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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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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士打听消息。此事,嘉州怡红院的老鸨亦可以证实。”
  “最后,关于他苛待家人之事,顾秉故乡升州幕府山中渔樵猎户僧侣皆可证明,顾秉在升州其间,其舅家对他不闻不问,极尽折辱,顾秉以德报怨,方是君子所为。臣身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为臣之本分,如此忠良被构陷下狱,实使亲者痛仇者快。臣今日斗胆为天下请命,请陛下早日放出顾大人!”
  他这番话一出,朝堂上一片死寂,而轩辕则含糊其辞:“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散朝的时候,周玦被轩辕留下。
  “伯鸣,朕登基以来,今日朝会最是精彩。”
  周玦也笑道:“不过陛下什么时候把赵子熙拉到咱们这边儿的?”
  轩辕摇摇头:“朕还真没拉拢过他,他今日帮顾秉,想必是他们平日里的交情,抑或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周玦感叹:“想不到赵大人还是个耿直之人,不过,臣倒是觉得以赵大人之力,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取得天南海北那么多的证词,还是有些牵强吧?”
  轩辕撇撇嘴:“周玦,有的时候,你这个寻根问底的毛病还真的挺讨厌的。”无奈一笑,“好罢,三日前,顾秉刚刚下狱,赵子熙递了个密折,直截了当地告诉朕他欠顾秉一个人情,想帮忙,朕便派暗卫前往嘉州,升州,又找到了忘尘叟,今日子夜刚把东西搞齐。”
  周玦顿了顿,轻轻道:“臣之前还在想,顾秉为什么为了陛下连命都不要了,现在算是明白了。”
  轩辕没说话,黯然看着太液池田田的荷叶。
  周玦也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江南的荷花和北方的不同,到了盛夏开起来的时候,是可以铺天盖地的。花颜色也格外的多,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臣幼年的时候,常和大哥小弟一起捞菱角,采莲蓬。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
  轩辕拍拍他的肩:“令兄不是还留了一脉骨血么?若连韶儿都养不大,朕便把皇长子过继给你们周家。”
  周玦大笑:“陛下这话,让我堂妹听了可要伤心死了。不过,臣今日向陛下担保,以后定会劝导周妃,皇长子以后绝不会介入夺嫡之事。当然,若陛下实在不放心,把皇长子送去江南也是可以的,但一切开支需由太府寺承担。”
  轩辕翻白眼:“有你这样的舅舅么?不过,”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刚刚朕好像看见苏景明把赵子熙拖走了,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周玦被他提醒,恍然大悟状:“陛下,臣似乎是明白些什么了。苏景明向我们告密,总有一日会被士族知道,而我们也未必会真的保他。赵子熙看起来是还顾秉的人情,其实恐怕是在递投名状吧?至于他们的关系。。。。。。”他促狭一笑,“他那么着急保苏景明,怕是和陛下想保顾秉的心是一样的?”
  和他预想不同,轩辕既未否认,亦未着恼,只看着从定陵山间移来的桃树,淡淡道:“朕如今的心情,不过是‘秀庭手种花如锦,回首春风一惘然’。”
  周玦亦是沉默,半晌方问道:“那顾秉知道么?”
  轩辕苦笑:“朕哪里敢让他知道,朕怕吓着他,更怕他觉得恶心。”
  周玦还没来得及说话,安义公公一路小跑过来,张嘴便是:“陛下,东宫那里有消息,说他们没拦住,小太子往大理寺去了!!!”
  
  顾秉看到轩辕冕的时候,不是不惊讶的。小太子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似乎是惊讶于顾秉没有遍体鳞伤,气息奄奄,快走到跟前的时候顿了顿,而后强自镇定地开口:“顾叔叔,孤来看你了。”
  顾秉颇为严肃地看他:“殿下不该来这里。臣已是将死之人,要是再牵连了殿下,那就不好了。”
  小太子咬住嘴唇:“无妨的,反正孤这个太子也是当的朝不保夕,顾叔叔得宠的时候,不是也没怕被孤牵连么?”
  顾秉一时无语,轩辕冕又道:“顾叔叔不需要我当公孙杵和程婴,难道还容不得我当一次任安么?”
  顾秉叹口气,起身走到牢门边上,隔着铁栏摸摸他的头:“殿下是天启朝第一义士,顾某很感激。”
  小太子的眼睛红红的:“顾叔叔,你说为什么孤喜欢的人最终都会死呢?”
  顾秉的动作一滞:“别乱说,你父皇会千秋万载,与天同寿的。”
  小太子摇摇头:“孤虽然小,但是孤知道万岁千岁都是骗人的。母后也是千岁,可是她二十出头就不在了。”
  顾秉犹豫了下,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殿下,若是你相信顾秉的为人,还认顾秉这个罪臣当叔叔,就信臣一句话,先皇后也许和陛下感情不睦,但是,她的死,绝对与陛下无关。所以不要再为一些莫须有的传言去仇视你的父亲,平平安安地长大。”
  小太子皱紧眉头,忍住眼泪:“可是他不喜欢孤,孤兴许连长大的可能性都没有。”
  顾秉捏捏他的小脸:“他不会的。臣相信陛下,绝不会那么做的。”                        



第二十五章:含情欲说更无语

  小太子走后,顾秉却不动,就着下蹲的姿势跪下。
  “罪臣顾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定定地站在不远处,猛然明白古人所谓相见争如不见,愧悔怜惜忿忿不甘诸般情绪在心头缠成一道一道死结,解不开剪不掉烧不尽。
  缓缓自阴影中步出,看着顾秉的头顶,此情此景犹如当年东宫嘉州,前朝昨日,就似时间从来未曾流逝,而他们也不曾改变。
  “勉之,”轩辕有些犹豫地唤道,“你竟然有白发了。”
  顾秉跪伏在面前的草席上,兀然觉得眼眶泛酸,仿佛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竟比千斤锁链重上百倍。
  “回陛下的话,荣枯兴废,生老病死为天道轮回,臣自是无法跳脱其中。”
  轩辕干涩道:“平身罢。”
  顾秉没有起身,亦没有抬头:“臣自作主张,罪无可恕,陛下不需为臣开脱,一切一律处理即可。”
  有阴影慢慢靠近,顾秉抬头就愣住了。
  轩辕竟就那么瘫坐在地上,脸色灰败双目无神,向来喜洁的他,竟任由玄色暗绣龙纹的长袍拖曳在尘土里,可见其心绪不宁到了何等地步。
  顾秉坐直,紧张地问道:“这几日臣没有朝中的消息,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轩辕苦笑着看他:“你觉得还能出什么事?”
  顾秉脑内过了一遍又一遍,摇了摇头:“臣愚钝,猜不到。”
  轩辕看他,语气严厉:“你觉得如今的状况最好?还有,听说你不吃东西,这又是为了什么,你就那么想死,恩?”
  顾秉直视他的眼睛:“臣知道陛下让人构陷臣,是为了保臣,让居心叵测之人没有办法对臣下手,或者让觉得觉得臣已经不足为惧。陛下恩宠,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此次臣没有请示陛下,是臣逾矩了,可事出紧急,方法也许有很多,但臣只想挑损失最小的那种。”
  轩辕五内俱焚,却觉得自己连气都气不起来了。他抬起手,似乎想要碰触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搭在铁栏杆上。
  “你为什么觉得现在我们损失最小呢?”
  顾秉笑了:“不知陛下记不记得,臣对陛下说过,若是有天谴,还是冲着臣来便好了。”见轩辕不语,顾秉宽慰他,“陛下,此事须由心腹来做,才可成事。我们几个人里面,黄大人年事已高,秦兄有儿子,周兄有父母子侄,赫连有妻子,唯有臣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所以了无牵挂。而且臣资历最浅,官位最低,年级亦最小,由臣出头也最是合适。士为知己者死,陛下于臣有知遇之恩,如今臣有这个的机会报答,臣感怀无已。”
  轩辕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容:“勉之,你为何不想想,大丈夫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你还可以做那么多的事情,何苦非要如此自寻死路呢?难道你就没为大理寺,为天下子民想过么?你是最信道的人,当怜悯苍生苦难,为何不以有用之身行有为之事呢?”
  顾秉淡淡一笑:“天启朝人才济济,臣自知才能平庸,德行也甚为粗鄙,若以臣一人之身,换得蓟北之事早日解决,届时天下昌平,陛下何愁没有人才?”
  轩辕闭上眼睛,猛然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幼时曾在御书房读晋书,王衍说过“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当时自己曾私下对安义说过什么来的?
  “王衍到底是个清谈误国的庸臣,孤偏就不学这些浅薄士族,既然有一日会成为天子,那孤就要做个忘情的圣人!”
  年近而立,轩辕昭旻自问凡事皆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先。臣子兄弟,妻孥子女甚至父母都可以算计,都可以抛却,时间久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圣人。总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直到山陵崩殂,灰飞烟灭。可谁曾想终究是有了变数。
  而顾秉就是那个变数。
  情不知其所起,可总是有征兆的,顾秉刚入东宫的时候,自己便高看他一眼,才学家世都胜于他的蔡同恩钟衡臣召见次数都是寥寥,而顾秉就可以挤进所谓太子党这个圈子,甚至自己守陵也只带着他;后来顾秉外放嘉州,暗卫半个月递一次他的消息,而远在江南的周玦,却是一个月。
  又想到,自己登基五年,微服两次,一次是嘉州,一次是洛京,均是停驾顾府。以往觉得寻常之事,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用心,情根深种。天下最污秽龌龊之地便是皇宫内院,从前自诩出淤泥而不染,末了,才发现竟是个笑话。
  轩辕突然感到悲哀,才子佳人是传奇美谈,君主臣子却只能沦为丑闻和笑话。
  “陛下?”顾秉见他脸色发白,连忙叫他。
  
  轩辕回神,笑容惨淡:“之后的事情,朕自然会安排,但勉之你记住,从此再不可做傻事了。是,你是没有家人,可是你的故交挚友呢?你没想过他们么?至少对朕来说,你和蓟北若选其一,朕还是会选你。”
  顾秉对上他的目光,心跳乱了一拍。此番一见到轩辕便觉得他有些不对,不是没有见过轩辕疲惫消沉的样子,失控发怒也有过几次,可从未哪次让他感觉如此诡异。轩辕的神情似是关切,似是伤痛,似是解脱,又似是绝望。
  顾秉之前的种种揣测和问题,突然哽在喉中,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君臣二人对坐无言,直到本就剩下不多的蜡烛枯干成灰,牢室里一片昏暗。死一般的静寂里,只有隐隐的风声,和彼此轻声的呼吸。
  轩辕挪近一些,隔着栏杆够到顾秉的手指,十指紧扣。他的动作很轻,亦很小心,像是怕惊扰什么人,又像是怕惊扰一场好梦。
  刹那间,顾秉似乎什么都懂了,却又一点都不敢相信,甚至不想相信。
  在他们的位置上,若是发展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顾秉长吸一口气,想要挣脱开来,却被轩辕抓得死紧,随即对方梦呓一样的声音传来:“勉之,朕想要天下,还想要你。这可如何是好?”
  顾秉嗓音喑哑:“臣是将死之人,陛下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轩辕笑得有些无力:“你知道的,朕就是拿江山开玩笑,都不会拿你开玩笑。”
  顾秉不说话,虽甩不开轩辕的手,但抗拒的意味不言而明。
  轩辕叹气:“勉之,两个月之内,朕必然会亲征蓟北,如今形势复杂,敌我莫辨,除了你之外,谁坐镇朝中,朕都不放心。多则一月,朕会剪除奸党,放你出来主持大局,所以,为了大局计,能不能听朕一次,好好保重,等待时机?”
  
  轩辕走后,顾秉浑浑噩噩地呆坐了很久,直到东方大白。
  面前的地上,是潦草的飞白书。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思。”                        



第二十六章:天涯只为青云绊

  有的时候,若是能点上一灯烛火,执上一卷经书,呷上一杯清茶,纵然外面是雨横风狂,雷电齐鸣,也不过如经书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顾秉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已经呆足了整整二十天。
  轩辕自那夜之后再未来过,不知道是他刻意安排还是无意巧合,这二十天,既无关于朝局的只言片语传入顾秉耳中,亦无任何朝臣前来探视。只有清心抑或是安义,时不时捎来些顾秉平素喜爱的吃食或是典籍。
  开始的时候,顾秉还会向马牢头等人打旁敲侧击时势,但众人均是守口如瓶。既然轩辕不想让顾秉知道的事情,顾秉再怎么打听也是徒劳无用,深知此点后,顾秉索性好生将养起来,反倒是将平日里无暇阅读的书籍都看了大半。
  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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