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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以贤侧过身子看着任之,“任之,这么多年,你为了我没有自由,忍辱负重呆在我父皇身边,你就不怪我么?”
任之扭头看着段以贤,“怪什么?”
“怪我狠心,怪我自私,怪我不顾你的感受……如果要是我,一定会忍不住埋怨吧?”段以贤轻声叹息。
任之轻笑,口气里带着不在乎,“有什么可怪的?如果没有师傅,没有你,我也许早就死在护城河里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心甘情愿。”
段以贤伸手握住了任之的手,手指摩挲他的掌心,却发现小时候那双白白嫩嫩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了老茧,也许是习武之后,也许是这几年在宫中的劳碌。自己竟然已经有这么多年没有牵过他的手了。
被握住手,任之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忍不住想要缩回去,却被那人紧紧地握住,“殿下,你今晚有些奇怪。”
段以贤将手指按在任之唇上,“别叫我殿下。”
“那叫什么?”
“你小时候怎么叫的?”
“不记得了。”任之躺平看着床顶,小时候的那些事,被他刻意压制起来,因为他害怕,暴露自己的某种心情。
段以贤伸出另一只手,将任之整个揽进怀中,声音低沉,“今晚就别赶着回去了,陪我在这里睡吧。天亮之前我叫你。”
任之的头靠在那个人怀里,温热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叹息,他微微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第四章
段以贤垂下头,在任之头顶轻吻了一下,轻声说道,“任之,你再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委屈自己,更不会再委屈你。”
如此温柔的段以贤,任之大概很多年都没见过了。仿佛之间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牵着自己的手,并没有很大的手掌却让自己觉得如此的安全。
任之一直觉得自己是跟段以贤相依为命的,尽管有师傅,有淑妃娘娘,但是,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师傅为人严肃认真,而淑妃娘娘又因为多年的心结郁郁寡欢,能带给对方快乐的只有彼此而已。
委屈么?任之心想,大概是不会的。能像今晚这样靠在对方的怀里安眠,他就没有什么委屈可言了。因为他知道,在那个人的心中,自己是很重要的,所以,牺牲的再多,也没有关系了,因为,都是为了那个人。
胡乱的想着,意识渐渐地涣散,任之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而段以贤却搂着那个瘦弱的身体始终无法入眠。
他就要娶一个近乎陌生的女子为妻,那对自己,对怀里的人都是一种辜负。
天渐亮,段以贤看时辰差不多,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少年,任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段以贤一眼,意识渐渐清醒,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床理了理被睡出褶皱的外袍,看了一眼靠在床上的段以贤,“我先回去了,你还能再睡一会,早朝还来得及。”
段以贤点头,看着任之的眼扬唇,“回去小心点,要是被别人发现我是不会保你的。”
任之瞪了段以贤一眼,再次从窗子跃出,消失在微亮的晨光中。
转眼之间就到了大婚之日,段以贤早早地就被吵醒,宜王府内已是欢天喜地的一片。段以贤在下人的侍奉下换上了喜服,准备入宫接亲。
到了阿史那兰暂住的宫殿,段以贤顺利接到了自己的王妃,盖着龙凤盖头的阿史那兰在喜娘的搀扶之下进入喜轿,放下轿帘,喜娘回头看了段以贤一眼,段以贤点了点头,轿夫抬着喜轿,跟着段以贤一起去宣政殿谢恩。
宣政殿中,景炎帝与公西皇后高坐正中,淑妃步婕坐在公西皇后下首,其他皇子妃嫔也纷纷落座。
到殿前,阿史那兰下轿,在喜娘搀扶下与段以贤并肩进入大殿。段以贤微环视,很明显地看到坐在太子段以杰下首的七皇子段以墨眼底的难以置信还有随后流露出的气急败坏还有怨毒。
段以贤轻笑,与阿史那兰一起行叩拜之礼。礼成之后起身,段以贤的视线稍微地飘向了景炎帝的身后,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隐去自己心底的失落,微微含笑,谢恩离去。
回了宜王府,段以贤将阿史那兰送入了提前为她准备好的房间,转身去应付宾客。
酒酣宴正兴,被宾客轮着番的敬酒,段以贤感觉到些许醉意,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减,继续跟宾客寒暄,直到更深夜晚,宾客渐渐散去,段以贤才松了口气,摇摇晃晃地朝着新房走去。
有下人想要上来搀扶,被段以贤摆手避开,屏退了房间外的人,推门进去,喜娘看见段以贤进来微微点头。
段以贤回手将房门关上,看了一眼床上,低声问道,“人怎么样?”
喜娘开口,“王妃已经睡去,睡个四五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声音却是格外的低哑,像是一个男人,段以贤却没有任何吃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快把你那张脸换了,看的我心烦。”
喜娘微低头轻笑,再抬头,却已变回了浮生的脸,笑嘻嘻地看着段以贤,“属下倒是觉得这个差使不错呢,整日跟在貌美如花的王妃身边。不过主人,这大喜之日不好好的跟王妃温存,倒是先让王妃一人独眠,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段以贤蹙起眉头看着浮生,“再嘴贱我就废了你送你进宫跟任之作伴。还不说正经事?”
浮生收了笑脸,这才说道,“主人预料的没错,七殿下果然有所动静。今晨他们派人绑走了我们事先安排的代替王妃的侍女,显然是想让主人您大婚当日寻不得新娘,丢丑不说,还无法跟突厥可汗交待。不过幸好我们提前有准备,才让大婚顺利进行。”
“派人跟着他们了吗?”段以贤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酒。
浮生点头,“已经跟去了,看那位置,应该就是七殿下首先养的那帮人的老巢。”
段以贤轻笑,“我这个七弟可不简单,能迷得国舅家长子不管太子与他交好,又有当朝司马的舅舅房永相助,自己又比我那太子弟弟长进,年岁不大,威胁倒是不小。”顿了一下,他话锋微转,“挑个合适的时机,把那里给我端了,一个不能留。”
浮生点头,“属下明白。”
段以贤摆了摆手,“好了,折腾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也回房睡一会。”
“回房?”浮生回首看了一眼榻上深眠的新晋王妃,“殿下不睡这里么?”
“不在自己房间睡不踏实。”段以贤起身,随口回道。
浮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在军营半年怎么不见你睡不踏实,他换回喜娘的脸,拉开房门的一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说道,“主人您要是有难言之隐尽管开口属下认识一个神医……”
话未落就被一掌轰了出去。段以贤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红色的新房,决定还是回自己房间休息,尽管明晨还要回到这个房间,装作宜王与王妃格外恩爱的样子。
因为府内的所有人都为了这天的大婚忙碌了数日,终于能够休息,眼下府内变得格外的清净,也没有人会料到作为新郎的宜王会在大婚当晚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房间内格外的冷清,但是段以贤却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脱去外套,只着中衣倒在榻上,拉过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头,却无法入眠。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一个人,但是此刻,那个人却偏偏是他最不能见到的人。
天微亮,段以贤就重新回到了新房。阿史那兰还在熟睡之中,段以贤脱下了外袍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微微合上眼,让因为一夜无眠而变得酸涩的眼睛稍微休息一下。
没多久,他就感觉到身边的阿史那兰的呼吸有了变化,睁开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微微带着笑意开口,“醒了?”
阿史那兰一怔,随即红了脸,伸手扯了扯被子,将自己又裹了裹,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段以贤伸手将她贴在脸上的发拂开,格外温柔的说道,“昨天折腾了一天,要是还觉得累就再睡一会,我要去上朝了。这几日朝中可能会有点忙,也许没时间陪你,你不要介意。”
阿史那兰点头,看着身边的人坐起来,那人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却丝毫不掩盖他的清俊,让阿史那兰不自觉地就想起来初识那日,这人一身盔甲,站在大帐之前,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掠过,竟让她没来由的心跳加速。
她自幼在草原长大,对中原的印象全是来自母亲口中,她知道那里繁华富庶,但是却从来不知道中原的男人竟是如此的英俊。
那日她为了寻找自己跑丢的小马,在草原之上迷了路,竟然不知不觉跑入了正安军驻扎的地方,立即就被发现,带到了段以贤面前。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这个人正是前段日子害她父汗焦虑不已的罪魁祸首。那个人听闻他的身份只是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之后突然开口,“备马,我亲自送公主回去。”
于是他便孤身一人,将她一路送回她父王的汗帐,将突厥勇士们凶狠的目光跟手中泛着寒光的武器视若无物。
再后来,他们就不曾再见过面,之后她听闻因为连连战败,父汗不得不与正安军的首领宜王殿下和谈,再之后,那人竟然在和谈之后向父汗求亲。
阿史那兰想到这,忍不住抬头又看了那人一眼,没想到自己居然就真的,嫁于他为妻。
段以贤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洗漱更衣,换上一身紫色朝服,束起发,回过头发现阿史那兰坐在床上,微微出神。
他微扬唇角,走到床前,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在想什么?”
阿史那兰回过神,温热的手掌覆在脸上的触感让她想要退缩,可是她扬起头对上那人的眼睛后却再也移不开视线,“殿下,我们现在……就是夫妻了么?”
段以贤的表情稍微凝固了一下,随即笑着开口,“当然,现在开始,你就是宜王妃了。”话落,他收回了手,“我去上朝了,你再休息一会吧。”
房门轻响然后关上,阿史那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宜王妃那三个字让她觉得格外的雀跃与欢欣,因而她没有看到,段以贤转身的那一刻,面上再无一丝笑意。
☆、第五章
景炎帝称帝已有二十年,逐渐摆脱了连年战争的阴影,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除了之前与突厥之间的战争,朝内再没有什么太大的烦心事,加上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好身体,所以年近天命,却看不出一丝苍老。
他膝下有原有七子一女,但是前两个小妾所生的儿子在梁末乱世中早夭,直到称帝后淑妃诞下段以贤,随后不久,当时的宠妃良妃诞下四皇子段以康,之后,公西皇后先后诞下五皇子段以杰,六皇子段以鸿 ,德妃诞下七皇子段以墨,公主段青亚 ,景炎帝的子嗣才逐渐丰厚起来。
却不曾想到,四皇子段以康五岁时竟在御花园中溺水而亡,良妃因而大病一场,此后再不见好转。也是那之后,后宫之内也再不曾添丁,景炎帝虽然有些疑惑,经太医诊治自己身体却无大碍,也只能随之而去。
现如今二十年过去,三皇子段以贤已过及冠之年,就连七皇子段以墨也已年满十五岁。虽然太子已立,但是景炎帝还年壮,这九五之位最后究竟花落谁家还大有悬念,一些不愿居于公西一家之下的大臣也跃跃欲试,开始纷纷押宝,各皇子也开始各有行动。
但是却没人知道,景炎帝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将纸上的内容开完,段生明微扬唇角,然后起身,将那纸扔进炭盆之中,看着火焰将那张纸和上面的密报全都吞噬,才收回视线,对着门外唤道,“来人。”
任之打开门,微躬身进来,“陛下。”
“去怡和殿。”段生明扫了任之一眼,淡淡地开口。
任之急忙为段生明拿了外袍,伺候他穿上,接着又披上狐裘,才跟在段生明身后朝着怡和殿走去。
已经入冬,天色渐寒,任之的义父张诚这几日偏偏生了病,为了避免影响到景炎帝的身体,只能告假休息,景炎帝身前大大小小的事全都交给了任之负责。
任之虽然年纪小,却是从八岁进宫开始就跟在张诚身边伺候段生明,对于段生明的生活习性,除了张诚再无人比得过他。再加上有张诚这个内侍总管在,也没人敢对他有一丝异议。
段生明没有叫其他人,任之跟在他身后为他打着伞,避免天上的飘雪落在他的头上。自己的发却被越落越多的雪沾湿。
终于到了怡和殿,门口侍卫刚要禀报,段生明却摆了摆手,穿过院子进了殿中。
这怡和殿据说在前朝是梁明帝的宠妃的住处,而此时这殿的主人德妃也正当宠。
德妃房氏据说本是一介平民,与其兄房永生活在一个小村子中,景炎帝四处征战,无意中来到这小村中,一见房氏犹为惊叹,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