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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就当作复发了吧。”罗言湛淡淡一笑,流曳出无限风华,“既然让你费尽心血又折了寿,我确实该好好的补偿你才行。”
莲无眼帘微垂,“如何补偿?”
罗言湛一条腿跪在软塌边沿上,一只手轻抬起莲无的下颚,脸凑到他近前,近到能感觉到对方呼吸间温湿的空气。
“我一没钱而没权,该如何补偿你呢?”罗言湛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情,“不如,不如……”
停顿片刻,大笑道:“以身相许或是一夜风流如何?”
莲无恨不得一巴掌扇在罗言湛脸上,被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你报答的方式只有这两种吗?实在太老套了吧罗大少爷。”
罗言湛的身子稍稍向前倾,几乎快要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莲无身上,修长的手指仿佛是在玩闹一般轻戳着莲无的脸颊,眯起的双眼已看不到之前的笑意,只透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光亮。
莲无想,罗言湛果然是犯病了。
“可是,我只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办呢?”罗言湛轻语道,一脸的无奈。
“哈!”莲无一声笑,反正吃亏的又不是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也不多想,伸手便想推开罗言湛将他反压在身下,不想这家伙居然纹丝不动,难不成是临时变卦了吗?
“怎么,反悔了?觉得被我上了,是贬低自己的身价?”
罗言湛摇摇头,“不是我反悔,明明是你不愿意。”
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一层绯红染上莲无的脸,他恼怒的看着罗言湛,缩在长袖中的手攥得更紧,没有再试图用强硬的手段来逼他就范。
“莲无,知道我为何要留你吗?”
莲无咬紧嘴唇,转过眼光,望向一旁茶几上描了粉色莲花纹的茶杯。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滑过脸颊,感觉却像是利刃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意,莲无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任由着罗言湛这么肆意妄为。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有些忘形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由着罗言湛操控的傀儡,因为命运生死决断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恍然明白刚才只是小小的试探,若他真的强行反压了罗言湛,就算在门外不远处候命的季麟来不及赶到,但隐藏在暗处的那名冷血的杀手足以让他顿时魂飞魄散!
罗言湛需要的,是百依百顺的棋子,会反抗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一旦如此,连存在都没有必要。
虽然一直受到极好的待遇,像主子一般的被人伺候着,但是罗言湛与他毕竟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属,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长久的善待,竟让他险些忘本了……
他今时今日为何还能苟活于世,虽然常常在谈笑时对罗言湛恶语相向,但终归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出谋划策、暗中襄助,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还是个听话的奴才。
但是他一味的提及“报答补偿”,让罗言湛厌烦,甚至起疑了……
现在的难堪,全是他自找的!
“你自己心中清楚,不需要我再说了吧?”清越朗朗的声音,带来的是莲无心中的无奈与绝望,他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快进掐进血肉中了,却麻木的感受不到疼痛。
“过几日,我会离开帝都一段时间,”罗言湛丝毫不在意莲无灰败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替我掌控好帝都内的局势,让我不要有任何的忧虑。我与你的约定,从未忘记过,你不需要费心来一遍遍提醒,让我厌烦了会很糟糕的。
“而你,莫要辜负了我。”
“我知道了。”莲无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罗言湛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重新荡开一丝笑意,“明白就好,我最喜欢的便是明白人。”说完,撑起身子,在边上坐下,整理着自己微微有些皱起的衣袂。
莲无暗自舒口气,也坐起身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真的要陪皇上一同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晋王么?”
“谁说晋王殿下不存在?”罗言湛莞尔,“难道我们不可以自己来创造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吗?帝都里的豺狼虎豹们,正闲的发慌,赏给他们玩玩吧。更何况,我还有借着寻找晋王办别的事情……”说着,他郑重其事的拍拍莲无的肩膀,“放心吧,莲半仙的招牌我怎么可能轻易的砸掉呢?”
“你帮我留意一些宋尧的一举一动。”罗言湛忽然蹙眉,“这个家伙……”
连宋尧都怀疑,莲无心中一片冰冷,除了点头,什么也不说。
“在这里待得太久,瑞王的走狗要起疑了。”罗言湛站起身,挥挥手。待走到房门口时,手搭在门栓上却迟迟没有打开。
“你还有什么事吗?”莲无问道。
罗言湛迟疑片刻,方才问道:“你那日去接颛孙沅策回瑞王府……景王可有说什么?”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莲无回答的干脆利落。
“嗯。”罗言湛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不再犹豫,开了门扬长而去。
三人行,必有基情(上)
靖昭二十七年七月,天气格外的炎热,偶尔下起惊雷大雨,更添几分令人烦躁的潮闷。
延绵数里的队伍缓缓行驶在官道上,领头的中年男子身披铠甲,骑着高头骏马,威武之气让旁人不敢直视,而他身后一队骑兵同样英姿潇洒,手持金龙纹黑底的旗子,布料沾了湿气,无力的耷拉着。
跟随其后的是十数辆华丽的马车,为首的一辆仿佛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小房子,金色的顶,四角垂下黄色的流苏,纵然官道不平,但流苏只是微微的摇曳。马车四面描绘着气势威严的五爪金龙,显示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数不清的宫人与侍卫行走在车队两旁,面色严肃,不敢说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主子们。一眼看不到头的士兵,排列整齐的队形紧跟在最后。
罗言湛看眼车窗外淅淅沥沥下个没玩没了的小雨,远处白烟缭绕,青山朦胧,仿佛一幅极淡的水墨画,一抹抹黛色流泻出别样风情。
“啪”,罗言湛本就没有欣赏大好河山的心情,又被落在脸上的雨点扰乱了心绪,重重的合上窗子,板着张脸,抱着手臂靠在角落里,从窗子透进来的昏暗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怕。
坐在外面车辕上的罗万听见动静,连忙掀开青色的薄纱帘子,关切的问道:“少爷,您怎么了?”少爷的身子仍是不大好,如今千里迢迢去往越州郡,吃不吃得消着实让他担心头疼,生怕一个意外让他无颜回惠河郡见老爷夫人。
“没什么……”罗言湛揉着眉心,刚才一时的心烦气躁让他身不由己了。
罗万担忧的盯着他,犹豫了半晌,见少爷不说话,只好放下帘子,继续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去了。
透过半透明的帘子,罗言湛出神的望着前面堂皇富丽的队伍,两条策马的背影一前一后走在队伍两旁,一深一浅,一冷一柔。
半个月前,皇上夜半做梦,梦见了去世多年的赵皇后。
赵皇后独自一人孤独凄凉的站在暗灰色的城门口,虽然一身凤冠华服,但难掩萧瑟悲凉之意。赵皇后讲了很多很多话,但皇上一个字都听不见,最后皇后落泪了,转身向城内走去,他欲追上前去,不料忽然从梦中惊醒。
一连三天,同样的梦境。
皇上在早朝的时候,说出来,想听一听诸位臣子的意见。
赵皇后死的极为悲惨。
靖昭七年,皇上一时兴起,以视察为名巡游南方诸多名胜古迹,携赵皇后与年仅两岁的嫡子一同出游。未曾想到,正当一行人流连于江南美景之际,皇上唯一的亲叔叔燕王竟然举兵谋反!
为了保护妻儿,皇上命人暗中保护皇后母子从另一条小道走,而他自己引着燕王的兵马往另一条方向去,那儿是他为防备此事发生而特意预备好的陷阱!
一连几日的争斗纠缠,局势混乱中,皇上无瑕顾及到皇后母子,但也料定他们在那极其隐蔽的躲藏之处该是安全的。待燕王人马全军覆没,皇上急忙派人前去迎接皇后回来,谁知得到的竟是噩耗——
燕王发现皇后的躲藏之处,命人将门窗堵死,然后丧心病狂的一把火烧了!
可怜的皇后母子就这样活生生的惨死于火海之中,一切都化为黑色的残灰,哪里是皇后皇子的骨灰已经无法分辨出了。
皇上悲恸的立时病倒在床,整日以泪洗面,陷于深深的懊悔之中。
因为无法分出骨灰,皇上无奈的任命特别官员,调集上百名工匠在原地修建墓地,而在帝都郊外的皇陵,只是赵皇后的衣冠冢。
众位大臣听闻后,唏嘘不已,感叹纵然故去二十年,却仍然恋恋不忘的恩爱之情,
皇上的意思是,念及夫妻恩爱之情,以及赵家多年来多朝廷的诸多贡献,更何况二十年来从未离开帝都前去扫墓,如今做了这样的梦乃是皇后思念他、想见一见的意思,所以有必要去赵皇后的墓地一趟。
大多的臣子纷纷表示赞同,却有一小部分人有意无意的提出当年皇上执意南巡所付出的惨痛代价,万一在皇上离开帝都的时候又出了乱子,要么就是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个皇上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去扫皇后墓的先例。
反对的人虽少,但联合起一些言官,声势还是挺吓人的。
皇上正迟疑之时,帝都内流传起嫡皇子未死的流言,当即,皇上不顾那些官员跪在养心殿外死命的阻扰,下旨立刻准备南巡事宜,并且钦点罗言湛伴驾。
皇上离京的这段时间,破天荒的将政事交由二皇子——惠王颛孙息然联合宰辅大人一同暂时代为处理。
谁也弄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将重任交给“荒//淫无度”的惠王殿下,一时又是流言四起,但很快地,人们的心思便放在了南巡的事情上,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一场好戏!
景王与瑞王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皇上答应他们随驾同行,罗言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越州郡那边,该安排的早已安排妥当,他心烦的是另一件事……
正思忖着,马车忽地停下,罗言湛没有在意,直到罗万掀了帘子,大声喊了好几声。
“怎么了?”罗言湛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一双温柔似春风的眸子,心中不由地警惕起来,不冷不热的喊道:“瑞王殿下……”
“言湛,你一向是喊我名字的,今日怎么变得生分起来了?”沅承说着伸出手来,“前面的路被山坡上滚落下来的泥石堵住了,已经派人过去清理,恐怕要好些时候,皇上下令先在附近的一处寺院里休息。”
罗言湛看他的眼神十足像看到了一只怪物,冷嘲从脸上一闪而过,他握住沅承的手,起身时眼角余光瞟到了不远处的某个人,那人的目光只在他这边停留了一瞬便转开了,再也不看一眼。
“沅承,你心思变化的太快,让我适应不了了,”罗言湛微微抬头注视着沅承,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如此反复无常,我害怕与你在一起了。”说着,手从沅承的掌心抽出来,在袖子里摸出折扇,抵住欲再进前一步的身子。
“难道你还因为前段时间的事情而怨恨我吗?”沅承幽深的眼睛盯着罗言湛,他一身银龙祥云纹的水蓝色袍衫,尊贵中不失淡雅,与罗言湛一贯的银色莲花纹白衣相映生辉,在宫女眼中看来,气宇翩翩,美不可言。
见罗言湛不说话,沅承继续说道:“你也认为那是一场考验罢了,你通过了,我自然要对你百般爱护才是。”
罗言湛的嘴角抽搐一下,“原来这样啊。”说起来,他表现的像是怕颛孙沅承算怎么回事?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坏处。
“正是,你可别胡思乱想了!”沅承笑容爽朗,不似是藏了心事的。
罗言湛不置可否,沅承周到的从罗万那儿接过一把紫竹伞,青色的伞面儿遮在罗言湛的头顶上,为他挡去连绵不绝的细雨,而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却露在伞外。
“一路劳累,快进去休息。”沅承体贴的说道。
罗言湛看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一眼,勉强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跟在他身边进了寺院。
战战兢兢的寺院主持被心事重重的皇上请去谈佛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