割的不是洛阳,然后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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