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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草不黄-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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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要过去了。记得小臣当年入盈许,也是这个时候,腊梅花开了满树。”
  “季冬之后,便是孟春。入了春,就要好好耕作了,今年的春祀,要隆重些。”姚铮依然闭着眼睛,但说话却极为流利,并无丝毫困意,“现下是几时?”
  “食时初。国君要用膳吗?”
  姚铮摇了摇头:“不必,寡人吃不下。待到隅中初时喊寡人。然后随寡人去治粟内史那里一趟。”
  “诺。国君不召他至殿中吗?”
  “寡人是带着你去请罪的。”姚铮笑了笑,“数月征战,粮草辎重哪一处不是他细心斡旋才调度出来的?战时最耗钱粮,恒国可没太多钱能花在这上面。如今得胜归来,定要向治粟内史请罪,除此之外,自然还有明年的税赋要商量打算,民需休养,国也需休养。对了,还有卫尉淳于重那边,寡人要见见公车令,只怕是要等到日昳时分。不说了,寡人困了。”
  “国君还是到……”
  “不必,这里便可。反正宫人都屏退了。”姚铮伸出手,向上握住了谢扬落在膝上的手指。
  他的手指温暖,又带着搭弓握剑而生出的茧——若是有什么不测,这个人肯定会保护我的。
  带着这样全然的安心,姚铮终于沉沉地睡熟了。
  
  揣着手的应念白站在寒风泠泠的殿外青石大庭中,目光比寒风还要冷峻。
  
  (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应念白在心里狂草泥马了一万遍:到劳资面前秀尼玛的恩爱!要脸吗!
  _(:з」∠)_
  说好的3P就这么没有了我真对不起自己= =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看来年景不错。”姚铮笑着把竹简搁在桌面上,抬起头对治粟内史祝忽说道,“再加上山林水泽的税赋,祝卿以为如何?”
  “自应相登相位之后,四境之内,十郡各有特产,加上这三年雨水调和,比起六年前国君攻打柴国的时候自然是好上百倍。只是……”祝忽看了姚铮一眼,“国君这么问不会又想着打仗了吧?”
  “祝卿是怕一旦战事再起,寡人又得从你那边要钱了罢。”姚铮开起了玩笑,“恒国有祝卿这样的治粟内史时时提醒着寡人,寡人也消磨得无甚战意了呢。况且国无战事方可养民,这一点寡人还是明白的,若无必要,恒国这几年也不会再战。不过,和随国之间,最终总是要有一场血战的。”
  “治粟内史的钱粮要给也是给太仆和前线军士,哪能落在国君手里。”坐在一旁的应念白笑道,“血战只须一场,但求一仗而定,连年征伐损耗极大,随恒之间谁胜谁负就未可知了。只是如今时机未成,也只能坐等了,先发制人未必能占领胜机。”
  
  “此事的确着急不得,倒是冶铁铸剑一事须得应相放在心上,恒国良马不缺,但却少了能工巧匠能够铸造上好的兵器。人人都道随剑乃是天下千金不易的至宝,又有钩戟无数,我恒国倒只有箭矢能勉强与之争高下了,宫中那么多骁勇的郎卫,能配得上他们的兵器却实在不多。”
  应念白听到这里,拱手道:“回禀国君,今夏小臣延请至盈许的那位蔺冶,不知国君可还记得?他这几个月来都在铁城教导工匠,专为国君铸造兵器。这几日大概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小臣立刻禀报国君。”
  “如此最好。今日便议到这里,你们退下罢。”
  应念白与祝忽两人起身应诺,躬身退出了小殿。
  姚铮坐在案后愣神了片刻,便听到宫人禀报颜瑕已至。
  
  “国君。”颜瑕快步进入殿中,向姚铮行了礼。
  “起来罢。”姚铮指了指旁边的席子示意颜瑕坐下再说。
  颜瑕大剌剌走过去,却又摸了摸席上的软垫:“刚才谁坐这里?要是那个应念白,我可不想坐。”
  “你挑拣个什么?”姚铮虎着脸,“你又不是女人,再说就你是女人,坐过男人刚坐的坐垫也不会怀孕。还是说你怕他了?”
  “鬼才怕他啊!”颜瑕气呼呼地说道,“老子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拿鼻子看人的模样,慢待说老子看不过他,整个朝中几个真心喜欢这位丞相的?国君既说了为了保护他让他住在宫中,这便不理论了,可他第一年就斩了一位郡守,这几年朝中多少臣子被他寻了闻所未闻奇形怪状的差错就给贬出去的?我知道那一些人都是反对与随国打仗的,可国君不觉得他也太狠辣了一点吗?他自己想要打随国便让他自己去吧,国君还真要出动倾国之兵为他打仗吗?”
  “攻打随国终究还是为了恒国,怎么成了为应念白打仗?”姚铮挑一挑眉——尽管当年命谢扬不要说,最后却是应念白自己在众人面前大方承认了他就是当年游说秦钺刺杀姚铮的罪魁,“寡人知道朝中这六年都在传着什么蜚短流长。满朝济济不思恒国之国计,就知道传些有的没的。还有你除了兵书也该读读别的了,什么叫‘奇形怪状’的差错,依寡人看,你再这么下去,往后恐怕连战报都写不清了。”
  “若是不传他和莒成连,恐怕就要传谢扬和国君了。”颜瑕咕哝一声,犹自不肯落座。
  “行了行了,那里是祝忽坐过的,简璧的信呢?”
  颜瑕把怀中的信囊递给姚铮,在对方“别磨磨蹭蹭快坐下”的微嗔中坐在了席上,又对姚铮说道:“妹子的信里说来说去就一件事,刚生下来的是个儿子,取名叫做‘沃’。”
  “六辔沃若。沃者乃温驯之意,恐怕不是简璧起的,是姜祀起的名。想要表示对恒国的臣服之心倒也不必至此。”姚铮一边看信一边说道,“简璧嫁到胤国已为姜祀育有一女一子,女儿今已四岁。你这个当弟弟的倒好,怎么也不可娶妻,我偌大恒国就没有你看得上的姑娘吗?即便没有,只要不是随国的女子,你想娶哪国的便娶去,再不济也要有个婢妾吧。”
  “得了吧,国君怎么说起小臣来了?世子都娶了世子妃,国君不也没有继室吗?”
  “寡人是不会娶继室的,世子只能是姚光——若是娶了继室,将来有了寡人自己的孩子,那又置光儿于何地?即使不换世子,寡人百年之后,肯定免不了国君之争,到时恒国内乱,基业尽毁——与其如此,不如不娶继室。至于你,寡人当然盼着你多生儿子,也好培养出一位一位小将军啊。”
  “那国君怎的不让谢扬娶妻?”
  “你给寡人住口!算了,寡人也不想再和你磨嘴皮。光儿这几日只管围着纪子团团转,也不知世子妃这头一胎生下的会不会是男子。”
  且说六年前姚光出使去了王都谷声一趟,回来时便带了个跛足的女孩子,小名叫阿采,据同行的章欣说是在客舍中看中的烧火丫头,可把一向镇定自若的姚铮唬了个目瞪口呆,后来又生了几番事端不提,总之虽有波折,这位阿采依然成为了世子妃,唤作纪子。
  “国君不如让栾太卜占一占?”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栾息占卜?”姚铮摆摆手,把白绢所制的信塞回信囊,“不过少府那边已经制了玉璋。若是公孙自然好,若是女孩儿也同样是喜事。信还给你,寡人出宫去谢将军那里看看,你要不要随着寡人去?”
  “国君别命小臣驾车就好,小臣要骑马。”
  “那寡人也骑马吧。”
  
  去年谢扬刚刚登了国尉之位——恒国鲜少在休兵之时立国尉,颜共华便是这鲜少的“
  破例”之一,谢扬则是之二,为此各国还纷纷流传着恒国又要出兵的谣言,不过之后姚铮却没有丝毫发兵的迹象,谣言也渐渐不攻自破了。姚铮心里却清楚,朝中已然出现卿大夫不服应念白的景况,虽然应念白的种种决策都要自己亲自过目之后才能发布,但在众臣看来却是应念白这个客卿大权独揽。朝中失衡却不是什么好事,只有在立了国尉才能平衡丞相之权,思来想去,便只有此策可解了。
  
  出了内城之后,谢扬的府邸便不远了,姚铮和颜瑕各自下了马,松松挽着缰绳,往那边行去。姚铮素来眼尖,在颜瑕还说着要到谢扬那边蹭个夕食的时候,他便远远瞧见了谢将军府门前停着一辆小小的马车。
  那马车的样子简陋,并非是恒国将军的规制,姚铮也从未见过谢扬有这样的车驾,看来是有人登门拜访了——但姚铮清楚,谢扬为了避从前楚偃之嫌,向来对于访客避之不及,除了公事到前府处理,卿大夫们也习惯了不去谢扬府上搅扰。姚铮示意颜瑕噤声,又停了步子,他的坐骑是极伶俐的骐骝,此刻也乖乖地停在姚铮的身边,不声不响。姚铮不忘赞许地摸一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
  颜瑕这才注意到了那边不寻常的访客,正待揣测,那马车上却下来了一个人——正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谢扬。颜瑕吓了一跳,谢扬什么时候喜欢坐车而不骑马了?他想和姚铮说些什么,还没等开口,马车上竟又跳下个女娃子来,堪堪四五岁的样子,神态活泼,着了上下一色的烟绿襦裙,这一跳就跳进了谢扬怀里,颜瑕看着简直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个姚铮,蓦地侧过头,姚铮脸上却并无甚恼怒的样子,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也不见——但颜瑕确实感到适才平和的气息现下已经变得有些凝滞了。当然,颜瑕深知姚铮已做了十三年的国君,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
  
  颜瑕正自紧张,姚铮抬脚便往前走,身边的骐骝“哒哒”地跟上,一人一马走了两丈远了,颜瑕才回过神紧赶慢赶地往前追。
  谢扬发现姚铮的时候,刚刚送走了面前的马车,一回头就发现姚铮朝自己走过来。谢扬忙把怀里的女孩子放下,对着姚铮远远施礼道:“国君。”
  姚铮微微点一点头:“今日无大朝,寡人到你这里瞧瞧。”然后便不再理会谢扬,而是稍稍俯下【】身体,对着正眨巴着眼睛打量自己的女孩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瞅瞅谢扬,又瞅瞅姚铮,然后展颜笑道:“我叫晏宜。”她笑起来两颊有一双天生的笑涡,看着便让人心下一暖。
  “很有些‘宜室宜家’的味道嘛。”姚铮笑着拍拍她的头。
  晏宜便有点羞涩地躲到谢扬身后去了,谢扬忙再次抱起她,对姚铮道:“这是蒲郡的女孩子,父母与小臣同里,算是交情匪浅的邻居,母亲生她的时候便是寤产,她自小没了母亲,前一阵父亲也病故了,因此小臣做主让乡里人送到盈许小臣这里来。”
  “原来如此。难怪这女娃子和你亲近。”姚铮笑道,“你且带她去后头,寡人与阿瑕在前面等你,有些朝事须得与你商量。”
  
  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颜瑕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优哉游哉的姚铮走进了府中。
  虽然姚铮说了是有朝事,实际上却只是问了问几件杂事而已,说了不到一个时辰,姚铮便起身离去,谢扬送他们二人到了府外,又扶姚铮上了马,注视他们离开之后才返回府中。
  “那个女孩子挺可爱的,若是再年长一些,就能配得上世子了,倒也可惜。”颜瑕看姚铮脸色不坏,便顺口捡了这事来说。
  “简璧从前来的信,你都存着吗?”姚铮突然问道。
  “啊?”颜瑕愣了愣,“自然都存着,国君这时候要看?”
  “先把你怀里的给寡人。”
  “哦,诺。”
  姚铮接过颜瑕递来的信囊,反复看了看,又问道:“简璧来信的信囊,你也存着吗?”
  “自然和信搁在一块儿啊!”
  “那去你府上吧。”
  “国君是说现在?”
  “自然。寡人要看所有简璧寄来的信。”
  
  应念白被再次召到殿内时,心中不免感到有些意外。姚铮面容严肃,下边跪坐着颜瑕,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位宫侍。应念白施了礼,姚铮便挥手命他过来:“不拘礼了,你看看这些东西。”说罢,命宫侍从案上取下一只宽盘,端到了应念白面前。那宫侍做完这些之后,便小心地退到了殿外。
  
  应念白看看盘中,竟是五六只信囊,都是上好的锦缎制成,花纹繁复,针脚细密。信囊内却是空空如也,想来信件已被取走。
  应念白将这些信囊一只一只拿起来端详,半晌之后,俯身道:“小臣鲁莽,敢问国君,这些信囊是否是送给国君的?”
  “你就当是送个一个普通男子的吧。”
  “那么,小臣斗胆猜测,信的内容恐怕并非重点,分量最重的消息,恐怕隐藏在这些信囊之中。”
  “你倒说说这些信囊告诉你什么了?”
  “信囊的花纹虽然总在变化,却都是一种蔓草,名曰苌楚。”
  
  “应念白你!”颜瑕盯着他半边脸颊上的凹凸伤痕,又惊又怒地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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