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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南槿闻言,刚要端起的酒杯又放下来,对着南宫宁阁,皱眉问道:“你常来这种地方?”
南宫宁阁没想到莫南槿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胡说两句糊弄过去,不过在莫南槿清亮的目光,有些气短,于是不是很清楚的说道:“当时不是年少吗?这些年去的少了。”
奇怪了,自己干嘛心虚,他是皇上的心上人,又不是自己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那时候糜烂的生活,还真有点心虚了。
“好像开始了。”南宫宁阁转开话题,不过确实是开始了。
南宫宁阁起身推开对面的窗子,大堂里众人安静下来,对面台子上吹放的红纱帐在几个女子的舞动下,已经层层的撩了起来。
“故弄玄虚。”南宫宁阁评价一声,坐了回来。
等红纱齐开,露出里面一张暖榻,背身侧躺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红纱裹身,且舞且行,等转过身来,果然是艳丽无双。大堂里众人轰然叫好,只是莫南槿看此人并不是月遗一族的人。
就在众人被跳舞的女子吸引住全部目光的时候,一道琴声从屏风后响起,初时如山间幽谷,溪水缓行,桂花闲落,少许,豁然明朗,水流欢快,田野里生机勃勃,彩蝶翻飞,到了收尾处,却又大气磅礴,滚滚入海,纱衣女子跟着琴声或急或缓,上下舞动翻飞,可说这琴声赋予了舞蹈以灵气,莫南槿对于琴艺一道虽然没有深研究,但是耳濡目染下,还是分得出高低的。
南宫宁阁刚赞了一声好,琴音却急转直下,处处弥漫暧昧和挑逗,纱衣女子身上的轻纱边舞边脱,很快就只剩下个亵裤和肚兜了,俯身下腰,抬腿扬手,看得底下的男人们各个急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吆喝。
一舞方歇,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今晚竞标的美人,开始竞相出价的时候,就见老鸨上台了,她先示意众人安静,作势轻咳了几声,说道:“今晚是玉染的初夜,我先请他出来,今晚全凭他做主,只要他看上眼的,今晚就是他的入幕之宾。”
“什么这个人不是玉染?”
“美人在这里?”
“怎么会是这样?不是价高者的吗?”
“这是什么规矩?”
“……”
下面揣着钱来的富人们反对声不断,倒是有几个年轻,相貌也不错的,暗自窃喜,这样一来,他们的机会就大多了。
就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一道身影才屏风后走出来,怀里抱着琴,绿色紧袖绸衣,容貌细致秀美。最特别是眉间三瓣银莲含苞待放,他冷淡的扫了堂下众人一眼,被扫到的人不自觉的屏气,他却突然粲然一笑,明若海棠,准确的指着莫南槿的方向,说道:“就是他了。”
莫南槿清楚的看到他嘴唇微动,无声的说的那句话,“好巧。”
慕亚,当初在北原太子被杀事件中神秘消失的人。
我从来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多的巧合,慕亚,你今天现身,所为何来?
82、当年的事
慕亚刚说完这句话,大堂里“哗”的一声就乱了,他们今天晚上本来就听说有月遗族的美人才巴巴的揣了银子赶来的,现在可好,想几句话打发人,没门。
但凡敢出来逛楼子的主儿也不是缺钱的,这下子闹起来,老鸨如果不去管,那就是和自己的财神爷过不去啊,那她还要不要在昭阳待下去了?实在没办法了,看众人闹得厉害,大有拆楼子的架势,只好把她珍而藏之那个红衣舞姬拿出来对付一阵子,哪知道众人没见到慕亚时还好,看完了慕亚再看舞姬,神态举止间,那就不是一个档次,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冲着月遗美人的名声来的,至于月遗族的美人到底有多漂亮,大多数人都是没见过的,现在看到了,确实是风华无双。
老鸨望着下面涌动的人群,第一次后悔自己贪钱了,两个月前,这个自称玉染的人找到他,说要在她这琉璃阁挂牌,唯一的要求是客人只能自己选,并且付给她大笔的银两,她心里虽然觉得此事有蹊跷,可是实在耐不住那银光闪闪的诱惑。
“玉公子,你看这……”老鸨拿着花手绢不停的擦满头汗,为难的拉住不管不顾就要上楼的慕亚,她这琉璃阁都要被人拆了。
“关我什么事?”慕亚极其厌恶的视线扫向被抓住的衣袖。
老鸨虽然一直觉得慕亚有点冷淡,但是客人偏偏就好这一口,所以她从来不觉得有问题,但是现在被慕亚这一眼扫过来,她立刻觉得自己背上冷汗下来了,那毫不掩饰的嗜血,让她在这一刻突然觉悟了,她以前是小看了这个人,这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倌,在欢场混了这么多年,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她马上松开手,老脸上硬挤出几分三分笑意,说道:“玉公子,您楼上请。”
慕亚在老鸨战战兢兢的目光下,仪态优雅抬脚上楼。
“干娘,你也太纵容他了,不就是脸蛋漂亮点吧,这么嚣张。”千红从一侧闪出来,显然是听到了两者之间的谈话,每次夏都出镖,她在家闲着无聊,就瞒着家里人来这老地方逛逛。
“去去去,用得着你这里为老娘抱不平?赶紧找人去后院的酒窖里多搬点酒水过来,今天真的要砸场子了。”老鸨打发了千红,赶紧下楼挨个赔不是。
楼下的闹腾并没有影响楼上房间里的安静,打从慕亚指了莫南槿后,南宫宁阁为了隔断众人的窥视,立刻将窗子关了。
慕亚推门进来的时候,三个人还在悠闲的喝酒。慕亚把怀里的琴放在门后的一张小茶几上,径自在莫南槿边上拉过一把凳子坐下来。
“小容王爷,我们有近六年没见了吧?”慕亚坐下来,大大方方的开口,倒是一点不显得拘束。
“还有两个多月就六年了。”莫南槿知道这只是个由头,时隔六年,慕亚可不会特意赶来和自己叙旧来的。也许今晚见到慕亚确实是个巧合,但是慕亚来昭阳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巧合。这个道理他懂,慕亚懂,南宫静深和南宫宁阁也懂,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小容王爷倒是风采不减当年。”话虽然是对着莫南槿说的,但是深有意味的目光却是扫向了就坐在莫南槿旁边的南宫静深。
南宫静深带着洞悉的冷淡抬头看他眉间一眼,并没有出声,低头给莫南槿倒酒,并不打算掩饰两人之间的关系。对于慕亚他实在没有太大的印象,当年他们兄弟两个和南宫经年走的很近,与朝中有些官员也有染,他也了解个大概,算起来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可是身形样貌竟然还和六年前一样保持着少年的样子,只是眉间三瓣莲花实在是太假了,看惯了小槿肩上的九瓣莲花,慕亚的一看就是假的。
在他们面前,慕亚也就无需作假了。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才弄上的,他从酒壶里倒了些酒在自己手心,指尖在眉间研磨,袖子随意擦了两把,莲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红印子。
“我就说慕亚皇子如果是月遗族的人,当年怎么没能生出个孩子呢?”南宫宁阁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出去打发守门的小丫鬟再去取两壶酒,此时正好回来,对着慕亚亲切有礼的一笑,可刺人的话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这么说了出来。
莫南槿看着慕亚嘴角的笑容立刻僵掉,脸色黑了一大半,不得不承认,这个南宫宁阁说话果然够毒,正中红心,一点不偏靶。
他有点担心渔阳的未来了。
而罪魁祸首说完话,一点罪恶感都没有,施施然坐下来,做无辜状,脸上就差刻上:不关我事,你们继续。
其他两人都当自己是没嘴的葫芦,那只好莫南槿来开口,毕竟慕亚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对于来来回回的兜圈子,他实在没那个耐心,于是直接开口问道:“慕亚殿下,今日想对我说什么?”
慕亚看看南宫宁阁,又看看南宫静深,对着莫南槿笑了笑,说道:“只是有些事情当年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和小容王爷说清楚,今日得见,定要弥补当年的遗憾,不过今天似乎不太合适,不如明天我在城里的集味轩做东,请小容王爷单独吃顿便饭,到时候我们好好叙叙旧。”
其实说白了不就是有话和你说,明天集味轩见面自己一个人来吗,难为这些人说话拐弯抹角的。
料慕亚在这里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莫南槿痛快的答应了。
*
出了琉璃阁,南宫静深让南宫宁阁自己先走了,他和莫南槿一道,南宫宁阁倒是没什么意见,挥挥手,上了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因为南宫静深抱怨琉璃阁的饭菜太难吃了,两人一路溜达过来,准备在夜市上找点吃的,可是现在夜已经深了,夜市上仅有的几个摊子除了卖胭脂水粉,就是书画扇面的,基本就是为了这一片的青楼烟花之地存在的。
“要不回客栈看看吧,后厨晚上应该会留点饭菜的。”莫南槿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南宫静深答应着。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亮,晚风习习,吹起两人的衣衫,不时的碰在一起,南宫静深倒是不急了,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走走。
“大哥,这位大哥……”后面出来一迭声的呼喊。
起初莫南槿并没以为是叫他们,只是那个喊声越来越近,最后直接跑到他们身边来了。
“你是……”莫南槿确定不认识这个气喘吁吁的少年。
“那个,你今晚不是在我们面摊子上吃面了吗?点了四个茶叶蛋,我们忘了给上了。”少年拍拍胸口,气喘匀了,把话利索的说完了。
不说莫南槿还真忘了,晚饭他们点了茶叶蛋确实没上,他们三个吃完了,都没发觉。
“我娘今晚在家新煮的茶叶蛋,你和我回家,我们给你包上吧。”他爹收了摊子算钱的时候才发现这事,刚说着呢,他娘就说好像看见那人刚才走过去了。
“算了吧,就一文钱。”总不能为这事,深更半夜的到人家里拿四个茶叶蛋吧?
“我家就在摊子后面,我爹娘还在那里呢。”
莫南槿看过去,果然看到那家还在收拾桌凳,只不过熄了灯笼,刚才走过就没注意。
少年认死理,一定要还茶叶蛋,莫南槿对着南宫静深无奈一笑,两人跟在这少年身后过去了。
还没走近,少年吆喝:“爹,娘,我找到人了。”
老板从灶台后面走过来,手里点了一盏油灯,笑着招呼道:“今天真是对不住您了,您坐会,我去给您捞新煮好的茶叶蛋,还热着呢。”
“娘,水开了。”家门口的方向喊道。
“哎,这就好了。”老板娘答应一声,端着一个竹篾子出来,上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水的小馄饨。
她还能认出莫南槿,打声招呼就下馄饨去了。
“今天是我那个女娃子生辰,家里卖面,孩子们都不想吃了,她娘就包了馄饨,我们都是赶夜市,一收拾就半夜了,这不才吃晚饭。”老板把他们的茶叶蛋拿过来,用两张粗麻纸包了。
莫南槿想到南宫静深也没吃,客栈后厨里即使有饭菜估计也是凉的,于是试探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你们馄饨多吗?我这个朋友没吃饭,如果多的话我们买一碗,不多就算了。”
“我今天包的是很多,可就是普通的野菜,加了一点肉沫子,不知道你们吃不吃的惯?”
“都行,不挑,只是是口热的就行。”莫南槿示意南宫精静深不要开口。
南宫静深乖乖听话,小槿让吃什么就吃什么,哪有反对的余地?
馄饨上来了,竟然还是浓浓的鲫鱼汤底,一个个白胖的馄饨窝在里面。
“今天只剩下一点底子。”老板娘略显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
“已经很好了。“莫南槿按照面条的价钱给了六文,老板娘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下了,只是又拿了一碗没加汤的馄饨过来。
路上已经几乎没人了,那一家四口守在灶台旁就着还没熄灭的火,一边吃小声交谈,不时有笑声传出来。
南宫静深低头吃馄饨,莫南槿就把茶叶蛋剥开,放到他碗里。
“那个千红和你们又什么关系?”
他们是从后门出来的,临走又遇到了千红,看到是慕亚对莫南槿态度亲昵,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景止奶娘家的二房。这算不算有关系?”
南宫静深笑了一声,说道:“这关系够远的啊。”
从碗里舀了一个馄饨,递到莫南槿嘴边,南宫静深是背对灶台的,后面的人自己看不到他的动作。
莫南槿瞪他一眼,见没人看过来,低头就着他的手吃了。
谁知南宫静深喂上瘾了,深夜路边的小摊子上,两人一人一口分吃了两碗馄饨,灯芯烧的噼噼啪啪作响。
*
已经下半夜了,小二在大堂的桌子上旁困得直打瞌睡,见莫南槿进来迷迷糊糊的上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