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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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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顾秉令殿下久候;臣万死。”
  “行了;你去第二辆车上。”轩辕的声音有些隐隐的兴奋:“孤知道你一头雾水;会有人和你说清楚。”
  “是。”
  挑开帘子上了车;顾秉赶紧见礼。车里坐着的都是文臣;还都是东宫中品秩比自己高上很多的心腹旧臣。
  有一长相端方;面容冷漠的人开口了:“你就是顾秉?”不等顾秉回答便直接解释:“我们这次去西京长安。”
  顾秉愣了愣却没问什么;在靠近车门的位置跪坐下来。
  “你别老是欺负人家老实人。”有人轻笑;顾秉抬头发现是个长得有几分男生女相的斯文男子;当真是如珠如玉;还有几分面熟。
  像是印证顾秉心中的猜测一般;那个美貌男子开口了:“在下周玦;太子宾客。你的同科周琦正是家弟。这位;则是东宫参政秦泱。那位你也是熟悉的;太子洗马黄雍黄大人;后面坐着的车里;则是东宫戍卫和羽林军的几位将军了。”
  顾秉一一见礼;轩辕携带如此之多东宫重臣出宫不知所为何事。
  周玦端详他一会;抚掌而笑:“殿下说的果然没错;顾秉还真是个实心眼的聪明人。”
  顾秉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
  “一般人这个时候先想的往往是;太子带我出来是不是要重用我之类的。但顾兄你好像宠辱不惊得很啊。”
  顾秉有些尴尬;黄雍到底年纪大些;为他解围:“周大人你多虑了;又有几个臣子像周大人你这般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顾秉刚刚入朝;不懂的地方多得很;大家多多提携便是了。”
  顾秉有些感激地看看他;恭敬作揖:“下官愚钝;以后请诸位多多提点劝导。”
  秦泱点点头;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次我也是刚刚从府邸被叫出来;殿下的深意虽是不解;也不敢妄加猜测。几位有什么想法么?”
  周玦打个哈欠:“你是从府邸里被拖出来;我更惨;我是从水泊云天来的。”
  其他几位神色都有些尴尬;唯有顾秉表情依然肃然。
  黄雍不由摸着胡子看他;眼中有几分赞赏;觉得这个年轻人处变不惊。
  周玦有些好笑:“黄老;你别忙着感慨;顾秉;你知道水泊云天是哪儿么?”
  顾秉微微摇了摇头:“下官不知;但既然周大人常去此处,想来是个风雅之地。”
  几位大人一阵大笑;顾秉更是尴尬;只木木地坐在那里。
  “顾秉啊;水泊云天何止风雅;简直是京中最风雅之处。你还是童男子吧?下次有空我带你去开个荤。”周玦眯着一双和周琦神似的桃花眼;瞥见顾秉连耳朵都红了;笑的更是开怀。
  
  凤翔府距东京洛阳不远;一行人说说笑笑;第二日晚上便也到了。顾秉等所有大人下车后才强支着酸痛的身体;步下马车;一下车便有些愣怔。
  目及之处;黍禾稷苗郁郁葱葱;满目尽是田岭。幼时所习诗赋;提到长安;尽是“长安二月多香尘;六街车马声辚辚。”抑或是“六宫罗绮同时泊;九陌烟花一样飞”,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番寻常乡间苍凉破败之景。
  诸位大人除了秦泱是凤翔府人,见惯此景所以镇定自若;其余人多少皆有一些慨叹之意。
  
  “想不到吧?西北神京竟破败至此。”太子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
  顾秉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下跪;被轩辕托起。
  “咱们也算是微服出游;就把主仆之礼省了吧。孤也未曾见过长安鼎盛之日;今天就权当带你们来怀古;你们几个文臣;记得填些诗赋。”
  说罢;轩辕背手向前走去。行至一处极大的山丘;眺目远望;满目青翠之中竟也有一片片焦土的颜色。
  仿佛看见顾秉他们心中的疑问;轩辕身侧一个年轻武将开口: “那是当年元祐之役的遗迹。”这人顾秉认得;似乎是兵部左侍郎的儿子赫连杵;现在是羽林中郎将。
  “赫连说的没错;但还不仅仅如此。”轩辕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前朝全胜之时;此处名曰五陵。豪门巨富;繁华似锦之地啊。”不给众人抒发感慨的机会;轩辕转头问周玦: “你那个弟弟;是不是在靖西王府当幕僚?”
  周玦点头称是。轩辕向西看去;只看见雾霭叠嶂的山峦。
  “有王叔坐镇;孤等才有几夜安眠啊。诸位都会骑马吧?我们就绕着古长安跑一圈。”说罢;就有仆从牵来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轩辕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径直跑了出去;武将也纷纷紧跟;只剩下诸文官狼狈不堪地折腾来去。
  可怜顾秉是江南人;刚来北方;本就不善马术;如今又着急;只能骑在马上四处转圈圈;碰巧那马又是个性子烈的;差点把他颠下去。
  正着急;就发现一条鞭子抽上来;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秦泱面无表情一手勒住马龙头;马剧痛之下也只能乖乖地跟着往前走了。
  顾秉刚要致谢;就看见秦泱阴森森地来一句:“这畜生和人一样;不用重刑;不会听话。”刚毅的眉眼笼罩在阴影里;竟有六分杀气;四分煞气。
  顾秉看着那张酷吏般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第五章:旧历关中忆废兴

  等顾秉在马上颠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轩辕昭旻和众臣立马在一片桃林下。轩辕未着明黄颜色;却穿了一袭水蓝色云锦深衣;上罩一件天青苏绣褙子。他本就年少华美;没有一身明黄昭明身份;还真有些京中鲜衣怒马纨绔膏粱的味道。
  “人面桃花相映红。”顾秉在心中大不敬地默念。
  轩辕看见他招了招手;顾秉便策马过去。
  轩辕靠近他;用极低的声音轻轻说:“小顾来猜猜;孤带你们绕城一周是何用意?”
  顾秉心中气苦;自己十年寒窗;虽说不是才高八斗但也是真才实学;现在竟被当成测字先生一般;时不时让他揣摩圣心;就差给他一个牌子到城东门摆摊;上书“铁口直断顾半仙”了。
  郁闷归郁闷;顾秉还是老老实实开口:“殿下有重建长安城之意。”这句话答得甚是讨巧;可惜主上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重建长安做什么呢?”轩辕懒懒地用手拨弄飘零的桃花瓣;被马蹄踏过的小道一片绯红残白。
  主上不见悲喜;同僚坐观好戏;顾秉开始觉得人生惨淡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出心中想法。
  “臣斗胆猜测;殿下即位之后;有迁都之意。”顾秉自己说完都出了一身冷汗;更不用说其他诸人的惊呼了。
  轩辕仿佛早知道他会提出这个建议似的;只淡淡说:“迁都之事;事关体大;劳民伤财;大为不智。勉之日后休提此事。”说罢又笑笑:“前面就快到终南山了;那儿有前朝雅士留下的别苑;虽是废弃了;但也是清幽可人;今日我们就去那儿过夜。”
  顾秉看着他的背影;抬头却见周玦若有所思:“看来殿下甚是倚重顾兄啊;据在下所知;蒙殿下青睐以表字相称的人不超过十人;顾兄前路似锦。”
  顾秉笑笑扬鞭:“说是主上青睐;还不如说是在下不小心说中了殿下的心事罢。一介微末小吏;锦绣前程什么的;离下官太远了。还是先做好手边事吧。”
  
  终朝异五岳,列翠满长安。
  地去搜扬近,人谋隐遁难。
  水穿诸苑过,雪照一城寒。
  为问红尘里,谁同驻马看。
  终南山。自古达官隐士定居之地,北上既是长安;南下则是关中。
  霜树雾凇;白云幽绝。渔樵问答;水天尘外。
  子时已过;顾秉却了无睡意。随手披了件单衣;推开房门;看到一地的月光。
  半夜山中总是有些寒意;但却让人清醒。在洛京时从未觉得月光如此凄寒;星辰如此远寂。
  于是负手信步走出了庭院;走到山色之间;得见古松清泉;落花浮云。顿时觉得在世十数年心中积郁之气一吐而光;一瞬间甚至有弃官归去;饮啸山林之意。
  “孤第一次看到你站直身子。”一个懒懒闲闲的声音传过来。
  顾秉回头;原先惬意的神色渐渐被惊惶之色替代。
  “别行礼了;坏了意境;也坏了兴致。”轩辕斜靠着一棵老松树;衣襟半开;手里攥着一杯清茶。
  顾秉犹豫片刻;终是敛身站到他的身后。
  “山上天寒;殿下切勿受了风凉。”
  轩辕摆摆手;指向对面的一块青石:“勉之;你坐罢。”
  顾秉几乎是本能地想说句臣不敢;但看看他的脸色;还是识时务地坐到了那块青石上。只是他习惯了谨小慎微;如今要扮落拓隐士;还真是有点不伦不类。
  幸好轩辕并不在意;抿了口茶:“这么好的地方;想归隐么?”
  顾秉淡然笑笑:“王摩诘隐遁终南;亦是半官半隐;俸禄丰厚;下官若是归隐;恐怕就要劳烦同僚故旧为下官收尸了。”
  轩辕朗声笑笑:“孤也想归隐啊;就让父皇封孤个终南王;一辈子当个逍遥王爷;日日看着月照花影;也是人间快事。”
  顾秉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水雾从山涧升腾而起又消散不见。
  “迁都长安;确实是孤心中所想。”顾秉没有抬头;只感觉太子的声音仿佛和山间景色一样飘渺的有些不真实。
  “很多事情也许你刚刚入朝还没有人和你说;但若是有心打听;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朝中史阁老和王丞相分庭抗礼也有多年;王丞相苏太傅一派大多是清流派;他们支持的。。。”轩辕顿了顿:“好笑的是;他们虽然号称是清流派;却并不主张嫡长子的孤即位;他们看好的是皇四子。因为皇四子的母妃王贵妃正好是王丞相的堂妹。”
  顾秉没有说话;心中却也隐隐难受。
  “母后仙逝已有将近十年;虽然父皇顾念结发之情未再立后;但孤心里清楚;父皇对王贵妃的恩宠其实早已超过了母后当年;四皇子文雅秀逸;在朝中声望极好;至少远远比无功无过平庸至极的孤强多了。史阁老虽然未曾表态;但是他曾经拒绝当孤的太子太师;所以孤料想他应该也有属意之人。”
  轩辕又喝了口水;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说御膳房的菜肴一般平常:“孤的母家独孤家在先帝轩辕弘毅的元祐之难中人才飘零殆尽;孤现在只剩下两三个十岁出头的表弟;再也没有人能给孤扶持仰仗了。”
  语毕抬头看了顾秉一眼:“你是不是在想;孤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没说出迁都长安的用意?”
  顾秉摇摇头;开口的语气却是有些沙哑:“臣虽然愚钝;但臣也知道。东京洛阳之中;并没有殿下可以仰仗之人。山东士族把持朝政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以至于很多地方选人不看政绩;不看才干;只看门第。这些士族门阀控制着这个王朝的财富;权力甚至皇室的血统;而他们饱食终日;只知道风雅仪度。臣在升州的时候;曾经见过王谢之家为了沐浴和文会;广植竹林花海;强行驱走了几百农户。所谓清谈误国;莫过于此。”
  轩辕眯着眼睛;安静地听着。顾秉叹口气;接着开口:“臣凭自己的才学考中进士;但是由于门第太低;以至于都没有自己的恩师;别人问臣投在谁门下;臣都不知如何回答。当然;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清谈误国;早不是一日两日。这些人日日拿着圣人之言只手遮天;却从来没有真正践行圣人的教诲。民生疾苦;边疆战事一概不知。臣并不觉得迁都就可以完全压制这些山东豪族;但若是迁都;殿下则必须会扶植陇右将领和他们的家族;相互牵制总是比几家独大好些。就正如殿下保荐三皇子和靖西王制衡一般。”
  顾秉一口气说完;才反映过来自己作为一个臣子;说的是在是有些太多了。
  轩辕昭旻的脸色沉浸在树影里;一片斑驳中顾秉只能看见一双凤眼里汹涌暗潮:“勉之你说的大体没错。但你说错了两点;第一;孤从未想过用三弟牵制王叔;保荐他仅仅是因为你们都不信的兄弟之义。母后早逝;宜妃其实对孤是极好的。”顾秉静静地看着这个满腹心事的储君;从他倦怠的眼里;似乎能看到这个国家的未来。
  “其二呢?”顾秉紧接着问。
  轩辕笑笑:〃你没有老师是孤安排的。对你来说这是好事情;这样以后的盘根错节;党争内斗你都可以不关心更不用参与;这样也能最大限度地为社稷多做些事情。”
  顾秉动容;就听见轩辕带着笑意的声音:“孤是很倚重你的;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是谁的门生;你便说我轩辕昭旻的名字罢。”




第六章:不信人间别有愁

  从终南山回来后;似乎一切都不顺利;顾秉虽然人在东宫也常常听到朝中的风起云涌;人心诡谲。庶出的大皇子身染恶疾;一病不起;并非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在兄长病榻前守足了两个月;端茶递水不离身侧;大皇子薨了后;又于灵前流泪泣血;把孝悌至诚演了个十足十更是赚足了人心和圣眷。
  顾秉没有见过轩辕昭旻在兄长灵前夸张的表现;只是偶然看见在上马车的一霎;轩辕暗淡的脸色和轻轻的一声叹息。
  东宫的其他人脸上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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