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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太像秦将军了。”颜瑕再次微笑道,“连冒起险来不留后路这点都像极了秦将军,竟也一点都不像我。”他蓦地抽出一只匕首来,径直扎进了颜错的胸膛。
颜错惊愕地瞪着颜瑕,表情一点一点地凝固在脸上——匕首太短,为了刺中颜错,颜瑕不惜让颜错对准自己的剑在这瞬间贯穿了他的心口,又从背后透出。
两颗心在这一刻,同时涌出了淋漓的鲜血。
颜瑕放开了匕首,抬起沾满了热血的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揩干净,然后小心地捋了捋颜错脸上的乱发。
颜错竟开始流出了眼泪。
“哭什么啊。”颜瑕摸了摸他的头,“哭什么啊,你杀了一位恒国的将军,有这样的儿子,秦将军一定会骄傲的。”
颜错只是摇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来,滴在衣襟上。
“记得……七年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颜瑕忍痛问道,却没有得到颜错的回答,他只有自问自答地说着,“国重于家啊,错儿,你做得很好。我比不上你……”
“父亲!”如同裂帛一样的呼喊打断了颜瑕的自言自语。
颜瑕愣住了。
“父亲!”颜错又大声重复了一句,这是他最后的气力了。
颜瑕终于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将朝他偎依过来的颜错搂进了怀中——贯穿他的剑刃,又深深地捅进了几寸。
非常疼,可是,又非常轻松。
他闭上眼,等待自己与错儿的呼吸,越来越浅。
“不疼了,别哭。”他最后对颜错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颜瑕之死几乎立刻在军中引发了轩然大波,谢扬的第一封信已经派郑期连夜送了出去,得知如此噩耗之后,连忙又赶了第二封信送出。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等他喘息一口气,竟又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什么?降卒逼反?!”谢扬惊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两日的粮草不是照常给了他们吗?”
“要紧的还不是这个,降卒之所以降而复反,据说是其中好些人染了瘟疫——今晨有人便浑身作疼起了热,如今已昏迷得不省人事。”淳于平示意谢扬听他把话说完,“传说他们在隘谷时饮用之水全靠谷底的溪流,溪水极为阴寒,似又不洁,因而总避不开。我只担心如今降卒与我军同吃同住,若是染给我军那如何是好?谢将军宜早作决断!”
“你随我来。”谢扬略一思忖,对淳于平说道。
“诺!”
姚铮命宫人在庭前铺了大张的筵席,独自坐于其上——暮春已进入尾声,近午的阳光暖意融融,甚至有些热了。姚铮眯起眼注视着远方,他的视线从这里可以越过宫墙,看到远处矮矮的群山,他茫茫然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似乎从数月之前开始,冬日的寒意就再也没离开过自己的身体。这几个月下来,除了大朝的时候勉力维持着,姚铮总感到力不从心,但恒随二国之战还在继续,前方战况不明,朝中不可出任何差池,每每想到这里,他又仿佛陡然多了几分气力。直到昨日蔡举归朝,他竟得到了应念白毁去田城芄城又继而逝去的消息,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多少还是让姚铮更加疲倦了。
他正在愣神考虑着今日谢扬那边是否会有战报传来,却看见晏宜朝这边走了过来,姚铮朝她招一招手,示意她上来。女孩子年纪小,宫殿阶高,她又穿着宫中的襦裙,走起来有点艰难,却坚持不肯旁边的宫婢搀扶,姚铮看她的样子,倒想起楚苌曾经在自己面前为两个宫婢求情,也是如此柔而坚韧的模样,说着“她们不姓楚”。
“国君。”晏宜站在席边,俯身要向姚铮施礼。
“免了,过来罢。”姚铮笑了笑,说道,“你从东宫过来?”自从谢扬领兵去了之后,姚铮便接了无人照顾的晏宜到宫中住下。
“回国君,我刚才是去了东宫。”晏宜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想看看公孙。”
“那看到舒儿了吗?”姚铮问她。
“看到了。”说到适才所见,晏宜有些兴奋,伸手给姚铮比划道,“公孙小小的,裹在襁褓里,才这么大!世子妃见我喜欢,还给我抱过了呢,软软的。”
“你喜欢舒儿?”姚铮笑问。
“嗯!”晏宜肯定地点点头,“我可喜欢啦!”
“喜欢就好。”姚铮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说着。
晏宜不解其意,愣了愣,偏着头沉默地瞧了姚铮一会儿,姚铮忍不住问她:“你在看什么?寡人哪里不对吗?”
“国君很冷吗?”她竟也不怕姚铮的威严——或者说此刻的姚铮,并没有什么威严存在——小心翼翼地伸手触了触姚铮露在广阔的衣袖外的苍白手指,然后仿佛被吓了一跳般缩了回去,煞有介事地皱着眉头,担心地说道,“国君的手真的很冷。”
“那就不要摸了。”姚铮宽慰地笑道,“寡人没事。”
晏宜便收住了手,又用探询般的目光瞅了瞅姚铮:“国君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人来诊治呢?”
姚铮摇了摇头:“不必。寡人并不是生病,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而已。”
“惩罚?”晏宜咬了咬嘴唇,“从前我在山上乱跑的时候,娘亲也会罚我写字……不过国君犯了什么错呢?难道和我一样,也去山上乱跑了吗?”
姚铮笑道:“自然不是。不过,寡人做的错事,要比你去山上乱跑严重得多。寡人悖逆了大家的希望,做了大家都觉得是错的事情。”
“这样啊。”晏宜懵懵懂懂地垂下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替姚铮愁苦,半晌之后方才抬头,“那国君自己觉得做错了吗?”
姚铮被她问得一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的脸色在日光下变得愈发苍白。
晏宜大约也看出了姚铮的为难,连忙安慰他,“娘亲说做了错事改过来就好了啊。”
“是吗?”姚铮缓缓地颔首道,“你娘亲说得没错,只是寡人不可能改了。”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改了会犯下更大的错。如今只是寡人一人之过,上天降下责罚,也不过是对寡人一人而已。若是寡人不犯下这些错,上天所要降下的惩罚,将会殃及整个姚氏,乃至整个恒国。”见晏宜面露不解,姚铮只是笑道,“你还小,也不必领会这么多。”
“那……”晏宜想了想又说道,“国君,谢叔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这个寡人也不知道。”姚铮再次望向了远方的群山,“左右不过两天,大约会有消息传来。”话音刚落,竟传来了急递军报之声。
晏宜首先按捺不住,从筵席上站起来,踮着脚尖往下看,果然瞧见了有人举着信囊远远跑向了这里。
姚铮立时便认出来,那并不是普通的军士,而是亍郡的郑期,他示意郑期不必将军报交给宫人,直接登阶上来。
“怎么回事?一来就来了两份?”姚铮皱起眉头问道。
“小臣拿的是前一份军报,谁知一日后竟又有谢将军的人追了上来,跑死了一匹快马,说是还有一份军报也要交给国君。”郑期喘着气说道,“恐怕后一份更加紧急。”
“都是军报,何来的更紧急?”姚铮显然不满这个回答,却也顾不上多做计较,只是把两份信囊都打开了。
晏宜却是懂事,虽然知道这是谢扬叔叔传来的消息,但只是退到一旁,悄悄地打量着姚铮——恒国君主的脸色比适才还要难看,冰霜似的脸上却没有多余表情,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愤怒也没有。晏宜莫名地惴惴不安起来,姚铮仅仅将军报再次装入信囊中收好,又定定地沉思了片刻。
晏宜才打算小心地挪得近一些,就听到姚铮冷笑一声:“损了一名将军,居然还要擅自杀降,寡人允许了吗?降卒造反?寡人看你才要造反罢。当真是‘不受君令’了。当年‘三楚’再如何张狂,倒还顾几分寡人的颜面呢。”
“备车马!”姚铮蓦地转向郑期,抬高了声音,“你随寡人一起去野原!”
“诺!”郑期急忙领命下去了。
吩咐齐备之后,姚铮微微松了脊背,垂下眼睛在筵席上又待了一会儿,晏宜只觉得担忧又害怕——姚铮似乎因为适才的打击而痛苦地喘息着,不过幸而这样艰难的喘息只是在片刻之间,他慢慢地从筵席上站起来,身上悬挂的红白玉组佩发出“叮当”的清越声响,孤零零地掠过晏宜的耳膜。
晏宜见他摇晃地如同暮秋里落尽瑟瑟叶片的老树,连忙跑上去抓住姚铮的手,想要搀他一把:“国君?”
姚铮这才略略有些回神,他低头看了看晏宜因为担忧而望向自己的眸子,又捏了捏比起自己要温热上许多的手指,继而松开了她的手:“寡人刚才不是说了吗?寡人没事。去找舒儿和世子妃玩罢,去罢。”
“可是……”晏宜欲言又止。
“若是遇上世子,便告诉他寡人去了野原,这几日没有大朝,但朝中一切还要他多加照应。”姚铮唤来一位宫人,示意她带晏宜去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终章
“国君!国君请慢!”
姚铮登车出了第一道宫门,远处竟传来了急切的喊声,他回头看去——太卜栾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姚铮示意郑期停了车,待栾息跑到车前。
“给太卜的诏令早已写好,太卜还有何事?”
栾息向姚铮长作一揖:“小臣从前与国君说的话,国君是否还记得?”
“什么话?”姚铮淡淡地问道。
“请国君务必保重自身的话。”
“多谢太卜。寡人去野原,也会保重自身的。郑大夫,驾车。”
“国君既要保重自身,就不宜长途跋涉。”栾息攀住车驾说道。
“栾太卜,你这是要做什么?打算挟持寡人吗?”姚铮盯住他抓着车沿的手,居高临下地说道,“寡人既已决定此行,便不会回心转意。栾太卜若有心为寡人分忧,便与贺卿、淳于将军一同扶持世子处理好这几日的朝政。”
“国君真的下定决心了?不可更改?”
“自然。”
“也罢,此乃命数,小臣未见国君之前便知无济于事。”栾息叹了一口气,“那请国君带上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的丝织信囊,“若是遇到绝境,请国君打开。”
“明白了。”姚铮也不多问,径直接过信囊揣进怀里,“其他事,寡人就拜托栾卿了。”
“小臣自当竭心尽力。”
“国君。”车驾行至郊外,郑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国君请恕小臣莽撞,国君如今还恨着三楚吗?”
“三楚已死,此刻也谈不上恨了。”姚铮靠在车中,平静地说道,“你既这么问,恐怕也看出些端倪来了吧,关于寡人与谢扬的。”
“晏宜姑娘眉目之间略似楚夫人,加之那件事之后,朝中并没有说君夫人已逝,故而小臣乃有联想。”郑期也分外感慨,继而问道,“国君既然连三楚也不再怨恨,那么为何偏偏不肯原谅谢将军呢?”
姚铮笑了笑:“恐怕寡人百年之后,读史之人皆会作郑大夫之问。寡人之所以如今不怨恨三楚,只因为当初并未在三楚身上寄托过什么。可是,对于谢扬,寡人倾尽了十四年的全部信任——寡人是国君啊,寡人的信任,原就只剩下那么可怜的一点了,全部都给了谢扬。尽数取走,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了。原谅?寡人如何原谅,寡人哪里来的,原谅的气力呢?”
郑期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姚铮闭上眼,任车驾在郊外的恒道上疾驰而去。
但出乎郑期的预料,也出乎姚铮的预料的是,他们还未至野原,就遇上了班师的恒军——为首的并不是谢扬,而是淳于平。
淳于平对于姚铮和郑期的正面相遇也大感意外,连忙下马行礼:“小臣淳于平拜见国君!国君怎么来了?”
“你们班师了?谁让你们班师的?”姚铮冷声问道,“谢扬呢?”
“回国君,正是谢将军下令全军班师,谢将军将虎符交给小臣,命小臣一路领兵回盈许。”淳于平从怀中取出那枚黑金虎符,双手奉上。
姚铮并不去看那虎符,只问道:“谢扬命你领兵班师,那他呢?殿后?命他到前面来,寡人什么时候允他班师了?又什么时候许他杀降了?好大的胆子!淳于平,你听到了没有,寡人让你把他喊到前面来。”
淳于平只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淳于平!”姚铮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谢扬造反,你也要造反?”
“回国君……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