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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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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督主叫属下来的。”云锦很快改变了称呼,看着眼前这人不好骗,最好的取信于对方的办法就是坦诚相告。
    童简鸾有点诧异,然而心里也有些暖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低谷的时候伸过来一只手帮你,诚然是可能图你日后发达携恩相报,但这份心意,也是难得的。
    他点点头,然后问道:“会武功么?”
    云锦随后挥了一下袖子,只见庭中那棵枇杷树断了一根枝干。
    好功夫。
    不过还是不要随手破坏草木的好。
    “那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她,我去打水烧水,待会还要你帮我……给她擦擦身子。”童简鸾说道这里声音转低,“让她干干净净的走。”
    这份心意极其难得。
    “如果她醒了,你喊我一声,我立刻回来。”童简鸾吩咐。
    “是。”云锦不自觉的将童简鸾视为主人,“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锦。”
    这边商议好之后,童简鸾便极其利落的执行了自己的计划——打水,烧水,然后让云锦在屋中料理,他则趁机出去买一套好衣服,一口棺材,雇好了一辆牛车,又买了一套新的床褥。
    他不想叶琪躺在质地坚硬的棺材中,总要垫一层才舒坦。
    做完这一切,童简鸾回府。这时候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换成了男子穿的袍子,颜色朴素,款式简单。
    这中间云锦却是遇见过过来找茬的,都被她打跑了,童简鸾的小院也出现了难得的清静,当然这不乏童简鸾的功劳,如今府里都在忙二小姐的脸,暂时还没人过来惹这位活阎王。
    童简鸾坐在椅子上假寐,不一会就因为一天两夜没有睡好,沉沉睡过去。半夜的时候听到呻…吟…声,叶琪醒了。
    云锦及时叫醒了童简鸾。
    童简鸾在床头坐着,云锦站在旁边,一并看着叶琪。她脸色泛红,瞳孔却隐隐有涣散之意,她声音虚弱,像猫一样叫唤:“渴,小姐,我好渴……”
    她却是糊涂了,如今童简鸾换回了男装,她依旧叫她小姐。
    童简鸾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也不纠正她,只是喂她喝水,叫她享受最后的温柔。
    云锦在一旁看着这位新主人,觉得对下人这样好,这样温柔,跟着他,也是有福之人。
    叶琪乖乖的喝了,只是喝的不多。
    “小姐,我这是要死了么?”叶琪含着泪。
    “不会死的,你只是病了。”童简鸾以前一向觉得骗病人挺傻的,现在自己也成了这样的傻人。
    然而大约濒死之人都听得见召唤,叶琪温和开口,“不用骗我,我,都知道的。”她艰难的抬起手,想要扯住童简鸾的袖子,但力气不够,于是童简鸾伸过去手,叫她扯住。
    “小姐,以前我想着,我去了,你可怎么办啊……”她艰难的笑笑,“我来照顾你的时候,你傻的要命……现在却是不怕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睛前有一副画,一个呆头呆脑的人,蹲在地上数蚂蚁,“我要去见我家小姐了……”
    童简鸾蓦地瞪大眼睛。
    “我知道你不是我家小姐……不过这样也好,她再也不用吃苦了,她,我大概是要去陪她了。”叶琪轻声说话,却忽然哭了,嘴唇嗫嚅,最后爆发出一句话,“可是我,我不想,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呢……”
    这好像是她最后的哀鸣声,在这声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那只扯着衣袖的手,也坠了下去。

☆、第17章 冬园(上)

童简鸾痛苦的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掖好被角,对云锦道:“接下来,麻烦你了。”
    云锦点头。
    童简鸾站起来,推门走出屋子。
    月上中天,庭下如积水空明,枇杷树影映地,如藻荇交横。
    一袭玄袍轻飘飘落在枇杷树旁,那人依旧带着铜制面具,依旧沉默的看着他,从面具中的两个洞中看见他的眼睛,没有感情波动在其中。
    童简鸾缓缓走上前,掀开袍角,双腿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缘何跪?”那人问他。
    原来不是哑巴,原来会说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授我武功,自当拜叩。”童简鸾道,“求先生收我为徒。”
    “天地君亲师,除父母外,无人当跪。”那人道,“起来吧。”
    他以后,不需要跪任何人,因为他本来,是要接受天下人的跪拜的。
    “不知该如何称呼师父?”童简鸾问。
    “你便唤我铜师父就好。”那人这样说,不欲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童简鸾默然点头,此刻凉风习习,或许用冬寒料峭形容更合适。
    “你可知为何要练武?”那人忽然问他。
    童简鸾并没有多想,答案便在肺腑,他用一条鲜活的生命读懂了这世界生存的奥义,“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那人不可置否,哂笑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给了一句他的答案:“先发制人,后发制与人。”
    童简鸾抱拳躬身,“徒儿当谨记。”
    这一晚铜面人教他的更多,及至凌晨,铜面人终于走了,童简鸾几乎全身都要散架了才回到屋里。他也没有问云锦有了有看到铜面人,他心中有一个朦胧的答案,但不想戳破那个泡泡。
    云锦给叶琪穿好了衣服,甚至给她上了一个妆,让叶琪素来平淡的脸此刻终于惊艳了旁人,只是看到的只剩下童简鸾和云锦。
    最美的妆,最好的年华,却永远停驻。
    童简鸾给棺材底铺了一层最新的床褥,蝶恋花的绸缎面,生前没有享有,死后补上了,然而也是晚了。
    他拿着铁锹,和云锦二人合力将棺木放到牛车上,然后出发。
    马车是雇不到的,人人都嫌晦气,童简鸾没有强人所难,生死合一,享用到的,死后补偿,又有什么用呢?
    终究是迟了一步。
    到了西山之后,童简鸾一个人挖土,搞得自己大汗淋漓,终于在夕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将叶琪的棺木放了下去,然后开始一铁锹一铁锹的往回填土,等到最后的时候他找了一块木牌,写了四个字:叶琪之墓。
    最后一抹斜晖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了,西山上北风穿林而过,听起来似是鬼哭狼嚎,叫人惊惧不已。
    童简鸾摸着木牌,轻声道:“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这个家,迟早会树倒墓狲散的。”
    他站起来,过去坐在牛车上,将老牛往回赶,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人独行,只是几日几夜,似乎将他在现代所有受到的教育给剥离去,只剩下一个努力适应现在的生存法则,为自己欠下的人命偿还的人。
    回去之后,童简鸾没有一睡好几天,因为在晚上他总是要等铜师父教授他武功,他没有时间可以去睡多余的觉浪费,再者过几天,韩夫人发现那东西根本去不掉的时候,便会来寻他的麻烦。
    所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便是童简鸾的写照。
    *
    明德帝颁旨,因为去年前往北疆的战士打了个胜仗,今年终于回来了,蓝长钰也将回来,这让韩夫人虽然愁苦于自己的女儿如今面容毁去一半,但相信她的夫君回来之后,便会替她寻回公道。
    这也是为什么韩彤会亏待童简鸾的原因。如果连这侯府的主人都默不作声那时候的冷宫待遇,连他都会亲自上去收拾童简鸾,那旁人又有什么不敢的呢?况且他的母亲如今也不在永安侯府。
    便是在了,又如何呢?
    然而永安侯府位于京城,倘使童简鸾闹出去,终究对她的贤名不好,而且将军回来,她也想早日去迎接,冬天也要来了,便打算着去冬园过冬。
    冬园在城外普华山上,是陛下在天元二年陛下赏给将军的。院子因为有温泉,四季如春,冬天里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韩彤这段时间没有找童简鸾的麻烦,不是不想,而是想怎样才能一举将对方给除去,那么多年没有除掉童简鸾,不过是看他无害,想着留下来看笑话也不错。
    当年童书桦压了她多少,她不能在童书桦身上找回来,便想着在她的儿子身上找回来。而如今这个小丑一样的人忽然像刺猬一样让自己变得无处下手,那么韩彤便不得不法子,让童简鸾死了,却又死的像意外。
    于是她找来了自己的大女儿蓝元笙,然后问了她的主意。
    她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是聪慧的。
    童简鸾这天接到人通传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去!”
    那来通传的人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姿态很是卑微,想是明白了如今童简鸾在府上的地位,由不得他歧视,“小人只是个传消息的,这……少爷,您这般回绝,小人不好通报啊。”
    他哭丧着脸,好像如果他说一句“童少爷不去”,就会被人打死一般。
    于是童简鸾去找了韩彤。
    这仇人见了,分外眼红,韩彤却不得不给童简鸾一份面子,哪怕是虚伪做作,她也是要将童简鸾拉着往冬园去的。至于原因,很简单,一来冬园离在城外普华山,到时候迎接他父亲的归来,很是方便;另一方面,就是童书桦在兰音寺,而普华山离兰音寺,又近了一步,每年他都是要去见他娘亲一面的,不见,便没尽了孝道,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你听听,这真是一番好话,全都是为童简鸾着想,看起来真是一幅慈母图,当然如果她演技更好些,或许童简鸾可能会相信她一分——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我以前怎么没听过这样的规矩?”童简鸾淡淡的戳破韩彤的谎言,原主根本没有去冬园的记忆,每年到了冬天,他那个院子冷的好似冰窟,连烧火的炭盆都没有,再加上原主身体不算好,所以每年都过得死去活来。
    叫他相信韩彤喊他去冬园是妥协的表现,那还不如他一头去撞死的好。

☆、第18章 冬园(下)

“你那以前不是没有成年么,今年弱冠了,总归是要去见你母亲一面的,不是么?”韩彤强笑道,“况且哪里有母亲不想念自己的孩子的呢?”
    连这话都说出来了,童简鸾再拒绝下去,那估计明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如今连母亲的面都拒绝见了,不仅败坏了孝道,估计都枉为人子了,虽然他根本没有看出来那位生“他”的母亲有哪一点像母亲的样子,连孩子都忍心抛弃,万丈红尘身后事,直接出家,心有多狠,一见便知。
    但想到她十月怀胎,然后经历了天下最痛的痛生下原主,给了自己一条性命的面上,童简鸾还是感激的,能活着,谁都不想死,他只消小心些,不信韩彤还能闹出来幺蛾子。
    “倒是多谢夫人了。”童简鸾场面话说的倍溜,“不过难听的话放前面了,蓝元宁脸上的东西,除了我,这里估计没有人能解的,所以韩夫人,还请手下多多留情呐。”
    他说罢,一撩袍子,起身边走。
    韩彤在身后咬牙切齿,然而听到童简鸾的话,仍是不放心,便去小女儿的院子里看一眼。
    这看一眼不要紧,韩彤发现她把早上放过来的东西又给摔了。
    蓝元宁如今带了个面纱斗笠,把脸蒙着,她身边的侍女都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心不顺,就抽她们鞭子,个个走路都打颤,对于杂事,能避则避,一点也不愿意上前。
    “娘亲!”蓝元宁看到韩彤进门,直接扑了过来,在她的怀里大哭大闹,“你去杀了他!杀了那个贱…人!”说着掀开自己的面纱,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面容,赫然是起伏不平的疤痕,像是长了什么怪肉一般,黏在脸上,十分恐怖。
    第一天的时候还只是红痕,蓝元宁用胰子洗的脸都破了一层皮,可还是没有把那些东西洗掉,没有办法,只能睡觉。然而一夜过去之后,早上过来叫她的丫头直接把盆子摔了,吓的跑出去,蓝元宁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便把镜子都抽飞了。
    那里面的不是她!那个半面脸上长着肉瘤一般可怕东西的,绝对不可能是她!
    蓝元宁这辈子没有其他骄傲的,论诗词歌赋策论辨义,她皆不如她姐姐蓝元笙,可那又怎么样?她姐姐长的终究不如她好,在蓝元宁看来,女人长得美,以后才能笼络丈夫的心,不然怎么叫“以色侍人,见色起意”呢,这终究是要有个色的。
    然而如今,她所依仗的,都没有了。
    都怪那个贱…人!蓝元宁气的发狂,她现在是半点不敢把自己斗笠上的面纱掀起来,不愿意看到自己那副面孔,每每想到便心恨,恨不得把童简鸾那张脸撕了!
    韩彤摸着她的背,不由得心疼,她娇花一样的女儿,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先是被劫持,后是被毁容,她也恨,但这会儿阿宁最需要的是安慰:“阿宁别怕,娘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你的脸,至于那个小贱…人,娘亲这次一定除掉他,叫他再也不能在咱们面前丢人现眼!”
    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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