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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云有点困惑:他很应该生气?
“你莫非其实并不喜欢他吗,师兄!”祁爱白略有点激动地质问道。
许云沉默。
喜欢……怎么又是这个词?
为什么,小师弟也好,阿灵也好,都要执着于这个词?
他想占有阿灵,他也看得出阿灵想要和自己在一起,所以他们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吗。至于喜欢不喜欢的,难道真的就那样重要?
究竟什么才是喜欢?
许云发现,自己大概真的需要尽早花时间来弄明白这个词。
如果自己弄明白了这个,是不是就能知道阿灵究竟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了?
☆、何谓喜欢
祁爱白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逾越了。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情。
他站在那儿脸色变换了好半晌,想要向自己的师兄道句歉,但始终还是咽不下去那口气。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问道,“师兄,如果你今天没有听到这些事,你能保证他们刚才所说的绝对不会发生吗?”
许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向祁爱白。
“你现在在这里和我说话,离你的住处有着不短的路程。”祁爱白继续道,“而他在那里,没有内力。”
许云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想说什么。”祁爱白低着头看着地面,显得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又抬起了头来,直视着许云道,“你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了那些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而已,师兄。”
而后祁爱白再度低下头,向着许云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离去的时候,他心中还很有些怅然:到底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也罢,反正这应该也是他最后一次说这种话了。
这毕竟是师兄的事,而他终究是不可能去和自家师兄争些什么的。
许云看着小师弟的背影愣了几个刹那,之后飞奔回了那个院落。
但肖灵的房门锁着。
许云尝试着想要将门弄开,却很快就听到了重物从内部砸到门上的声音,附加一个字的回应——“滚!”
肖灵依旧很生气,许云很无奈。
许云看着门板,思索着如果撬开房门,自己究竟有多大把握能再度劝肖灵消气,然后很遗憾地发现,一点也没有。
他只得跑去找来几个信得过的弟子,吩咐他们在左右小心看护,坚决不能让可疑人士靠近,就算是相熟的同门也不行。
至于他自己,还是决定延续之前的思路——先想办法弄清楚“喜欢”这种玩意究竟是个什么。
但这对他而言又确确实实是个完全不知该从何处入手的难题。
想当年许云的师父还在世时,就从来没能和他说清楚过这一点。
现在他再度遇到难题,第一反应还是想要去问问师父,可惜师父已经不在了。
那么这种问题还能问谁呢?
许云在原地踌躇片刻,再度跑去见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师叔。
沈知秋的精神看起来依旧是那么不错,正在那将剥好的柑橘往嘴里塞,看样子那柑橘还挺酸的,让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师叔。”许云上前道。
沈知秋皱着眉头将柑橘丢在了一边,抬头看了许云一眼,“你受伤了?”他习武几十年,自然一眼就看出许云气色不够完足。
沈知秋连忙拉过许云的手把了把脉,发现不过是一点不值一提的轻伤,顿时翻了个白眼,“怎么回事?”
“我之前让阿灵很生气。”许云简要回答道。
合着是小两口吵架啊!沈知秋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不禁关心道,“你快给我仔细说说。”
听许云将他和肖灵之间的争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之后,沈知秋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翻了第三个白眼,“你说你没事和他闹这个干什么!”
“师叔也认为我做得不对?”许云有一点诧异,“但你当年不是很希望他自封经脉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那时候他可是我们正道的敌人,但现在……这不是不一样了嘛!”沈知秋吹了吹胡子,“还有,你别拿我当时的态度说事,难道你阻止他还能是为了我不成?”
这个自然不是。
许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不愿意肖灵取回原本的实力,只是因为那样会令自己不安。
……莫非这就是他生气的缘由吗?
许云在原地思索了半晌,最后终于决定还是遵从原本的打算,开口向沈长老问道,“师叔,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沈知秋正在挑战另外一个柑橘,闻言手劲一大,险些溅自己一脸。
许云看着,决定还是换一种更容易被人理解的问法,“师叔,你以前喜欢过谁吗?”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不能直接解决他的疑虑,但拿来参考应该还是不错的。
沈知秋老脸一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
“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就是。”沈知秋直觉许云的回答能让自己被气个半死,于是打断了对方的话,又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好多年的事情了。”
许云耐心地听着。
“现在想到她,还是觉得就像春天里的湖水一般让人……”沈知秋说着想起了自己面前是个小辈,又不禁矜持了起来,决定省略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抒情,直接道,“总之我这辈子就喜欢过那么一个人,当年追过她很久。虽然她不喜欢我,但是我每次一见到她就开心。”
许云点点头,默默在心理记着小笔记:喜欢就是每次一见对方就开心。
“后来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沈知秋叹了口气,“那个男人也对她很好,于是再后来她就嫁给了那个男人。”
许云一愣,不禁问道,“你没有阻止过吗?师叔。”
“我倒是想阻止。”沈知秋摸了摸自己的脸,倒是没再叹气,就是情绪显得很有些低落,“但是我有一次见到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时的样子……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比和我在一起时要明亮多少倍。于是我明白了,她就是喜欢那个男的,她只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会高兴。后来我问我自己:如果我阻止了她,并且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和我在一起了,我能让她也那样高兴吗?或许能,或许不能,我不敢赌,我没法忍心让她离开她所喜欢的男人而去和一个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所以我放弃了。”
许云这次一个字都没有往心底的那个本子里记,他完全无法理解。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反而能够忍受对方不与自己在一起?
沈知秋摸着自己的胡子沉默了很久,直到许云忍不住问道,“那么她现在呢?”
“哦。”沈知秋叹道,“死了。”
许云彻底愣住了。
“她的男人惹上了不该惹的仇家。”沈知秋道,“然后她就陪着她男人一起死了。”
“师叔,你……”许云想要问些什么,但他看得出自家师叔现在很难受,于是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问我现在有没有后悔吗?”沈知秋倒是笑了笑,“说实话,我当然后悔过——若是当年我早点知道他们惹上了那帮家伙,我拼死都要护住她!”
许云点了点头:这才对,终于又可以理解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别的。”沈知秋却紧接着又叹了口气,“换我当年能够再选一次,我也还是没法逼迫她离开那个她所喜欢的男人。”
于是许云再一次茫然了。
难道喜欢这种东西……其实和他原本所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吗?
因为喜欢,所以能容忍对方与除自己以外的人在一起?因为喜欢,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会因此而亡,也不愿强迫对方与自己在一起?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容忍!
沈知秋看到许云这副绞尽脑汁困扰不已的模样,嘿嘿一笑,“我只是说说我当年的情况而已,究竟怎么样才是喜欢一个人该做的事,大概所有人的想法都会不一样的。”
这一席话总算又给了许云一个可以接受的支点,将他从那一团乱的思绪中解救了出来。
“不过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一天能跑来问我这种问题,嗯,看来我当初最终同意让那个叫肖灵的留下来,还是做对了。”沈知秋笑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哦,不对,这一天我当年还是想象过的!只有你师父那个老骨头,总和我说什么……”
许云抬起了头,有些困惑为什么对方突然提到了阿灵,又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自家师父。
沈知秋也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得意忘了形,差点就说漏了嘴,连忙咳嗽一声,正色道,“好了,今天和你说这一席话,可是把我的老底都给揭干净了!你也别再问了,给我留点老脸,快点回去解决你自己的事情吧。”
许云见师叔下了逐客令,虽然自觉还是有很多没闹明白的,但也只得暂且离去。
回去的路上,许云默默整理着这一趟的收获。
那些闹不明白的先忽略。
他弄懂了的大概有这么几条:
第一,所谓喜欢,只要看到对方了,自己就会高兴。
第二,所谓喜欢,只有对方高兴了,自己就会高兴。
第三,所谓喜欢,宁愿自己不高兴,也不能让对方不高兴。
……这样看来,也不算很难嘛,比他当年第一次学习如何辨认别人的心情的时候要容易多了。
许云顿时信心大增。
当许大掌门再度回到了自家小院,惊喜地发现,肖灵的房门正虚掩着。
他尝试着推门进去,终于再度看到了仍旧坐在床沿的肖灵。肖灵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撤开了视线,但毕竟没再赶他出去。
许云很欣慰:他就知道,他的阿灵到最后还是会原谅他的。
肖灵坐在那里迟疑了片刻,不知是打算先等对方开口还是如何,但最终还是自己先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许云连忙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在这一瞬间将刚才归纳的三条要领翻来翻去了好多遍,破天荒地竟然有点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坚决不能再让他生气。
“阿灵。”许云略有点迟疑地问道,“你考不考虑拜入玄剑宗?”
☆、改门换派那些事
“什么?”肖灵正在那里纠结要不要先为自己火气上头胡乱揍人而道歉,听到他突然说起这个,顿时愣住了,“你又疯了吗?”
“阿灵,我认为玄剑宗的功法是会对你有好处的。”这件事其实许云在之前跟着祁爱白一起听到那群人谈话的时候就在考虑了,此时提出,对于如何说服肖灵,自然也早已想好了说法,“这并不是我身为本宗掌门的自夸。魔功毕竟是个隐患。”
肖灵原本还在气恼这个玩笑太大了,这席话却正好切中了他的心思。
对于魔功的隐患,肖灵虽然嘴上没说过,心底还是一直惦记着的。毕竟以前修炼魔功的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有着好结果,只有他自己是个例外。他不信自己真那样幸运,未免有些忐忑。
他已然有了一点心动,然而问题并不在于此。
玄剑宗的功法,说来就是这么几个字,但肖灵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玉诀山庄的叶流炎为了一部魔功惦记了十几年,几乎接近疯魔,然而哪一个门派的真传功法能是街边的大白菜?尤其是玄剑宗这种已经传承了十好几代,并且代代都能出现大高手的大宗门,真传功法拿出去,足以让好些个中小门派只为了能看上一眼就争个头破血流。
肖灵打量了许云片刻,问,“你们名门正派收徒,就这么轻易?”
“自然不会。”许云见他虽然依旧皱着眉头,但并表现出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明白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我们玄剑宗收徒,首先要看身子骨是否适宜学武,其次要看根底是否清楚明白,最后要上报掌门看掌门是否同意——这些你都没有问题。”
肖灵无语,“根底清白?”
“你是当年遇难的徐州肖氏的遗孤,机缘巧合之下拜入魔教,而后魔尊逝世,故暂无师承。”许云道,“再清楚明白不过。”
……好吧,清楚明白并不等于清白,反正眼前这人就是玄剑宗的掌门,拥有最终解释权。
“何况这也是个机会。”许云再接再厉,“你已经许久没用过魔功,如果在继续封住经脉的情况下改修它法,而后随着功法再度自然而然地修习到冲破经脉的阶段,可以最大程度免去易经伐脉之苦。”
肖灵闻言,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你之所以制止我打通经脉,就是因为这个吗?”这么一来他倒是多了点愧疚:原来是自己先前错怪了许大掌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