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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发觉步随云计划时的愤怒怨恨淡了很多,他终於可以冷静地分析情势。
玄氏谋的是江山,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齐王那般有野心的诸侯,通通是他们的敌人,自然是要挑拨几方势力内斗,局面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以步随云的立场,他并没有错,换了是自己也会这样做。
为了达到目的,自己何尝不是用尽欺骗算计,谁又比谁更干净?
那个许久不曾出现的恶意声音再次响起:“你有什麽资格要求他?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再去奢求任何东西!”
“他说过他会对我好……”秋宁无力地申辩。
“他对你不好麽?如果你不是太监、不是男宠,他或许还会对你更好些。你以色侍人、仰人鼻息,保护不了自己的族人,甚至未婚妻也沦落风尘,你要别人如何看得起你?”那个声音无情地鞭笞著他的自尊。
玄家随从的辱骂、族人的埋怨在耳边反复响起,像带刺的藤蔓一般捆缚住他,狠狠刺进血肉里,再无可逃之处。
手中的瓷瓶骨碌碌滚到地上,秋宁看著它在地上打转,轻声自语道:“是的,是的……这样了断,也算干脆……”
小万子在门外道:“秋公公,皇上叫您呢。”
“知道了。”秋宁收起脸上的表情,整了整衣襟,随著小万子回到千秋殿。
殿内一片狼藉,器皿碎了一地,内侍们正忙著捡地上的奏折。
信王已经不在了。墨钦坐在龙椅上,阴沈著脸,胸口还在激烈起伏,显然刚发过一通火。
他用手指著秋宁,对伺候的人喝道:“都滚出去!他留下!”
内侍们立刻退了干净,偌大空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墨钦不说话,只冷冷地睨著秋宁。
秋宁刚想迈步挨过去,墨钦厉声道:“站著别动!”
秋宁只得垂首而立,暗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付墨钦的质问。
半晌,墨钦冷冽的声音响起:“齐蘅之毒死忠勇侯,昨晚被朕杀了。齐行忌已叛逃出京,这回东边要大乱了……”
看著秋宁吃惊的眼神,墨钦挑眉道:“你给朕的安神药药效真好,好到锺鼓楼倒塌、城里厮杀半夜,朕居然都不知道!是你拦著不让人通报的吧?”伴随著不疾不徐的语调,两道犀利如刀的目光钉在秋宁身上,像是要把他的心剖出来看个究竟。
秋宁扑通跪地,叩首道:“奴才见皇上这些天寝食不宁,实在为龙体担忧,才千方百计找来方子配制安神药,!奴才擅作主张不让通报,也是见皇上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怕打扰皇上!奴才并不知道宫里、京城发生那麽多事,要是知道,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耽搁!”
“哼,你跟在朕身边,後宫朝堂里的事,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墨钦想起木永桢奏报秋宁和玄氏过从甚密,不知为何就想到那位温文尔雅的步随云,一种陌生的情绪翻来滚去,犹如油煎火烹一般,“你经常和那步先生见面吧?”
秋宁顿时警觉──内侍最忌与朝臣过多来往,墨钦若怀疑起来,後果不堪设想!
“奴才在御前伺候,原是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儿事情,但皇上不想奴才知晓的事,奴才从不打听。皇後、齐王的事,奴才是真不知道!
至於那位步先生,奴才只见过几回,也只是替辰妃娘娘打听郡王功课!求皇上明察!”说完後,一个劲儿地磕起头来。
墨钦听到咚咚的磕头声,怒气消下一点儿。慢慢踱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颌,弯腰对上他的脸。
秋宁满脸慌乱害怕,脑门青肿了一片,紫眸可怜兮兮地望著墨钦。要在以前,他这副模样早令墨钦心软了,然而此刻,墨钦面对他,
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演戏。
“你当真什麽都不知道?”声音虽然冷肃,还是掩不住里面的半信半疑。
秋宁膝行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急切辩解道:“钦郎想一想,媚儿从何处得知那些事?媚儿以後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钦郎饶了媚儿吧!”一声声“钦郎”叫得千回百转,似哀求、似撒娇,像有只柔软的手硬是把墨钦的心给揉搓软了。
墨钦摸著他的脑门,伸手揽他入怀。
鼻间又嗅到那淡淡的血气,齐蘅之临死前的几句话霎时跳进脑海。
他猛地推开秋宁,一把扼住秋宁的咽喉,眸中戾光闪烁,“齐蘅之说毒杀阿良的主意,是你出的!”
秋宁惊骇地瞪大眼道:“怎麽可能?忠勇侯於媚儿有救命之恩,媚儿岂会害他?”
墨钦微眯的眼中放出危险光芒,手指并不放松,冷冷地审视秋宁。
秋宁逐渐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道:“媚儿如果、如果真想害忠勇侯……当日……何必、何必救他……皇後竟恨媚儿如斯!死前也要……混乱攀咬……钦郎若不信媚儿……便、便杀了媚儿吧。”
像是绝望到了极点,秋宁垂下头不再挣扎,任由墨钦把他按在墙上,随时要取他性命。
一颗泪珠滚落下来。落在墨钦手背上,火星似的灼痛了他。
墨钦松开手,粗暴地把他扯进怀里,凶狠地吻住。秋宁的嘴唇、舌尖被咬破,血腥味弥散在两人嘴里。终於盖住了那股让墨钦烦躁不安的气味,也盖住了心中升起的怀疑。
墨钦放开秋宁,神色复杂地看著他,拭去他唇边的血渍的无比温柔,“媚儿,要是让朕发现你说谎弄鬼,朕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倾国太监(四十)信与情
墨钦终於发慈悲放秋宁回妙音阁休息。
长生帮秋宁沐浴,见他身上满是青紫瘀斑,忍不住埋怨道:“皇上这几天是怎麽啦?这样折腾人!”
秋宁趴在浴桶边缘,恹恹地不说话。
自那晚之後,他已经连续在千秋殿侍寝了四个晚上。墨钦像是要在床!间惩罚他,前所未有的粗暴,每次都能让秋宁去掉半条命。一面折磨,一面还要在言语间试探逼问,秋宁的神经绷紧到极限,此刻才得以放松。
墨钦开始怀疑秋宁,反复拷问他的良心。假如可能,秋宁并不想欺骗墨钦,然而他身份卑贱低微,墨钦是唯一的庇荫和武器。不利用墨钦又能利用谁?
这几天在墨钦只言片语当中,秋宁已明白皇後的死因。他把所有事情捋理一遍,想通其中关节。
当年忠勇侯是睡前喝茶後毒发身亡的。为他奉茶的小妾被抓拷问,但用尽各种酷刑,那女子始终不承认下毒。最後小妾自杀,整件事查不出任何线索,只得不了了之。
忠勇侯中毒当天,墨钦曾赐他美酒,送酒去的是一位跟随墨钦多年的内侍。那内侍送酒时遇到秋宁,精通药材的秋宁闻出酒中有些微异样,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忠勇侯被毒死,他才想起那杯御酒。
那验酒、送酒的内侍也许被人买通,在酒里下了延缓发作的毒药,或是遇茶即发作的毒药,那小妾不曾下毒,自然交待不出什麽。
事情平息後,那内侍以年老体衰为由获准出宫,秋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时有能力买通皇帝亲信的人,只有皇後齐蘅之,许是她妒忌墨钦喜爱木良,所以毒死了他。事後被拿住把柄,无法杀人灭口,只得将知情人放出宫。
秋宁没有揭发皇後,因为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他不想得罪这位後宫之主。
几年後,昭妃不知从何处了解到兄长被杀的内情,甚至还找到当年跑掉的内侍。於是她借皇後被禁足之机,换掉伺候皇後的人,使了些使其昏聩的手段,然後把证据呈给墨钦,又与墨钦共同审问,终於让皇後自己说出了实情。
而皇後死的那晚,刘德失踪,後来在齐王府中发现他的尸首。有人把他带到齐王府,就是要让齐王知道皇後毒杀木良之事已暴露。齐王能预料到墨钦会如何对付皇後和齐氏,在墨钦尚未发出追杀令前逃往属地。
昭妃如何得知当年之事?刘德是被何人送到齐王府?齐王逃脱时锺鼓楼为何突然倒塌挡住追兵?陆震怎麽偏偏在那晚摆平异己,组织好三千亲卫保护齐王?
这所有的事情背後有一只操控的手,每一件事皆是预先安排好,只等墨钦对皇後发难。
秋宁禁不住要抚掌称赞,步随云和玄氏布的好棋!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著声色地逼反齐王,搅乱墨钦好不容易平定的江山。抛开各人恩怨,只这份谋算,也让秋宁打心眼里钦佩。
自己在他的这盘棋局中,又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秋宁轻叹一声,揉了揉额角,爬出浴桶穿好衣服,由长生替他擦湿发。
苏忠挑帘而入。
“长老们怎麽说?”秋宁问道。
“唉,朱长老和应长老他们吵起来。朱长老那边主张投奔玄王,而应长老坚决不同意,多半是那晚被气很了。”
秋宁拿出步随云所赠的两本书,神态温柔地反复摩挲,说话的语气却无比沈重:“这些年,族人们全凭对齐行忌的仇恨支撑,才没散去那股精气神。其实仔细想想,即使杀了齐行忌,我族仍是为奴为婢之命,连堂堂正正做人都不可能,遑论复国。如果玄王真能脱了我族的奴籍,投奔他未尝不是好的出路。”
苏忠叹道:“步先生对我们是不用说,但他毕竟只是玄王的谋士。玄王到底是什麽态度不得而知,若也像那晚的随从一般,认为我们要靠他的施舍苟延残喘,即便脱了奴籍又有何用?被人逼著为奴和自愿为奴并不一样。”
秋宁冷哼道:“要别人尊重,那也得自己去挣!假如对玄王没有价值,他凭什麽收留器重我们?”
苏忠流露出黯然之色,道:“药师国族人原是安逸惯了,遭逢这等变故,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人心也不齐了。有些人想有个庇护安定下来,有些人则想争一口气保留尊严……只有在杀齐行忌这件事上,态度是一致的。”
秋宁叹道:“那是因为没有一个能让他们依托信赖的首领。”
苏忠按住他的肩膀道:“别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秋宁淡淡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你把我的意思转告他们,让他们再仔细斟酌,毕竟是关系全族的大事。”
苏忠点头领命,又道:“刚才辰妃娘娘让你过去一趟,说是要核对千秋殿这个月的用度。”
长生接口道:“一定是步先生托娘娘来向师傅道歉呢。”
秋宁愣了愣,手不自主地握住书角。
苏忠微笑道:“只怕是这样。”
长生又道:“师傅真的不见步先生了吗?”
秋宁眼望窗外的梧桐枯枝,专心盯著上面抽出的一点嫩芽,半晌才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
玄若霞见到秋宁的第一句话就是:“随云哥哥让我代他向你道歉。”
秋宁不接话,将两本书交给玄若霞道:“请娘娘代为转交。多谢玄王和步先生对我们的关照,也多谢娘娘。”他躬身向玄若霞行了个大礼。
玄若霞跺脚道:“你还真生气啊!随云哥哥有他不得已的地方。”
秋宁淡笑道:“我明白。”
玄若霞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明白?你还这般见外?”
“皇上如今已有所怀疑,这书放在我那里不安全。”
“哼,说的冠冕堂皇!我认识他那麽多年,从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般上心。你既然明白他的难处,为何还要拒他於千里之外?”
“娘娘,我自国破後,见识的全是人心险恶,争权夺利。连我自己,为了活命、为了报仇复国也在算计别人,杀人不见血的事没少做。若步随云是真正的布衣,我会相信他;但他是玄王的谋士,自有他的立场,少不得要欺骗算计,虽是不得已,我却无法信任。
他才见过我一、两次,便说锺情於我。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有何特别之处,能让他动情於斯,少不得会往其他地方去想。再说,经过齐王之事,族人们也有不愿依附玄氏的,若族人要与玄氏决裂,我又怎能为一己之私与他纠缠?”
玄若霞忙道:“随云哥哥说了,让你们去……”
秋宁打断她道:“娘娘不必说了。此乃我族大事,非我一人做得了主,待族人决定後,我自会给玄王一个交待。”
“随云哥哥确实有很多事瞒著你,事关玄氏,不便对外人道。但他对你是一片赤诚。他既让你和族人去玄氏藩属,必有打算。你难道想一辈子呆在宫里?你不想要自由吗?我是不能离开,而你明明有机会,为何还这般固执?”
“自由”二字重重地敲在秋宁心头,让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玄若霞继续劝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对玄氏也不太信任。但你至少可以去试一试,总比守著指望不上的皇上好吧?难不成你对皇上还抱有希望?
秋宁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他想起蓝玉临走时说的话,想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