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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一句话没说完,只觉得胸口有一股腥甜的液体上涌。苏叔阳喉头一紧,只看见一小口鲜血从自己口中吐出,落在地上,溅出一朵红艳的血花。
少年原本想扑到他的怀里,此刻却停在他身前两步,一动也不敢动。他虽不懂很多事情,但是依然惧怕着苏叔阳嘴角边那一条歪歪曲曲、缓缓流下而成的血痕。
他只觉得那是危险的东西。
苏叔阳大约是想张口安慰他,可是却不出任何声音来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头也是晕晕沉沉的,只觉得身体极度疲惫,恨不得立刻瘫倒在地上。
“快走……”他闭上眼睛,将长剑插回剑鞘,拉过少年,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城门跑去。
青石街上空无一人,漆黑的夜色沉沉压在头顶,让人心底不禁冒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与恐惧。
大街的尽头便是安阳城的城门,苏叔阳原本还以为又要杀几个人才得以出城,等到了近处才发现,那城门居然没有关上——荒诞地留出一条供人通行的小缝,而两旁并无把守的士兵。
这是……若换作平时,苏叔阳大概还要思考一下会不会是个陷阱,然而此刻他甚至都未停留,便拉着少年出了城。
作为一个陷阱,它也太过美妙了一些,而苏叔阳几乎不再具有思考的能力。
呼……城外小树林里的空气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和清爽,月亮遥遥地挂在远方,苏叔阳紧绷的神经一松懈,腿一软整个人便栽倒在松软的落叶堆上。
少年一直被他扯着袖子,如此一来也跟着摔倒。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月亮,苏叔阳不说话,一时间就沉默了下来。
直到他突然笑了起来,从抑制不住的轻笑到最后的放声大笑,惊起了树上一只困倦的飞鸟。
苏叔阳翻了个身,撑起手臂压在仰躺着的少年的上方,“那么,你受没受伤?”
他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并没有期许自己能够听到回答。少年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精神还算好,一脸懵懂给苏叔阳打量。
视线顺着少年的额头滑落到他的眼睛再到他柔软的唇,复又看向他的眼眸,苏叔阳这才发现少年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两个人视线柔柔地纠缠在一起。苏叔阳凝望着少年灰色的眸子,那是一双总是带着点水光的眼睛,干净而清澈,拥有本不该属于他的纯粹。
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或是月光太美、气氛正好,呼吸交缠着,苏叔阳总觉得自己心间多一点微酸、亦或是柔软的情绪。几乎是不禁思考的,他略微低下了头,吻住了少年。
两个人安静地拥抱在一起,感受彼此的温度,轻轻啃咬着少年的唇,舌尖互相追逐舔舐,将口中血的味道分享。苏叔阳的手抚上少年的脸庞,脑海中想要将对方吞噬的想法疯狂滋长。
灵魂战栗着发出哀鸣,为什么不拥有他呢?他们只剩下对方了。
少年不会拒绝的。他如何拒绝呢?他甚至不懂得……
直到细小的呜咽打断了苏叔阳的动作,他才猛然回过神来,狼狈而惊恐地爬起身,背对着少年,大口地喘起气来。
他在想什么?
苏叔阳略微有一些崩溃,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哪里出错了?还是谁做错了?
少年缓缓从落叶堆上坐起。他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懂他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看起来是那样悲哀。
他伸出手扯住苏叔阳的衣角,用力拽了拽,因为亲吻而红润的唇张开,但是只能发出轻微的“啊……”的声音。
苏叔阳侧过头,他不敢看少年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29。
小树林的尽头是一堵围墙。苏叔阳绕着它走了几十步,寻到了农庄的大门。
看着似曾相识的木门,苏叔阳突然想起自己是来过的,进城之前偷摸进去拿了不少东西,不过留了银子,虽然没经过主人同意。
不知道这家人生活得如何?也许没什么变化吧,这才短短几天罢了。
苏叔阳很想走进去歇一歇,但是想到自己浑身鲜血,只怕没有人敢……
等等,这门……为什么没有关上?
苏叔阳的视线落在两扇门板间的那一小条缝隙上,好像下一秒变会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涌出。
少年本来远远地跟在后面,这会儿却凑上来和苏叔阳一起盯着那门缝看。他偷偷瞧了一眼苏叔阳凝重的脸色,然后伸手推了一下大门。
随着“嘎吱”一声,苏叔阳下意识便拉着少年躲到门边,等了好几秒,却发现门内毫无动静。
四周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最初那一声刺耳的“嘎吱”声,都成了幻觉。
苏叔阳一时间愣在原地,他一步一步跨进大门,将整个农庄都走了一遍,一个虽不清晰但已明确的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整个农庄都是空的,原先住着人的房间的门或是敞开或是微合,桌上的书、砚台里的墨,铜镜前的散乱的首饰,八仙桌上的冷茶,好似它们的主人只是暂时出门,很快便会回来。
——也许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自己并没有杀他们。苏叔阳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虽然沾满了鲜血,但是没有一点一滴是属于这个农庄里的人们的。
——也许并非如此。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可是十恶不赦的魔教教主,杀人如麻才算合格吧。这一点点血,还会让他害怕?果然身体受伤了,心智也会变得软弱。
苏叔阳微微一笑,他还要怎么办呢?
于是一个晚上没有合眼的苏叔阳决定找个床铺先睡上一觉。尽管胸口内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入眠,但还是强迫自己休息得舒服一点。
说不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
少年被他丢尽了另一间卧室。此刻的苏叔阳不是很想看见少年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而且少年只要进了一间房间,就绝对不会自己出来——他似乎很害怕靠近房门。
等到第二天天光微亮的时候,苏叔阳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决定好好搜索这个农庄,把里面可以搜刮走的东西都拿走,好应付后面的逃亡。
此地不宜久留,只怕安阳城中过一会儿要翻天了。
少年被他从被窝里刨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一个人睡的缘故,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球,缩在被子里。
两个人手牵手,像是逛花园一般将空荡荡的农庄走了一遍。没什么可看的景色,也没有值得看上眼的宝贝,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此也等到了太阳完全升起,他们才来到最后一间书房门口。
苏叔阳将少年丢在门口,独自跨进了这个位于后园的书房。本来的主人应该也很少使用它,大部分的东西上都堆满了一层灰尘。
浏览过一遍书架,他在陈旧书案上找到了一些纸和一支毛笔,甚至还有半砚没干透的墨。
苏叔阳突然起了要教少年写字的兴致。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特别是——如果对方真的是顾家的人的话。
他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哪怕少年是一个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傻子,他仍然不愿意去少年到底是顾家的什么人。
但是无论如何,少年没疯之前必然是学读书写字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写一手好字呢?
苏叔阳抬起头,少年正蹲在门口看蚂蚁搬家。暖暖的阳光笼罩在他单薄的背上,裹在他身上的软薄衣衫像是化作了透明的蝉翼。
他脸上的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只有不能再淡然的平静,可是苏叔阳却油然地感到从心底泛起的愉悦。
“喂,你过来。”他朝少年喊道,“我教你一个有趣的东西好不好?”
少年站起身来,慢吞吞地朝苏叔阳走来。他听不太懂苏叔阳的话,却能辨别他的声音和语气。他知晓对方在喊他过去,虽然不明白苏叔阳想做什么,但他仍然乖乖地挪了过去。
苏叔阳把笔塞进他的手里,又把他整个人按在那张破旧不堪的椅子上。“啪”地将一张纸拍在少年的面前,苏叔阳本想毫不客气地命令他,话到口边却变成了轻柔的语气:“会吗?”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笔。
苏叔阳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语气却莫名有些高兴起来:“不会写字了?那我教……”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苏叔阳,还没等他动作,就已经抓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起来了。
苏叔阳的手僵在半空中,虽然他知道没有第三个人看着,但是还是觉得莫名地尴尬。
可是哪怕少年连抓笔的姿势都不对,但是他确实在纸上写了什么,而不只是单纯的乱涂乱画。他写完了以后把笔放下,甚至还知道搭在砚台边上。
苏叔阳将少年面前那张留了他“墨宝”的纸抽走,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三个字。
顾之川。
“顾之川……”苏叔阳喃喃念道,“顾……”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视线慌忙乱在低着头发呆的少年身上。
少年是顾家人,那么顾之川……
苏叔阳又看向手中的那张纸。少年的字很丑,可是此刻的他却莫名看出了那字中清秀的味道。
“顾之川……你叫顾之川?”他捏着少年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紧紧盯着对方灰色的眸子,“你叫顾之川?”
少年依迷茫地看着苏叔阳,对他口中的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苏叔阳突然想起来,眼前的少年,是个傻子。
傻子,也就是顾之川,他已经没有什么反应可以展现给苏叔阳了。
傻子已经不是顾之川了。
苏叔阳怔怔地看着少年,最后缓缓伸出手臂,将对方一点点搂进怀里。他用尽力气去搂抱对方,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此前的他从不去想那些可能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一旦成真会让人崩溃。却没想到哪怕在自己的想象中傻子可能过得还要更惨一些,但是真相来临的时候,哪怕朦胧着,还是那样血淋淋的残忍。
直接击溃了他。
“顾之川……”苏叔阳带着少年逃了快三个月,他没想过自己会知道傻子的名字。
他抱着少年不断地呢喃着这个名字,哪怕他知道自己怀里的这个曾经的顾之川并不会理会自己,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去反复念它。
“顾之川……”他只恨自己杀那安世王爷太迟,否则顾之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傻子。
他一遍一遍念着,后悔自己知道这个名字太迟,而无法长久地念下去。
30。
梧桐巷口夕阳斜,照得街边重重树荫中露出的木质小楼一片昏黄。
青衣小童脚步匆匆地穿过月形拱门,阁主喜好艳丽景色,石径两旁是连绵不绝的花丛,略微高过小童的头顶,所以只能听闻到不断传来的棋子落在玉盘上的清脆声响,却不见下棋的人身处何方。
那小童驾轻就熟地在迷宫般的花丛小道中绕来绕去,没两分钟便走到了小路的尽头,迎面到一个小亭。
小亭四周垂着素色的幔幕,映出两个朦胧身影。亭间无人说话,只有那错落有致、自成韵味的落棋声。
青衣小童见此场景,先是微微一愣,脚下步伐也慢下来,蹙着眉看着亭子,眼间多了些踌躇。阁主最恨与人对弈时被打扰,更何况今天他对面之人好似是晏公子。
“林桐,何事?”夏邑懒洋洋的声音传出亭子,“有话快说,别打扰我和晏公子下棋。”他说完这话,转而又笑着看向坐在桌对面的晏行云,“阁中这几天事物多,你且等我一等。”
林桐听他这么一问,只得上了台阶、撩了帘子,走进亭间。此时夏邑正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右手端着一个剔透的小酒杯,淡绿色的酒液在其中轻轻晃荡。
他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桐,问道:“怎么了?”
林桐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晏行云。晏行云微微笑了笑,起身走到亭边,转头背对着夏邑两人,看起了风景。
夏邑手中动作一顿,林桐在他身边也有几年了,自然知晓晏行云与他关系不一般,难道这要说的事情甚至……
林桐走上前,凑到夏邑耳边停了一会,等到他再退后时,夏邑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
“消息属实?”他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原本挂在嘴边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阴沉。
晏行云依然站在远处,有些惊异地看着夏邑阴沉的脸色。他见对方将酒杯掷在桌上,玉石碎裂的声音让人一紧。
“他人呢?”夏邑将被由桌沿低落的酒液沾湿的衣袖卷起,“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林桐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块磨得边角圆润、颜色发亮的木牌递给夏邑:“只传回来四个字——北冥有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夏邑所在的紫衡城离昆山要有八九天的路程。而根据林桐传回来的消息,那人能不能撑到三天后都是未知。
夏邑一路策马狂奔,怀里揣着那块捂得有些发热的木牌,只恨自己不能长出双翼,直飞昆山。
昆山险峻,罕有人迹,若真是躲进深山,只怕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搜出其所在。可那深山中还有飞禽走兽、毒虫异草,普通人想在那里生存下来已是不易,更别提重伤之人,只怕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他身边还带着那么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傻子……
夏邑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