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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还带着那么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傻子……
夏邑只觉得一颗心越来越慌。这块木牌是他给苏叔阳最重要的承诺,严格来说并非是他夏邑这个人,而是整个小阁的。
凭着这块木牌,只要苏叔阳有求,他便可以让小阁为他做任何事情,倾其全力,不计后果。
苏叔阳最狼狈之时都不曾考虑过要动用这个木牌。夏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见到它,却不曾想现在这玩意儿就这么出现在自己手中。
陆逢曾经在无事之余,命人在碧水宫以外建了一栋避暑小筑。当时宫里为了小筑的选址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是苏叔阳定在了虽风景秀美、却因其艰险而无人问津的昆山。
当时的他万万不曾想过日后会有一天,自己被追杀的人逼进深山,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小筑虽建成,但是陆逢并没有在其中住过几次,苏叔阳更是不曾来过,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位置在哪里。
可是谁又知道过了这么些年,那栋废置已久的房屋还能不能住人。
由上好木材搭成的小屋极其精巧,虽然因为时代久远,木质腐朽,但还是颤巍巍地立在林间的空地上。
苏叔阳将怀中的少年丢在落满枯叶的人冰凉的地板上,身形晃了晃,脚下一软,跌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顺着它滑坐在了地上。
31。
夏邑匆匆穿过隐于浓密杂草中的石径,眼前渐渐现出屋檐的一角,黛青的瓦层层垒着,一小撮枯叶堆在上面。
他原本也只是在脑海里模糊留有印象,以前喝酒时苏叔阳谈到过那幢藏在山中的避暑小筑。如今竟然也侥幸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了,夏邑突然顿了顿脚步,将自己被树枝弄乱的头发理了理,找到了便好。
深林中很是安静。夏邑一路走到屋子的大门口,都不见人影。难道自己找错了?夏邑皱着眉,原本勉强轻松下来的心情又坏了起来,果然自己的运气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好?
一阵“嗒嗒”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夏邑耳朵一动,视线一转便看见一团雪白顺着延廊朝自己跑过来,乌黑的三千发丝在空气里飘荡起伏着,裹着……
这什么东西?夏邑心底一怔,却听见身后有人说道:“顾之川,别闹。”
他猛地转身,却看见苏叔阳手里拎着只兔子从草丛里钻出来。他看了一眼夏邑,脸上表情淡淡的,好像如寻常相见一般,点了点头,又朝着延廊上那一团说道:“你从哪里掏来的一头鸟毛?”
少年已然躲到了柱子后面,只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盯着苏叔阳看。
“去把自己摘干净,客人来了,你别……”苏叔阳刚准备招呼身边的夏邑,却不妨迎来了一只拳头,“你要做什么!”
“苏叔阳我要打死你!”夏邑恶狠狠地说着并且扑了上去。
“怎么回事?”夏邑冷着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几乎是鼻青脸肿的苏叔阳,“你竟然被我打成这个样子,你的内力呢?”
苏叔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慢条斯理地斟上两杯茶,一杯推向夏邑,一杯自己捧起来闻了闻茶香,又放回桌上,才开口道:“我快死了。”
“你别逼我再打你一次。”夏邑将扇子往矮几上重重一拍,“现在我未必打不过你。”
“我虽然内力没有了,可招式还在。你一个只练过花拳绣腿的就不要试图自卖自夸了。”苏叔阳笑了笑,“再说,打赢又如何,你会杀我?”
“别废话。”夏邑又一拍桌子,“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也没有什么机会了。”苏叔阳看着夏邑,他显得很平静,“本来我就离死不远,你提前给我一个痛快,也不算是杀死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邑的脸色真正难看起来了。他本来以为苏叔阳是在开玩笑,毕竟以他现在生活的模样,委实不像一个濒死之人。
苏叔阳大概是看穿了好友的想法,整个人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问道:“你以为人死前该怎么样?”
他见夏邑只是盯着自己,只能叹气解释道:“我又不是想死,但是人总要死的,我也没什么办法。”
“那你把这个给我是为了什么?反正你要死了,也不至于要叫我火急火燎赶来替你收尸吧。”夏邑将一小块木牌丢到桌上,“玉清教派出了长老都没能解决掉你,你还想做什么?”
“这可是你命人塞给我的啊……这么难得的机会,不用可惜了。”苏叔阳伸出手,摩挲着木牌光滑的表面,“夏邑,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喃喃地念出这个词,夏邑拉过苏叔阳之前靠过的那张椅子坐下,苏叔阳要自己帮忙?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对方已经匆匆赶去处理什么鸟毛了,把他一个人丢在空旷的书房里。
等到苏叔阳再一次出现在夏邑的面前,对方已经回过神来,正端着茶喝着。
“真是糟糕,这茶叶大概比碧水宫外那个茶铺还不如。”夏邑看着瓷杯中沉浮的茶叶说道。
“将就吧,这屋子空置很久了。师父去世以后我就没来过了。”苏叔阳重新坐下,“有的吃食也坏了,估计就这点茶叶还能喝。”
夏邑放下杯子,沉默下来。苏叔阳也不催他,直到他缓缓道:“请令是我给你的,这个自然没法拒绝。我当然会帮你的忙,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救你出去。”
苏叔阳面色一喜,就又听他说:“但是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那感情好啊。”苏叔阳拎起茶壶,给夏邑又倒了一杯绿茶。
“你伤势怎么样了?”夏邑问道。
“不如何。玉清教那帮人太难缠,我杀了他们不少,自己也没有讨到好处,要不谁会往深山里钻。这个没什么,反正……都一样。”
“我给你的药没吃?”
“你这是散功的吧。”苏叔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丢在桌上,“雁荡决一练可不能回头,我哪里能吃,吃了没用还只怕死的更快。”
“不能吃你还带在身上。”夏邑白了他一眼,将锦囊收了,“白费了我的好药。”
“这不是……怕后面挨不住了,好歹吃一粒缓缓。”
顿了顿,夏邑又道:“那若是练成呢了?”
“练成?”苏叔阳闻言笑起来,“不可能。”
“不可能?”
“我不瞒你,碧水宫中的雁荡决是残本。它一直都是残本,”苏叔阳说,“一个残本如何练全?”
夏邑一惊,“那你师父……”
“你们只道他练成了雁荡决……”苏叔阳拖长了语气,“开玩笑,他要是真练成了,还能疯?”
“我可没想到……”夏邑怔怔地说,“我以为……”
“陆逢本来不是个疯子,他本来也不喜欢杀人。我不是替他辩解……杀人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有趣的。”苏叔阳叹了口气,“当初灭奇木楼是为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赔罪,后来顾家……你们是怎么传的?”
夏邑还未答话,他便自顾自地接下去:“陆宫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为了美人早殇冲冠一怒,所以血洗了顾家,诶呀呀真是红颜祸水……对不对?”
“其实也没错多少。嫁给顾家主的可是有名的魔教妖女李缘川,当年我师父爱惨了她,可她偏偏选了无能的顾遇,最后还不明不白地死了 。”苏叔阳轻轻咳嗽了一声,“其实这事儿和我师父没多大关系,但是……他当时疯了,所以他受了刺激找了个由头就去杀人了。”
“……这个故事我不喜欢。”夏邑闷声道,“顾家的事……有你吧?”
“就我和我师父,这种私事,不能拖着宫里的人下水。”苏叔阳笑了笑,“本来也没有我的事,我和顾家既无仇也无怨,但是,我师父当时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我与顾家没什么关系,那我师父若是想杀,顾家人的性命……算什么?”
夏邑看着微笑的苏叔阳,不禁打了个寒战,“你这说不通。”
“哪里不通了?”苏叔阳抬头看他,“夏邑,我是陆逢从血泊里拎出来的,我是在碧水宫长大的,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夏邑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叔阳,“这不对,我虽然和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但是……这不对,你这么理直气壮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这样的。杀个人还要找一堆理由掩饰,你当我出身名门正派?”苏叔阳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当时哪里会知道……你问完了没?阁主总不会连这些都不晓得吧?”
夏邑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这些陈年旧事他当然知晓不少,但是,听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感受了。
“你要我做什么?”他只能问。
苏叔阳显出一抹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说了:“你帮我查个人。”
“啊?”
“那个傻子。”苏叔阳闭上了眼睛,“他是顾家人,叫顾之川。”
32。
“……”夏邑原本捏在手中的扇子重重敲在了他的手上。“你说什么?”他问。
“帮我查个人……”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夏邑紧紧盯着苏叔阳,“他现在在哪里?”
苏叔阳皱起眉头看向夏邑:“怎么了?”
“他现在不是个傻子吗?你怎么会知道他是顾家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叫顾之川?”夏邑站起身,“苏叔阳,我说过,他会害死你。”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苏叔阳坐在位子上,看着一脸冰冷、可周身却散发着暴躁气息的夏邑,“他确实是个傻子,而我怎么知道你不必……”他话没说完,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抬起宽大的衣袖遮住半张脸,几乎在椅子上将自己缩成了一只弓背虾。
夏邑默默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由浓转淡,最后开口道:“我当然知道些什么,但是你应该不爱听。”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东西,扔在桌上,发出一声略有些沉闷的撞击声。
那是一小块玉璧,串着颜色暗淡的红绳。
“几年前我做过一笔生意,对方向我买顾家顾之川的消息,无论是什么方面,只要我能给,他们就付钱。”夏邑的声音依旧软糯轻巧,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却叫人心里发凉,“和顾家熟识的人对于顾之川都不会太陌生,他是顾之缘的弟弟。只不过顾家人比较护着这个唯一的继承人,他年岁较小,一直没在江湖上露过面,所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顾之川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收集他的喜好他的师承他的行踪,但是一直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对方似乎也并不太关心这个,我当时并没有想多,后来才发现……在我接这笔生意之前,顾家被灭门了,而顾之川当时不在顾家。
“我在不确定顾之川有没有死掉的情况下,开始对我的买家感到了好奇。按道理说我不该探究他是谁,但是如果我想知道,那并不难。”夏邑看向了苏叔阳,“你知道他是谁吗?”
“和我交易的,是安世王府的管家。”
苏叔阳心里一紧,随即是不安的情绪迅速扩大,伴着夏邑幽幽的声音:“安世王爷为什么要对顾之关感兴趣?甚至要找小楼来买情报?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我一次无意中看见了顾之川的脸。
“真是一张美丽的脸啊……”夏邑感慨道,“作为一个男子,他拥有和他的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比之顾之缘,还要更加吸引人。我都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还是不幸了……”
“你说,这个故事,比你之前的那个,”夏缓缓展开手中的扇子,“如何?”
苏叔阳僵坐在椅子上,只能哑着声音说:“这不可能。”
夏邑笑了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安世王爷痴恋梅韵仙子,那可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特别是当他后来对碧水宫的穷追猛打……让无数人唏嘘啊……但是……”他视线转了转,“你看到了。”
“如果不是上次在小亭相见,我根本不知竟会有这样的事情。我当时未能及时认出顾之川来,只不过这玉璧倒是给了我提示。”夏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和我的那个很像,当年我留下来,可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是顾之川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叔阳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夏邑,“你可以……”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夏邑回问,“苏叔阳,你我虽然是好友,但是我从没有接受过顾家那件事情,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杀人。而且当时我也只是猜测傻子的身份,安世王爷做的事情太惊世骇俗,你让我怎么开口?更何况……如果顾之川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你让我和你说什么?”
苏叔阳沉默。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想起来,问顾之川的事情?你杀了他一家,又杀了安世救了他,这一路也算护着他,而顾之川早就不是他自己了……你这做的都算什么?”夏邑只能叹息了一声,最终说:“这个不算吧,你换个要求,比如,让我带你逃……”
“不用。”苏叔阳打断他,“我说了,我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你这样代价太大。”
“顾之川的事情我知道了……现在只剩下柳柯舟了。”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想看看他想做什么,是不是我又欠了什么债没有还。”
33。
夏邑看了苏叔阳半晌,最终摇了摇头:“你有病。”他视线又在桌上那静静躺着地玉璧上打了个转,“碧水宫的人果然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