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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随云亲了他的脸,亲了他的额,亲了他的唇,最後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
真是舍不得啊!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要留他孤独地去面对这样一个乱世。
他伏在秋宁耳边絮絮叨叨地低语──要注意穿衣服,少吃一点冷的东西……像要远行的父母,事无巨细地叮嘱自己的孩子,怎样都是不放心。
说到无话可说了,便只是静静地注视,要将那容颜深深镌刻进灵魂最深处一般。
步随云感到眼前阵阵发黑,生命力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掉,那种窒息般的黑暗渐渐将他攫住。血,还在不停地流,连成一线滴落到秋宁颊上。除了血,擦不掉的还有一点点透明的泪。
他断断续续地轻声道:“你放心,到了奈何桥……我、我会等著你……等不到你……我就、就不喝孟婆汤……所以,你别急……好好活著,做我未做完的事……要是有、有机会,找个人……照顾你。我不吃醋,真的……我以後再不吃你的醋……只要你、你好好的……”
他费力地说完这些话,趴在秋宁旁边大口喘气,可是能吸到空气越来越少。
他苦笑了一下,道:“对不起,留你一个人……”
然後伸手紧紧抱住秋宁,亲昵地和他靠在一起,任由眼泪濡湿他们相贴的皮肤。
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洒在两个亲密相拥的人身上,金色的粉尘将他们包裹,变成了一道飘渺的剪影。
秋宁在沈沈的梦中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盘旋:“阿宁,我爱你。”
作家的话:
小秋和皇帝还会见面。正文里滴肉就酱紫啦,以後在番外里补大餐。
☆、倾国太监(八十八)阴阳路2
秋宁觉得自己睡了好长时间,睁开眼时四周一片黑暗,伸手去摸身旁,空空如也。他惊得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车厢,身下垫著厚厚的褥子,还盖了棉被,可是车厢的窗子和门紧紧关闭,只露进几丝微弱光线。
他去推门窗,全是由外面锁起来,推不开。衣服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触手发硬,是干涸的血迹。他心慌起来,到底出了什麽事?步随云在何处?这血又是怎麽回事?
他大力拍门,扯著嗓子喊,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最後在他准备用内力震开车门时,外面传来一个漠然的声音:“我等奉步夫人之命送公子回王府,请公子莫让我等为难。”
秋宁听後,稍微松了口气,忙问:“步先生在何处?”
外面沈默一息,答道:“待公子回到王府自会知道。”
秋宁无法,只得安静地蜷坐在漆黑车厢里。他叹了口气。终於还是逃不掉,随云大约会有办法处理……心脏没来由地一疼,随後急速地跳起来。秋宁用手按住胸口,把头埋在膝盖上,有种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慌乱。为什麽心会这样痛?为什麽会有想流泪的感觉?
……
马车日夜兼程,只花了三天便回到定州。秋宁照旧被送到以前住的小院。步凌波始终未露面,秋宁再三要求见她或玄天赐,侍卫只让他耐心等待。他说想见步随云,侍卫干脆不答话。秋宁无法,只得乖乖待在小院里。
隔了两日,步凌波终於出现了。
她浑身缟素,脸色灰白,眼睛红肿,见到秋宁时,未开口就湿了眼眶。
秋宁只觉不祥,颤抖著声音问:“阿姐,随云呢?”
步凌波用衣袖颜面,边流泪边轻声道:“萧神医说找到你们……我们赶去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在睡觉,後来才发现随云他已经、已经……萧神医说他没救了……”
宛如晴天霹雳在秋宁耳边炸响,顷刻间,他眼前发黑,双耳无闻,身体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步凌波忙伸手扶住。好容易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他失神地喃喃道:“不……不可能……”
步凌波心痛难当,呜呜咽咽地低泣道:“随云他,逃婚那天,便没想活下去……他这是在拿命表明,宁死也不负你啊!”
秋宁胸口如刀剜般大恸,眼里一片模糊,犹如末日来临,举目四顾茫茫无岸。
他双目愣愣地望著前方,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脸颊,神智恍惚地反复道:“我不要他死!他成婚也没关系……我不要他死……”
步凌波看他这个样子越发心疼,勉强拭去泪水劝道:“你,节哀……这是随云自己的选择……”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推到秋宁面前,“在随云身上发现的,你看了便知晓他的心意。”
秋宁慢慢低下头,拿出信纸,展开细读。步随云在信上剖明心迹,绝不愿为苟活而背叛秋宁,另外请玄天赐让秋宁接替自己的位置,协助玄氏夺取江山。除了一番肺腑之言外,他详细分析了秋宁的擅长,说明将重任委托给秋宁的种种好处。
步凌波边拭去泪水,边幽然道:“随云这样做,既是要求玄氏善待你和你的族人,又是给你一个施展才干的机会,从今往後你便是玄氏麾下重臣,谁还会因为你的过去而轻视你?他用心如斯良苦,阿宁你可明白?”
秋宁紧紧捏著信纸,流著泪笑道:“他将这样一副重担放到我肩上,是怕我想不开……可是,他成全了自己的真心,却留我独活於世,这算不算狠心?”
“他若不是这种人,你又怎会爱他?”步凌波伸出双手握住秋宁的手,低声道:“你现在是随云的未亡人,去送送他吧?”
……
秋宁披麻戴孝,怀抱七弦琴,缓步踏入玄王府内的灵堂。
他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表情,紫瞳深澈晦暗如幽海,身形挺拔如修竹,一步一步稳稳地踩在黑色玄岩地面。他穿过层层飘舞的灵幡,宛如穿过时光的迷障,慢慢的走向他的爱人。然而,他的脚步最终被黝黑的灵柩挡住。
不过一层薄薄的棺木,却将他们生生阻隔在阴阳两端。
秋宁静静地注视著写著步随云名字的灵位。紫眸里逐渐泛起水光。令人骇然的是,那光影里竟漫开殷红,看上去仿佛他的眼里含著的不是泪,而是血!
他盘腿坐下,将琴置於膝盖上,清越的琴声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如水过山石,奔腾入海;如朽骨生花,春回大地;如云开霁散,雨过天晴;如生命之流,奋力向上……如世间一切不可说,不可避,不可挽回的事物消逝,生生不息。
水邱静揉著眼睛悄声问身旁的苏忠,“这是什麽曲子?”
苏忠表情肃穆地答道:“我族的安魂曲。”
秋宁长睫轻阖,黑发从鬓边垂落。他的神情专注,好似是在用灵魂演奏一般。
琴声在安静的灵堂里盘旋回荡。渐渐地,一阵低泣响起,随後哭声越来越大,在场诸人都掩面哀哭,尽情宣泄著对死者的悲思。
随著众人逐渐止住哭泣,琴声也越来越小,直至曲终。
两道豔红的血泪从秋宁闭著的眼中缓缓流下。
靠得近的女眷忍不住惊叫出声。
苏忠快步过去扶住他,关切问道:“公子,你的眼睛?”
秋宁摇了摇头。挽住他的手,缓缓站起来,平静地道:“过两天就好了。”
忽然灵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窈窕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来,高声叫道:“随云哥哥!”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震惊──来人竟是据说已经薨了的辰妃,玄若霞。
玄若霞不顾诸人惊疑目光,扑到步凌波身前,急急问道:“阿嫂,这是这麽回事?我在西州时还听说随云哥哥大败墨军,这才几个月啊,怎麽人就没了?”
一名高大男子从身後拉住她道:“你别急,有话慢慢讲。”
玄若霞摔开他,吼道:“走开!”
那男子被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说话语气仍旧温和:“这种事当然要慢慢讲。”
玄天赐还算冷静,也知道玄若霞那时是诈死,於是上前道:“我们到後面去说。”
步凌波对秋宁点点头道:“阿宁也一起来。”
几个人来到玄天赐的书房,玄天赐将事情简略说了,玄若霞当即失声痛哭。
胡子男抱臂靠墙,一下一下揪著胡子,眉头深深蹙起来。蓦地,他目中精光一闪,眉头舒展开来,问道:“大姐,我表妹呢?”
他这话是向步凌波说的。步凌波愣了一愣,仔细打量他一番,迟疑道:“你是……”
胡子男拍了拍额头道:“我这幅模样难怪你认不得。我是萧玖龄。”
萧玖龄与步凌波乃同父异母的姐弟,虽未相认,私下里都心知肚明。
此时萧玖龄直白地捅破,步凌波很是别扭,客气地道:“原来是神龙谷萧大公子……萧神医前两日已离开定州返回神龙谷了。”
萧玖龄一拳击到手掌上,道:“不对啊!”
玄若霞抬起泪眼哽咽道:“什麽不对?”
“你忘了你是怎麽离开皇宫的吗?”
玄若霞的瞳仁猛地放大,著急道:“你是说……随云哥哥是……假死?”
步凌波和玄天赐惊疑不定,异口同声道:“怎麽可能?”
“我见到随云的时候,他确实是没气了,也摸不到脉搏。”步凌波道。
萧玖龄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表妹有一项绝技,名叫‘七星回天针’。只要人还没死透,她只要用这种针法护住心口一丝阳气,便能起死回生。她的神医之名不是白得的。她爱极步随云,变著法儿想要嫁给他,就算他真死透了也要用‘七星回天针’试著救一救才是,不可能试都不试便急著离开,这不合情理。再说人死没死透,原是只有懂医术的人才能判断。”
听他这样一说,步凌波回想起萧玖兰对於步随云的死似乎并不太悲伤,至少与她想嫁步随云的热切不相称。步凌波原以为她是气步随云悔婚才匆匆离去,现在想起她竟像是在躲避什麽。
萧玖龄又道:“我当初能给若霞服用假死药,再把她偷出皇宫,难道她就不会偷步随云吗?”
玄若霞腾地一下跳起来道:“开棺!”
步凌波与玄天赐交换一个眼神,玄天赐咬牙道:“那就开棺验一验!”
☆、倾国太监(八十九)阴阳路3
玄天赐将闲杂人等打发走,命人将棺椁抬出来放到灵堂中央。
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後低声命令道:“开棺!”
有随从拿了工具上前。这棺椁自封上後便不曾动过,此时撬动榫头却并不结实,几下撬开,众人凑上去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哪有步随云的影子?
玄天赐沈声道:“果然!”
秋宁的身体晃了晃,阖上紫眸轻轻叹息了一声。
玄天赐面容沈凝,吩咐亲随道:“传令各关卡严查,不得放萧玖兰一行人通过,并派右近卫把他们追回来!”
亲随正准备出去,被秋宁拦住:“王爷且慢!”
他上前两步道:“萧神医既然带走随云,又岂会耽搁?她在西疆深得敬重,一路必是畅通无阻,此时拦截只怕为时已晚……再者,听萧公子所言,那‘七星回天针’虽能保命,然随云身种蛊毒,或许需要什麽特殊法子方能救治,萧神医带随云回神龙谷未必是坏事。”
玄天赐看向萧玖龄。
萧玖龄搔搔脑袋道:“那种蛊我听说过,确实只有玖兰会解,而且估计是她最近才想出来的,以前并未听她提过。”
秋宁又道:“依秋某之见,不若去一趟神龙谷,一来节省时间,二来不影响他们治疗随云。请王爷准秋某去看一看。”
步凌波伸手搭在秋宁肩上,“我随你一起去。怎样也要萧玖兰给我们一个交代!”
玄天赐点头道:“好,我命人即刻准备,你们明日一早启程。”
……
入夜,秋宁坐在桌前蹙眉凝思。
苏忠为他披上披风,“公子不用担心,步先生既然还活著,神龙谷岂有理由扣住他?萧神医虽是想与先生成婚,先生却已表明态度。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想来萧神医也懂,只是面子上下不来而已。”
秋宁苦笑道:“萧神医心计不浅,她敢冒险做这种事,必是想好後招的。随云的命捏在她手上,我不一定能劝动她。本来聪慧明理的人,为了得到男人的心什麽疯狂事都能做!我们在宫中多年,见得还少吗?”
苏忠无以言劝,唯有叹息。
秋宁反过来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苏忠注视著他平静安然的微笑,心中一滞。这个自己从小看著长大的孩子实在是,太苦了。
“我让人做了菊花明目汤,你的眼睛不能大意。”苏忠勉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便是不给他增添负担。
“忠叔,长生找到了吗?”
“那孩子啊,快到京城了。他是倔驴,劝不动的。我已经通知虞阁主,让他接应长生。”
“让他碰碰壁也好,只是千万别伤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