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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啸天收起了剑，抬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为什么不躲？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难道不是么？”莫邪同样毫不示弱的回望他，“如果要动手，你也不会等到现在…”
“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没一箭射死你！”欧啸天忿忿的收回手，“如果要给你哥哥报仇你直接对付我就好了！为什么总是找洛阳的麻烦？！”
“直接找你？”莫邪挑了挑眼角，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好啊…”
楼下，歌舞依旧，原本照顾着皇太子的意娘终是没有忍住担心而悄悄的掩了门出来。
然后，她看见了，欧啸天跪在那里，仰着头一点点的舔着莫邪手上淌下的鲜血。
暗红的血迹凌乱地滴到他的脸上，深黑的瞳眸似笑非笑，却让人感到不可一世的，如同嗜血般的嚣张和桀骜。
她心中一紧，却也不敢上去阻拦。因为她知道，若不是欧啸天自愿，这世上没有人能逼的了他。
那个男人身上虽然邪魅的气息很盛，却也散发着一股难得的浩然回肠荡气，落拓洒脱，似正与邪的混合体，一颦一笑皆能颠倒众生，魅惑人心。那种坦荡荡的霸气，如蛟龙腾空，欲揽九天。和洛阳藏匿的恰到好处的华丽大气截然相反，却也是同样的惊世之美。
莫邪同样也是有些惊异的看着他，眉头渐渐皱起。
他原以为，这样的折辱，那个男人至少会愤怒。
可是没有，欧啸天依旧慵懒张扬的姿态，下跪，俯首，握拢他瘦长苍白，沾满了鲜血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根的舔着。
除了，嘴角狠戾薄凉的弧度愈加的锋利。
那是怎样的人，就算身体被踩在脚下，眼神里都是稳操胜券的沉静和一击必中酷厉的杀气。
那种慵懒的笑意强悍到足以颠倒世界，那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够困得住他。
“够了！”气场上早就输了，最终只是一声低喝，就这样败下阵来。
“解药我可以给你，”探手从脖子上被划开处揪出一条蚕一般的蠕虫，莫邪恨恨的说道，“不过欧啸天你给我记住了！一切，这才只是个开始…”
欧啸天有些怀疑的看着他手里那个恶心的东西，眉间的川字可以将那只虫子夹死一万次了。
“我只是想了解你…”莫邪也不向他解释，瘦长的手臂慢慢的缠上他的脖颈，滑腻的声音尽是挑逗的气息，“因为我想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你最痛苦…”
欧啸天不动声色的任他动作，半天才幽幽的吐出了一句，“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也算你识相！”
而身后，莫邪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慢慢的扯出了一抹难以言语的笑容。
彼此知道，尽管相恨入骨，可这一刻，他们所想的是一样的。
莫邪觉得自己终于开始能够有所了解，当初哥哥的沉迷和如今欧啸天的执着。。。
那一抹纯白在这尘世中实在太过夺目，那个人的美，是无法抗拒的，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在阴暗血腥中挣扎太久的人。
优雅温润若浑金璞玉，光芒璀璨如珠宝钻石，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尊贵与雅致，哪怕集齐了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宝也断然不及他分毫。
那种凌驾于尘嚣凡俗之外的美，对于平凡的人们而言，是高高在上的，是无法触及的，是只能仰望和膜拜的。
然而，最美的宝石配最强的勇士。
本质上，他和欧啸天是一样的，他们拥有力量，因为强大，所以更渴望辉煌。
那种圣洁夺目的美让他心动了，他不是什么都看不上的，他想要。
况且，还有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那个借口。
那是，最好的报仇方式。
他说过的，欧啸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第174章
意娘拿了醉流华的熏香确定洛阳身上的蛊毒已解，欧啸天立即又恢复了那副精力过剩的模样，缠着他看来看去。
“好了好了！”洛阳一下子推开他，“你有完没完了！”
欧啸天也不恼，伸手往他肩上一搭，“我开心嘛！”
洛阳却无心同他玩笑，正色道，“你跟我说实话，你答应了莫邪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欧啸天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见云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不知该不该开口。
“什么事？！”
欧啸天正好借机转移话题。
“西面开战了，”火云看着皇太子一眼，低声道，“是姬阳先动的手…”
闻言，欧啸天没吭声，也把视线转到洛阳那里。
“嗯？”洛阳愣了一下，似是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有一个字，“他…”
似问似叹似答。
似无声的沉吟。
“我们去吧！”
这话是欧啸天说的。
陪在洛阳身边这么多年了，因为他很少主动与他说什么，所以他一直在猜。
渐渐地，也便习惯了。
他不说，他也不问。
就这样，彼此小心翼翼的，猜着。
夏末初秋的朝风配合着军马的嘶鸣。
当他们风尘仆仆的赶到皖南和晋安的边境上的时候，那里已然成了一片尸山血海的修罗场。
堆满了尸骨的原上，似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洛阳从马上跳下来，缓缓的从鲜血汇流成河的路边走过。
他没有一句话，只是眉际的皱痕越发的深了。
欧啸天将马拴好后就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静静的等待着。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洛阳突然停下，向着那一片血染的泥泞跪了下来。
那一声长叹，充满着不甘的绝望。
他这六年的隐忍与绸缪，究竟换来了什么。
因为自己中毒，植根未稳的拓枝城就那么让了出去，而在欧啸天拿了解药为他逼毒的一天一夜里，西线的战事竟已完结。
姬阳带人偷袭了皖南复国军的大营，而葛云飞为了执行少将军的命令活捉姬阳出动了二十万人用九龙归一的阵法将把前来袭营的人马全数困于阵中。
谁都不曾预料到的，那一夜，便随着战争袭向这个小镇的还有漫天的风沙。
凛利的沙石铺天盖地，席卷吞噬着所过之处所有的房屋生物，迷乱了众人的视线。
对死亡的恐慌加剧了战争和灾难的杀伤力，杀红了眼的将士们早已分不清哪是敌人哪是战友，只是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这片人间地狱，所有挡在身前的东西都不顾一切的想要清除。
杀杀杀！
只有手中的长枪刺入身前的血肉之躯的那一刹那，才能让他们感觉自己还在这世上活着。。
充满了血腥的嗥叫的大漠边境，原本就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曾经埋葬过无数有罪的或是无辜的人的尸体。
那些人，是他的子民，是他曾经誓死想要守护的人。
洛阳就那样颤抖着跪在那里，直到欧啸天慢慢地走过去在他身后蹲下来抱住他。
“我们回去吧？”
低沉的声音没有了那份狂傲到骨子的张扬，他在问他，更是在求他。
我们，回去吧？
回去属于你的那片土地，去拿回你本就该拥有的一切。
不要再为别人想那么多，别再瞻前顾后总怕妄伤了无辜，别再委屈自己了，我们回去！
你都看到了，这就是你拼死想要守护的世界，是你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这世界不值得，不值得你承受这一切。
交给我，交给我好么？
望向那双眼中一汪醉死人的情意，洛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进他怀里，而是将自己的手慢慢的递了过去。
“我们，回去…”
（周末加餐，今天还是两章，下午还有。。）
第175章
四方云动，天地变色。
那个静谧如以往无异的晚上，天下大势的瞬间转换了动向。
雪域王宫里琅轩收到传讯后立即打马奔到了靖北王府，而那时老王爷玄武也刚好收到了昭明太子的飞鸽传书。
于是，北线四五十万的人马迅速的集结，一夜之间黑压压的停在了断桥之渊南面。
镇南王府同样一阵鸡飞狗跳，赤嫣郡主将原本驻扎在蓝绍边境上防守的五十万人马调集北上，而镇南王对此视而不见，没有丝毫干涉的意思。
穆一哲收到消息后匆匆的赶到长孙公子在蓝绍王宫里暂时的住处，却见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却再不见了那青衣公子凭窗读书思索的身影。
年轻的辽东王因为东瀛列岛的混战而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从海边布防的军队里抽出了十二万人马派到了巨刃山下，以防万一。
而西边，葛云飞是被手下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可最让他难受的却是要他以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去见自己的少帅和皇太子。
“呦呵，这才几天不见啊，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
看到老葛筒子全身缠满了绷带低着头一脸愧疚的站在那里，欧啸天一脸的戏谑，一边调侃着一边上前这儿捏捏那儿拍拍的，疼得他龇牙咧嘴也只能忍着。
突然停下手，斜眼道，“疼吗？”
葛云飞立即正色，“回将军，很疼！”
“妹的，知道疼你不会叫唤啊，谁让你忍着了！”
“属下该死！”不顾自己腿上的伤，葛云飞啪一下子跪了下来，声音低了下去，“二十多万的兄弟折了大半，属下实在无颜面对太子殿下和少将军…”
“得了！给我站起来！老子没让你跪你跪那儿干嘛，要死自己去找个痛快的！”欧啸天一脸不耐烦的撤到洛阳身边的椅子上，郁闷的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
正欲再次开骂，却不料悲剧突然发生——我们英明神武的欧大将军被呛到了。
“你多大的人了！”叹了口气，洛阳终于抬起头来，一脸嫌弃的替他拍着背，“幼不幼稚啊！”
“我就是这么幼稚！呵呵，洛阳要好好照顾我啊，嗯？”某人一脸撒娇的蹭到他怀里，蹭啊蹭的，像个在讨主人欢喜的小宠物。
面对如此这般和谐的画面，葛云飞是真心希望自己立刻马上瞬间凭空的消失。
哪怕灰飞烟灭也比杵在这里当电灯泡要好得多了。
列位看官，您说是吧？
跪在地上的娃子正考虑着自己要以怎样的姿态滚出去呢，就听见太子殿下发话了，“战场上的事就让我和啸天接手，葛大哥先养好伤才是正事…”
“末将…”
感动之余，正欲再寒暄两句，就看见欧啸天那锋芒锐利的目光一道道射过来，就差这再加上一句：你他妈还不滚。
其实，原本葛云飞还是有事要奏的，可现在这般的境况他是一秒也不敢再待下去了。
于是，第二天姬阳再次上门要人得时候，欧啸天彻底怒了。
彻底的无视在一边跳脚的欧大将军，吩咐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皇太子殿下心里是又急又恼，十分担忧自己老弟的家教。
“你怎么又回姬尧那里去了？！”洛阳这次不再像以前那般只是疼惜和愧疚，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根本不会想到姬阳竟然如此妄动，致使大漠数十里被血染红，“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死了几十万人，难道他们在你眼里就不如你手下的一个将领？！”
“我来是想你要人的，不是听你说教的！”姬阳心里又何尝不烦躁，他手下亦是折了四万精兵，而且混战中叶缘为了保护他而受了重伤，最后竟然把他打昏后送上马匹，他在大营里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是血，却没有一滴是自己的，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因为那一晚欧将军那一眼太具威慑力，所以葛云飞滚走之前还没来得及汇报对方主帅叶缘重伤被俘，在大牢里昏迷不醒的消息。
“除了那里我还能去哪儿…”看对方沉默不语，姬阳又道了句，“我是胤雪的少主，很多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只是在利用你！”看着姬阳冷冰冰的态度，洛阳真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巴掌，“他恨父皇入骨，如今很明显就是要你我兄弟相残，你要什么我给不了你，你又何苦去做什么胤雪的少主？！”
“你给我？你能给我什么？”姬阳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那莹润的黑色似乎有什么要流出来似的。
他在等，在等一个答案。
可是，洛阳什么都没有说。
一次又一次的被肆意违逆的诺言，而到如今，他已经给不起承诺了。
沉默，最折磨人的就是这沉默。
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还认我，只要你能承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