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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周辉会怎样评价我,我还真是很好奇,于是接过折子打开细看,看着看着我不禁嘿嘿的低笑起来,“不知周将军竟是这般好文笔,嘿嘿,真是文采风流、妙笔生花,甚好,甚好。”
“你小子回京要是升了职,可别忘了请我喝酒。”周辉笑道。
“当然,当然,一定,一定。”我嘴里应承着,心里却暗叫一声:又是一个老狐狸。一文钱不花,还卖给我好大一个人情。
“收拾东西,咱们终于能回京了。”从周辉大营出来,我就直奔运粮兵的营地,宣布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鲁宁道。
“太好了。”众官兵道。
“呜呜……”众人抱头痛哭中。这群京城来的少爷兵们,真是受够了。哎。
我的马车没了,回程只能和众人一起骑马而行,这天我骑在马上,只觉浑身的骨节都冰冷酸痛得厉害,头脑昏沉,眼前阵阵发黑,“鲁宁、鲁宁。”我哑着嗓子呼喊鲁宁。
“龙大人,您怎么了?”鲁宁听到动静摧马靠过来,见了我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觉得难受的要命。”接着就眼前彻底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三骑快马踏破夜色,迅疾的马蹄在钦差的临时营地外停住,当先一名骑手身材高大,背负一柄长剑,他从怀里取出一块金色的腰牌,丢给把守营地的哨兵,“叫你们指挥使出来。”
牌子沉甸甸的,借着月光一看,那腰牌上写着‘大内’二字,哨兵虽没见过这种牌子,但大内还是知道是哪里的,心中惊疑,急急对同伴交代了一声,就奔营中跑去,稍倾,鲁宁大步奔了出来。
“骆大人。”鲁宁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龙大人怎样了?”骆子长问道。
“烧还没退,人也昏迷着,真急死人了。”
“快带我们去。”
一个从当地请来的大夫,正守在龙跃身旁,一见风风火火冲进帐来的四人,吓了一跳。
不等他开口,骆子长首先喝道:“出去。”
那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见那人退出帐去,骆子长退至一旁,垂手而立。他身后的两人脱下身上连帽的黑色大披风,露出真容来。竟是当今的德宗皇帝雷丰瑜和太医院院使王莲江。
“陛下。”鲁宁惊得脸色都变了。
雷丰瑜对他挥了挥手,“你去外边守着,不许放任何人靠近。”
“臣遵命。”
雷丰瑜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龙跃的额头,手上滚烫的温度让他皱紧了眉头,近距离看着龙跃的样子,更让他心里一阵难受。半年不见,龙跃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原本还有些丰盈的脸颊,彻底塌陷了下去,苍白的双唇干裂脱皮,一头长发暗淡枯黄的散落了满枕,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雷丰瑜甚至忍不住想要把手伸到他鼻下探探鼻息,以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但实际上他真的这么做了。
“陛下?”王莲江轻唤一声。
雷丰瑜刹那回神,发现自己差不多是脸贴着脸看着龙跃,而手正抚在龙跃的唇上。
雷丰瑜掩饰的收回手站直身子道:“他怎么样了?”
王莲江把手从龙跃脉门上挪开,“龙大人是累着了,再加上他身体底子又差了些,寒邪便趁虚而入,以至来势汹汹。”
“可有性命之危?”
“这烧要是能尽快退下来,就不妨事了。”
雷丰瑜点了点头。
王莲江不再多言,低头着手救治龙跃。
雷丰瑜守在一边,等着王莲江施为,但眼睛却一直静静凝视着躺在床上,昏迷中的龙跃,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收到鲁宁的飞鸽传书,得知龙跃高烧昏迷起,心中就说不出的一种慌乱,匆匆对外宣称自己身体不适,并交代陈起明和高丰年给自己打掩护,就带着骆子长和王莲江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
此时看着病中的龙跃,心中那种慌乱还未平复,却又参进了自己也说不清的一些情绪,除焦虑、担心外,甚至还有种久别重逢的淡淡喜悦。
目光从龙跃脸上缓缓转到他搭在床沿上的那只手上,喜悦中又泛起了酸楚;这双曾写下绝世锦绣文章的手,此时伤痕累累,上面尽是水泡、老茧,还有些许烫伤留下的痕迹,这半年来显是真的吃了不少苦。雷丰瑜不禁微微苦笑,暗想:这小家伙,这些日子来,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了。
随即狠狠心又想,要想成为一代良臣,这样的历练是不可或缺的。
堂堂的德宗皇帝,就这么着,在时苦、时辣、时酸、时甜的轮番纠结中度过了一整晚。
所幸他们一行出来的虽急,应急的药物备得倒是不少,再加上王莲江一手家传的金针绝活,天蒙蒙亮时,龙跃的烧总算是退了些,病情也稳定了下来。
雷丰瑜看了看神情甚是疲惫的王莲江,挥了挥手道,“你先去歇会儿吧,这里我守着。”
“子长,你也去吧。”
待等王莲江他们退了出去,雷丰瑜坐到龙跃的床边,执起龙跃的手,“我现在真不知道你是聪明是傻了,叫你去边关历练,没让你真的去玩命,那么多人跟着你,有什么活,让他们去做就好了,看把好好的一双手弄成这样。”
嘴里抱怨着,雷丰瑜从王莲江的药箱里找出瓶治外伤的药,小心的给这些伤口都清洗上药,用绷带包扎好,然后又解开龙跃的衣衫,想看看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
入目是惨白的肌肤和骨瘦如柴的胸膛,轻叹一声,细细检查一遍并无伤处,雷丰瑜给龙跃把衣服重新穿好,“这半年来辛苦你了,但边关之事乃是重中之重,你既有这方面才能,少不得要你多操劳操劳,以后我会补偿你的,高官厚禄自不必说,我要把你培养成我天语的肱骨之臣,将来随我一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又以手代梳给龙跃规整了一下头发,“你这人聪慧、品性、心机都不差,只是年纪太轻难以服众,自己又缺了些胆魄,这次你总算没让我失望,在边关这些日子,即练了胆、又练了手,兼树立了威信。得到那些武将的支持,日后在朝堂之上就等于是站稳了一半的脚跟。你年少得志,风头太劲,难免遭人眼红,有些时候我又不方便出面护着你,有了这些人的拥护,谁要想动你的脑筋,就得多掂量掂量,这个道理你可明白吗?这些朝堂上的事啊,远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就拿郭崇文一案来说,你以为真的只凭你就能扳得倒他?其实他只不过是我父皇在位时就布好的一颗棋子,故意把他架得高高的,等我继位后,用来拿捏了威慑群臣用的,小家伙呀,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你要学的还有太多,日后慢慢体会吧。”
注意到被子有一角滑落到床下的地上,雷丰瑜伸手拾起,想给龙跃重新盖好,但目光所及却愣住了,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被子下露出龙跃的双脚,那双脚简直是惨不忍睹,虽没有水泡、老茧,但却尽是冻疮,红红肿肿的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了。此时已是初春,这脚尚是如此,不知严冬之时又是怎么一番情景。
伸手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把那双脚,抱在怀里,小心的上着药,“我不该在冬日里,让你去做那样的工程,其实我可以等到天暖和了以后的,但我太心急了,老臣们被裁撤了不少下去,许多位子空了下来,我想着提拔后进补充上来,但你们都还太年轻,即缺少根基,又缺乏经验,你是如此,鲁宁他们也是如此,我总想着让你们快快成长,却,却,哎,让你吃苦了。”
雷丰瑜此生第一次向人说软话,却是在龙跃昏睡的情况下,若龙跃是清醒的,怕他也张不开这个嘴。
药虽上的小心,可还是触疼了龙跃,再加上身体上病痛的不适,龙跃开始呻吟起来。
能出声了是好事,雷丰瑜心想。但龙跃干裂的唇角却因此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滴鲜血自裂口处渗了出来。
鬼使神差的,雷丰瑜低下头去,允住了那滴血,然后唇舌轻动,缓缓润过龙跃唇上每一处干涸,然后……然后……
然后雷丰瑜猛然惊跳起来,慌乱的奔出帐外。
“陛……”
“王莲江就留在这里照顾龙跃,我走了,不要告诉他我来过。”雷丰瑜对鲁宁交代完这句就立刻跨上马背,头也不回的催马而去,连骆子长都没顾得叫上。
看着德宗皇帝如落荒而逃般的身影,鲁宁不明所以的抓了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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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极度紧张和忙碌的状态下,身体的免疫系统也跟着亢奋起来,所以这个时期反而不容易生病,可一旦放松下来,那免疫系统就自己放假休息去了,所以往往会大病一场,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迷迷糊糊的烧了八九天,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在我昏睡的八九天里,一直在做恶梦,时而梦见在战场上厮杀、奔逃,鲜血、脑浆、肚肠满天飞溅,时而梦到在雪山顶上,雪暴突至,狂风、大雪中不辨方向,自己在冰冷孤寂中倒下。
梦中情景清清楚楚,醒来后似乎还能闻到身上的血腥气味,感觉到身上的冰冷僵硬,但最荒唐的梦莫过于,我梦见了雷丰瑜,他一直跟我道歉,然后还抱着我拼命的啃。
我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觉得那里有种火辣辣的痛,似乎真的被什么啃过一样。
年关已过,我现在十八了,十八岁的小子做春梦原也正常,但怎么会梦见个男的,还是那个总跟我过不去的皇帝?
“呸呸。”吐了两口口水,做这样的梦可真叫人恶心。
“龙大人吃药吧。”一个面皮白净,看着气派也不小的中年男子,将一碗药递到我面前。今早我一睁眼,这人就在我床边给我扎针,他的名字好像是……
我接过碗来,问道:“方才先生自报姓名是?”那时我还有点晕乎,以至于没记住他的名字。
“在下王莲江。”
“王莲江,王莲江……”这个名字好熟呀,在哪里听过呢?对了,锦堂,就是锦堂提起过这个人。
“阁下就是太医院院使,人称‘不死金针’的王莲江王大人?”
“龙大人过誉了。”王莲江语气客气又疏远。
我知道他们太医院这帮人和朝中清流那些人一样,都有个臭毛病——清高,仿佛不拒人于十万八千里外,就不足以表明他的学识渊博一样。
对此我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王大人是太医院院使,那么太医院中,所有太医及医士的调任,王大人都应说的算吧。”
王莲江狐疑的看了我两眼,点了点头。
“您手下有名医士,名叫陈锦堂的,我的身体是他从小照顾的,王大人可否将他调回京中?”
“龙大人不相信下官的医术吗?”王莲江脸上立现怒容。
“非也,陈锦堂是为我才自请去边关的,如今我已奉旨返京,他尚留在边关之地,我心中很是不安,请王大人帮个忙吧。”我恳求道。
“边关人选,乃是陛下钦定,王某不能做主。”
“既是如此,下官也不为难王大人。”说罢我把手里那碗药,塞回王莲江手里,直挺挺往床上一倒,“王大人只当龙某已为国捐躯了吧。”说罢闭眼再不看他。
王莲江按住青筋暴跳的额角,心里暗骂:这是什么钦差大人,简直就是个地痞无赖。
我闭着眼,听着王莲江喘完粗气,然后咬着后槽牙道:“龙大人病重,陈医士熟知龙大人病史,对医治龙大人的病极有帮助,本官会修书边关,将他暂时调回,协助下官给龙大人治病。”
我笑眯了眼睛,对付老狐狸、小狐狸,我或许还没那个道行,但对付个自认君子的王莲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呵呵。
第二十二章
我这次病的不轻,身体也亏空的厉害,马是不能再骑了,王莲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和雷丰瑜送给我,后来被我卖掉的那辆很像,只是更加宽敞一些,内里的布置也更舒适奢华一些。我暗自揣测,估计这辆车也是雷丰瑜送给他的,这个老板有送车给属下的习惯真是奇怪,不过也相当实惠。
为了照顾我的身体,路上行得很慢,我和王莲江,锦堂三个坐在车里闲得无聊,锦堂和王莲江那两个开始讨论起医术来。本来,以锦堂的身份是不够格跟王莲江同车的,但王莲江不知道是被我气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调锦堂来,竟用上了八百里加急的公文送到边关,他信上又写得不清不楚的,锦堂以为我病得不行了,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来,连急带累的身体也有些不爽利了,于是我对王莲江软磨硬泡的也终于把锦堂给弄了上来。
那两人都是学医成痴的人,一个是太医院首座,当今国手,另一个也是家学渊源,年少气盛,常常为点方剂、症候等的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我在旁听着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