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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廉站起,手背到身后:“现在不安定,如何你思考往后的生活呢?”
宁文低低叹了口气:“哥,无论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你和檀大哥,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韶廉没有听下去,缓缓又走上了台阶,回到了龙椅之上。
次年春天,宁文诞下一子。那日的晨霞分外嫣红,阳光破了云层而出,不一会,旭日升起,是晴空。人们说,是吉兆,不过几个时辰,婴儿的哇哇啼哭响彻了皇宫的上空。
那时候,在宫内驻守的臣子们都来道喜。奶娘手中怀抱着小婴儿,他的眼睛很大,像石沐,小手细白,像宁文。他哭闹扑腾的样子,和他的叫声,简直就是石沐和宁文的翻版,活活一个小猢狲。
韶廉见了襁褓中的生命,赶忙和檀漓过去。见他哭闹得厉害,伸出一只手道:“给我抱抱。”
奶娘把小婴儿给了韶廉。他还眯着眼,眨一眨,一片水雾。但奇迹的是,一到韶廉的怀中,他便不哭不闹了。檀漓在旁边用手逗弄着这个小肉球:“真胖。”
“像个雪球。”韶廉淡笑,“长大一定也如他爹一样英俊。”
“要是石沐在,定是乐得上蹿下跳了吧。”檀漓握住他的小白手,像个肉球上支出了五个小棒子,他也伸手乱抓,抓到檀漓袖子的绒毛边,摸着舒服。居然就不撒手了。
韶廉笑了笑,檀漓索性也不松手,把手放到韶廉的臂膀上。
“是啊,要是石沐在就好了。”韶廉说,“再过几个月,等你爹爹打了胜仗归来,再来抱抱你,好么?”
“哥!哥!”
宁文在房中叫唤,韶廉连忙抱着小皇子进了寝宫。宁文的身子还很弱,坐在床上,眼睛半睁着,嘴唇泛着白色。但她看见了孩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天啊,简直是做梦。”她伸出手,韶廉把婴儿递给了宁文,一只手扶在下方。宁文把它放在自己胸前,满是爱怜地叹道,“真可爱。你是我儿子啊。”她抬眼,看了看韶廉和檀漓:“你们俩一起赐他个名字好吧?”
“等石沐回来再说罢。”韶廉摸了摸宁文还有汗水的额头。
“不,他一定也希望哥哥和檀大哥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字。”她用额头抵住孩子的额头,轻轻亲吻他的鼻尖,“让皇帝舅舅给你个名字,好不好?”
檀漓坐到宁文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孩子的。他淡淡说:“韶廉,你就给起个吧。”
“好。”韶廉起身,缓缓在屋中踱步。宁文和檀漓视线都还在孩子的身上,他在妈妈的怀中,兴许是累了,已经不再活蹦乱跳的。半眯着眼睛,好似快睡着的样子。
湿润漆黑的眼,像最亮的星辰。蒙着淡淡地水雾。
“犹烟。”韶廉突然转头来,对着宁文说:“犹记临安春时雨,满城淡烟满地花。”
宁文回味了一下,略略点点头,捧起小婴儿的脸,笑道:“舅舅起的名,好听吗?”
犹烟身子动了下,小拳头挥了挥。
“他喜欢。”檀漓笑了起来,“瞧,他喜欢。”
宁文笑意更浓,转头对着窗外。桃花抽了芽,枝上还带着未零落的花朵。
“石沐大呆瓜,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叫犹烟哦!”
两个月前前线告急,不得已,韶廉只能再派出五万精兵。但能带兵打仗的将军都已经去了前线,朝野中,除了文官在日日对韶廉进献战略要术,战术分析,能真刀真枪的都已经不在。
宁文已经怀胎八月,挺着个肚子。被石沐告知:“我想请缨去前线。”
石沐和宁文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极少这么严肃着说一句话。宁文也极少呆呆看着一处不知如何作答。
“文儿。”石沐亲吻她的额头,捧住她的脸,“我们想要好好过日子,就得去打这一仗,现在没人帮你哥哥了,我这个做妹婿的,自然要亲自上阵。”
宁文还是不说话,一只手按着高隆的肚子。
肩膀却抖了起来。
“我会回来的,我回来的时候,我就能看见我们的孩子了。”石沐咧开嘴,露出他的白牙,笑得很灿烂,“你可别给我生个小怪物。”
“什么小怪物,小怪物也是你的骨肉!”宁文发红的眼瞪着他,强笑着。
“对对对。”石沐用手抱住她,“等我回来,我一定把蒙古鞑子打出中原,然后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游山玩水。”
宁文点点头。
两个月后,犹烟诞生了,石沐却再也回不来了。
风流云散
江南的梅雨就是让人喜忧参半的东西。
抬眼,昏黄色的天空仿佛不会有停歇的时候。韶廉拨弄手中的茶杯,苏晓坐在他的身边,两人已经沉默了许久。
大殿里焚着香,袅袅烟从鼎炉里飘出,香味徐徐散开。
本是安神,却更加心烦意乱。
终于苏晓开了口:“你打算如何同宁文说?”
“她应该会理解的,吧。”韶廉淡淡地叹了口气。苏晓强笑:“看,连你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又是沉默。
听见有脚步和甩伞的声响,两人转头,见了门口的身影,韶廉走去,对着檀漓道:“下这么大的雨,来这里做什么?”
檀漓看了他一眼:“来给你送伞。顺便看看你。”
好无奈的回答。韶廉无奈笑着摸了摸他已沾湿的发:“无非就是想来看我,你别找这些借口了罢。”檀漓脸红了一下,刚要争辩,却见他脸色苍白,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苏晓在里面,也缓缓走出来,神色凝重。
走廊外的雨下得大了些,在地上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洼。涟漪阵阵,开出了朵朵花。
多希望雨声能盖过这句话。
“三日前,石沐战死了。”
不待檀漓反应,身后突然“啪”了声,顺声望去,在走廊的拐角处,宁文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伞落到了地上,伞上的盛放的牡丹溅上了点点污泥。
她穿着粉色的小轻纱,披着她一头长发。
犹烟伸着他的小手在空中乱挥,檀漓伸手拉住,在床上爬到他的身边。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你很喜欢小孩么?”韶廉在一旁的床边向床上看,见檀漓整个人都伏在床榻上,头发散了开来,旁边襁褓里的小生命刚吃完奶,正乐得眯着眼,张牙舞爪着。
“还好。”檀漓没有笑,淡淡应了一声。
石沐死后,宁文表现得特别平常。就是极少看见她出房门。她不哭,不闹,也不常笑。让奶娘喂完犹烟奶,就自己回了房。犹烟被苏晓和檀漓轮流抱着,抱给宁文,宁文也不想去看一眼。
如此,才让人更加难受。
韶廉说,我了解自己的妹妹,过不了几月,这个乐天的孩子一定会自己振作的。
檀漓搂着怀里的孩子:“希望吧。”
怀中的孩子睡了,还吮着自己的手指。他把他放正,自己翻身到了一边去。韶廉过来,随着他躺下,两人面对面,彼此的呼吸轻轻抚着对方的脸。
韶廉伸过手,把他揽到怀中。
檀漓闷声说着:“憋死了。”
松了松手,檀漓露出脑袋来,蹭着他的胸口,叹气一声:“好像很多事情都变了。”
“哪些?”
“很多。”檀漓眯了眯眼,“韶廉,其实我一直想问个问题。”
“说罢。”韶廉亲吻他的额头。
“我们再打下去,也是徒劳,结果都定死了吧。”檀漓说,“只是时间问题,不是么?”
韶廉沉默。
“但是我有个办法。”檀漓抬头,对上韶廉的视线,“聪明如你,要不要猜一下,我想你大概早就想到了吧?”
“你要我联合徐幽瑾?”
“嗯,你早就想到了,对吧?”檀漓说,“只是你害怕。”
“檀漓……我……”
“嘘……”檀漓捂住他的嘴,“我们说好生生世世在一起,如果我只是在你身边的一个陪衬,也对我太不公平了。这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事情,你答应我,你接受。”
他顿了顿:“你也知道,只有我去,徐幽瑾才会有答应的可能。”
韶廉咽了咽口水,把头深深埋下,抵住檀漓的额头。
“我和你一起去。”韶廉说,“别拒绝我。我不想和你分开。”
“檀漓,我要你记得,我说了会一直一直心疼你,这不是假话。有一日,你叫我不要这个江山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会毫不后悔地放手。”
“那你也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么些年了,我还是要说,你是皇帝,天下的君主,你心疼的,不能只是我。”
那么些年了,这些我们都还记得。并且深深刻在彼此的生命中。
没有失了水分的话。
檀漓找到徐幽瑾,不费什么力气。韶廉说,他不会离了皇宫太远。而且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去找他。
果真,几番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
那是一处临安的大宅,毗邻城郊,远看去就可以看见那些苍天的大树,枝叶钻出高墙。门口是鹅卵石铺成的路。种着些许小花小草,幽静清雅,檀漓猛然想起,自己有被徐幽瑾收留过一些时间时候,那处也是个风雅之地。这座大宅,也一如他的风格。
门口匾额上的金粉大字,在悠悠树影中。怡椤居。
檀漓和韶廉是微服出访,打扮成了寻常的摸样。但两张标志的脸蛋,也没少让长安街上的人侧目。一路来,也是不特别自在。
来到这里,徐幽瑾的管家早已等待在门口。
他带着他们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
到了大堂里,看见徐幽瑾坐在尽头的红木椅上。他看见他们来了,微微点了一下头。
如此平和的气氛,反而诡异起来。
曾经带着大队人马,兵临临安城下,一挥手,差点取了皇帝性命。而皇帝现在在他的眼前,他居然可以如此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韶廉浅笑起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徐幽瑾也笑了:“托您的福,还死不了。”
仔细看了,韶廉和徐幽瑾的脸庞还有几分相似。徐幽瑾的面部更宽阔些,满是刚毅之气。韶廉坐到他的身旁,檀漓也冲徐幽瑾点了点头:“徐大哥。”
徐幽瑾没有看他,只是应了一声。
命人倒了茶水,白烟腾起,茶香四溢。兄弟俩却讲了些让檀漓身体发毛的话语。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这一年都没有动静。明明你可以乘着这国内薄弱的兵力,一举攻下。我简直毫无胜算。”
“如果我现在带着兵来取你皇位,你觉得,把你除掉以后我还能坐这个皇位坐得安稳么?”
徐幽瑾平静地说,“我还不至于笨到那个程度。”
“所以你等着我来求你?求你联手?”
徐幽瑾抿了口茶:“皇上是聪明人。”
“那你答应是不答应呢?”
他抬眼:“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退路么?”
“说说条件吧。”韶廉说。
这时,徐幽瑾才把目光,缓缓移向了一边的檀漓。
檀漓口中一口茶,听了这句话后,停留了很久也不曾入喉。抬头,对上徐幽瑾的视线。
徐幽瑾把手搭到了椅背上,歪着头说道:“檀漓,你不必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吃了你。”
檀漓收了视线,低下头,手中茶杯轻轻晃动着。
韶廉闭上了眼。
檀漓过了很久才开口,鼓起勇气,看向徐幽瑾:“徐大哥,我求你,就如我曾经一直依赖你一般。这一世你帮我太多,我欠你太多,但是这是我最后最后的一个心愿。你帮帮韶廉,他好说歹说也是你的弟弟。就算不是……”他咽了咽口水,目光侧了侧,看着眼睛闭着的韶廉的脸,说道,“……你能不能就算,帮我?”
“事成之后,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要你从了我呢。”
“……那我就会去死。”檀漓盯着他的眼睛说。
徐幽瑾看了他半晌,也未做声。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移开一步也会失了什么似的。
曾经的曾经,檀漓一直觉得徐幽瑾是个老好人。挠挠头的样子,是老实得让人忍俊不禁。
而现在,他变了。那些气质全全消除,眼前的人,是他的样貌,但已经找不回从前那个“徐大哥”了。
徐幽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韶廉睁了眼,微微侧目。徐幽瑾笑了一会,垂下头来,对着韶廉说:“羡慕啊。”
韶廉面无表情看着他,檀漓更是觉得很错愕。
“我什么也不要。”他点点头,“我虽同你争夺着皇位,但是要为同一片国土奋斗。”
“为什么?”韶廉皱着眉头问道。
“心死了。”徐幽瑾露着淡淡苦笑。
“心……死了。”韶廉喃喃重复。
“那就让我们的第一次兄弟合作,一起为国家而奋斗吧。”他忽然拍了拍韶廉的肩膀,“以后的事,待危险退去,再说。”
薄雾青莲
徐幽瑾答应把自己的精兵部队全部任韶廉调遣。
同月,石沐的遗体从前线被送回。韶廉为其举办了盛大的葬礼,死后追封腾龙将军,葬于皇族陵墓,他本是一届平民,没有任何的身世地位。也没有家人,只余遗孀,宁文公主。和一个刚满月的儿子。
皇宫那日白纸纷飞,在夏日的阳光里,一如落了满城的雪。
苏晓和檀漓坐在莲池旁,身穿素衣。恍恍忽忽,想起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他们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一脸痞子样,敲了敲桌子,给大爷钱。
印象中的石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苏晓叹了口气,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