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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要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叶逐尘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个人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如今又拉出自己的叔父,说了那么多的话,就是勾着他,让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周楚泽觉得厌倦,厌倦和此人的纠缠,他不是他的对手,只想远远拉开和叶逐尘的距离。
可他却不放过他。
叶逐尘扶着周楚泽躺下,等人睡着了,方才附身贴过去,轻轻地说:“你知道的就好,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包括你,楚泽。”
尾音缠绵,道不尽的情意。
一弯唇角,又敛尽万千艳色。
几乎就像动了真心。
第36章 踏波行(二)
西北落轴山脉,与出岫群山的秀美不同,它延绵上千里,磅礴粗狂,乃是如今大成的最后一道天堑。
马车颠簸,日夜不停。
足足走了一个多月,周楚泽下车时,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全然陌生之地。四面环山,山外依然是山,与缚龙峰的孤绝冷清不同,此地在高峰林立中占据了一片小小平原,建起了一个古朴却不乏精致的村庄。
里面人不多,无论男女,无一不着白衣。见到有人进来了,也只是看了看,又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了。
恬静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叶逐尘是直接从马车里将周楚泽打横抱出来的,见他醒着,便又动作亲密地为他整了整身上的披风,介绍了一句:“这里就是谪谷。”
马车恰好停在一幢木屋前,一个模样甜美的白衣少女像只欢快的鸟儿,跳脱着迎了上来:“逐尘,要回来怎么不先说一声,夫人早一个时辰前采药去了!”说着,又凑过去往叶逐尘臂弯里看,“哇!好俊秀的公子!来养病吗?”
“嗯,我师弟。”
彩云睁大了眼睛,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缚龙峰的人!这可以算得上是咱们谪谷第一位真正的客人了吧?夫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周楚泽不习惯这样被人打量,微微别过了脸。
叶逐尘见状微微一笑,“我母亲可从来没给过什么人好脸色,楚泽,你可是第一人呢。”
“对啊对啊,要是换成异教的人来,夫人非得大刑伺候!不过公子是缚龙峰的,缚龙峰就没有关系了,还一定是贵客!要是没有峰主,咱们逐尘现在可没这么威风。”
叶逐尘摇头苦笑,没几句,已经来到了木屋二楼的一间屋子。彩云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一边帮着伺候周楚泽,等叶逐尘出去帮准备伤药了,又坐在床边笑眯眯地自顾自同周楚泽讲:“公子是先天不足,近日又受了重伤吧?嘿嘿,其实看起来毛病也不是特别特别大的……咦,不过你们学武的,这样一直耗着肯定是要比死了还难受的!怪不得逐尘要带你来这里了,放心吧,虽然我的功夫不到家,但是夫人妙手回春,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周楚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彩云见他恹恹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身体全然不在意,连忙道:“哎呀呀,别这样,还是健健康康活着最好,外头有这么大的天地,只要好好活着,做什么不能呢?我就总是很羡慕你们谷外来的人,不像我们,就算可以一直活到百余岁,但一辈子也只能困在这么个小小的地方。”
说着说着,却是自己惆怅了起来,“我比逐尘还大一岁呢,都二十五啦,但是除了采药走过几个山头,其他哪都没去过呢。”
周楚泽心中诧异,彩云模样甜美,瞧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又是一派娇憨姿态,颇有几分孩童心性,怎么都不像是二十五岁的人。
再一想叶逐尘也有二十有四了,但其实几年来模样几乎没有变化,永远俊美逼人,总让人觉得就处在一个人最好的年华。
也是了,这样的医术,这样的山水,是该有这样的人。
彩云又说,“逐尘其实从小就很想做个自由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我总觉得他过得其实不痛快……为了出去,逐尘七岁就跟着大坏蛋出了谪谷啦,我也不知道,他为了出去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得……”
周楚泽听得微微一愣,低声道:“……怎么说?”
“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其实,夫人现在也有点后悔啦,大成覆不覆灭,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哼,都怪那个大坏蛋,巧舌如簧,骗了夫人一次又一次!”
周楚泽半躺在床头,一侧眸,见叶逐尘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他身边是一个白衣乌发的女人,三十上下,模样极美,同叶逐尘略有三四分相似,一样的无可挑剔,几乎一看,就让人联想到空谷幽兰,尊贵典雅。
“大坏蛋?”
彩云没有周楚泽方才的失神,也全然不知后面站了人,握了握粉拳,气呼呼道:“对!就是大坏蛋!魔教的大魔头!都是他骗了夫人!把夫人骗得好惨,我都看见了,要不是因为逐尘,我们谪谷见他一次灭他一次!”
周楚泽心念电转,魔教的大魔头?彩云口中的夫人似乎是叶逐尘的母亲,难道彩云口中的大坏蛋就是叶逐尘的父亲?是魔教的前教主?
谪谷的人终身不能出谷,叶逐尘七岁出谷,和大成覆灭,其中难道有什么关系?
这时叶逐尘瞧了瞧身边女人的脸色,出声咳了咳,彩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夫人。”
女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倒也没说话。她款款上前两步,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淡却不冷漠的人微笑,柔声道:“周公子?我和你师父偶有通信,倒是知道你,可以叫你楚泽吗?至于我,你叫我一声洛夫人便是。”
她容貌气质风度无一不是极好,叫人无法拒绝。
“自然如夫人所愿。”
洛夫人笑了笑,说了一声“抱歉”,便主动为周楚泽把脉,未几,轻蹙秀美,说:“我想看看伤口,彩云,先去烧水。”
彩云应了一声马上跑了。
叶逐尘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家母亲大人恪守男女有别的规矩,上前为周楚泽解衣服,露出那道层层药纱布下,令他看一次,皱一次眉头的伤口。
洛夫人检查了一会儿,低声下结论:“伤到根本了。”
皇宫中刺客的一剑,虽说没有当场要了周楚泽的命,甚至没有命中要害,但刺穿胸膛,血流不止,足以攻破周楚泽那原本就不够好的身子骨。
叶逐尘道:“我想治的就是根本。”
洛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过来问,“楚泽,你母亲怀了你多久?”
周楚泽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母亲,老老实实道:“七个半月,她身体也不好,父亲说她哮喘的毛病很厉害。”
“难怪。”
洛夫人思索了一会儿,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像是草药的味道,又远远比草药的味道来得好闻,让周楚泽精神也好了不少。
“百余年前,先祖在不远处一座绝峰顶上找到了一处天然石洞,里面常年积雪,冰霜覆盖,人躺在里面,如若有内力护着心脉,身体可以进入一种停滞之境。而我们谪谷有一种药,服用之后可令人连续七天都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或许,在石洞中七天,辅以各种灵药,我们可以为你尝试着重塑体魄,让你摆脱一身旧疾。”
“……只是风险很大,若有意外,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周楚泽一时间也没说话,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抬头问:“洛夫人……我的叔父周随云,他走的时候,身体如何?”
洛夫人温柔一笑,那种母性的宽柔几乎让周楚泽炫目。
“你放心,他都好了,他胸怀天下,仍是万夫莫敌的天下第一名帅。”
倒是身后的叶逐尘脸色微微一变,“母亲……”
洛夫人淡淡道:“不过一滴心尖血,养养便会好的。”
心尖血……周楚泽都是一怔,他曾在叶逐尘留下的书籍中读到过这种血,乃是人一生的精血所汇,只一滴,就能大伤人的体魄。
叶逐尘曾经用一滴血勾出了蛊虫的身子,难道他所说的,更精纯的血,竟是洛夫人的心尖血?是啊……有这样的血,又怎么可能不彻底勾出蛊虫?
叶逐尘欲言又止,终究没说话。
洛夫人不以为意,只温和道:“楚泽,你该决定了。”
周楚泽认真地看向眼前这双温柔的眼,尊敬道:“既是如此,楚泽有劳夫人费心了。”
第37章 踏波行(三)
西北的夜晚迟迟不至,直到戌时一刻,天色才渐渐转黑。谪谷燃起一堆堆篝火,悠悠然响起笛声,和着古琴,奏起乐来。
周楚泽从洛夫人药池里泡了两个时辰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却又不想睡,只坐在木屋窗前看着外面的热闹。
彩云沏了香茶,又点起熏香,顺着周楚泽的目光看到窗外,了然地笑嘻嘻道:“这都大半年没回,逐尘今晚儿是跑不掉了。”
“你们……很想他。”
“当然啦,他从小就是谪谷的宝贝。”彩云转着脑袋回去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小声凑过去对周楚泽说,“逐尘刚生下来的时候,怪那个魔教的坏蛋,夫人连抱他一下都不肯!等他长大懂事一点了,夫人对他也还是不冷不热的,逐尘那时候好可怜,好在谷里除了夫人,人人都疼着他。再说他七岁就出去学武了,一年才回来一次,大家当然宝贝他啦!”
周楚泽愣了愣,他自小被人如珠如宝养大,十四岁之前父亲叔父对他无微不至;十四岁之后其实也只受了几天的苦,笑忘生在缚龙上对他的照顾亦是极为周到,就连练功,都挑选的是最轻巧便捷的路子,反复讲解。
万万没想到叶逐尘小时候却有这么一段经历,周楚泽忽地想起师尊当年教他练功时随口说过的话:“你师兄十八岁就已经青出于蓝,并非天赋绝佳所致,只是因为吃得起苦,对自己够狠……楚泽,你走不了他的路。”
……是吗?
又想到四年多前与叶逐尘初遇,谪谷谷主与魔教教主的儿子,缚龙峰的继承人,武功卓绝,真正的天子骄子,却平心静气为他做了半年的仆。
换做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周楚泽,那种自小刻在骨子的清贵,他做不到。
周楚泽回过神来,轻声问:“他这个人,好吗?”
谪谷的人庆祝的方式很克制,几乎像是在参加一场宫廷的宴会,分两排端坐,有人奏乐,有人跳舞,觥筹交错,却不肆意忘形,他无意识的在众人中寻找叶逐尘的身影,口中补充道,“对你们。”
“这是什么话,当然是好的啊!”彩云一脸自信,“逐尘这个人,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咱们都是他的亲人,他不对我们好,又能对谁好去呢?”
这话一字字砸进周楚泽的耳朵里,让他不由苦笑着,淡淡移开了目光,“是吧,可惜他只是我师兄,不是我的亲人。”
他的亲人,四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他的一剑之下。
屋檐之上,早已跳出热闹的叶逐尘偷听完两人的话,俊美的脸上几分玩味,一尊酒对月相邀,又独自饮下。
※
翌日,叶逐尘单身一人,策马出谷。
绝峰苦寒,要等到周楚泽身体好转一些才行可以上去,眼下山中日子清净,洛夫人叫他只管安心住下来。
谪谷与世无争,又不像缚龙峰一般冷清,周楚泽虽是一个外来人,倒也真的平心静气地住了起来。一旦习惯了谪谷的节奏,整个人便仿佛沉淀了下来,心中宁静,连带着身体也好转了不少。
半个月后,叶逐尘回谷。此人平日对什么都是一副心中有数,脸上却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次也一样,回来之后,对着周楚泽也照例是体贴有加,什么都不说,只等着师弟来问。
周楚泽也不客气:“去了哪?外面怎样了?”
叶逐尘道:“随便走了走,外面么,天下大乱。”
周楚泽黑眸直直看着他。
叶逐尘唔了一声,被周楚泽这样看着,就连他也有几分受不了,微微挑眉道:“简单来说,两国开战已经不可避免,都在调兵,大成现在最缺的还是将帅,陈王将挂帅出征,朝廷这下是宣情做主了……我的时间也不多,楚泽,明天我们就上山,等你病愈我再走。”
“……等我病愈之后呢?”
叶逐尘颇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谪谷,缚龙峰,你选吧。”
“前线。”
“不可能。”
周楚泽重复一遍:“我想去前线。”
“楚泽,这次你受伤跟我不无关系,刺杀皇帝的计划,主导是宣情,但是我也有出动一些势力。”叶逐尘难得脸上露出了一点严肃,“你是周任风唯一的儿子,我答应过师尊要保护你,所以,你只有谪谷和缚龙峰的选择,现在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对你来说都太危险了。”
周楚泽冷冷道:“你也知道我是周任风的儿子,这样苟活于世,就是师尊想要看到的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