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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如今是暑天,就算穿着湿衣服也不觉得十分冷,纪五郎虽然年纪小身体也还壮实,倒不怕因此染上风寒。
纪五郎模模糊糊便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老骗子,拿着两个大鸡蛋站在他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纪五郎惊喜地扑了上去。然而,还不等他扑倒老骗子身上,老骗子的半边肩膀忽然塌了下去,一条腿也血糊糊的挂在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还在不停晃荡。老骗子看着他,老脸上还挂着一丝笑。然后他陡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
跑啊!
纪五郎惊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冷汗瞬时便打湿了他的头脸。
眼前黑影一闪。纪五郎看得真切,一只乌黑的爪子猛地缩了回去,手里还抓着什么。
那是一个大一点的乞丐,胆子也大,看着纪五郎睡着了便去偷他怀里藏着的吃的。纪五郎刚回来时他可看清楚了,吃的就藏在衣襟里。
纪五郎一看登时就火了,二话不说翻身爬起来就把转身欲逃的少年给压住了,捏着小拳头照着他的脸狠狠一拳捣下去。
两管鼻血立时便喷了出来,糊了那少年一头一脸。纪五郎却并不罢休,骑在那少年身上狠命地揍,直把那少年揍得头晕眼花连连告饶。
“呸!有胆子你就再偷!看爷打不死你!”
纪五郎照着少年的脸吐了口唾沫,扔下躺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的少年走了,临走还不忘赏他一脚。
那个鸡蛋已经在一开始两人打架的时候就给弄碎了,纪五郎也没兴趣跟那一群要饿疯了的乞丐一起争着趴在地上舔食。
大不了饿一个晚上,反正他每天都有法子弄到吃的。
身上的破衣烂衫已经半干了,纪五郎走到庙门口,见天气已经放晴,夕阳还露出半个脸蛋,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心中的惊慌恐惧在方才揍那敢偷东西的少年时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小孩现在觉得心里平静了不少,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醒来后只能缩在稻草中睁着眼睛惊恐的望着破庙的屋顶。
伸了个懒腰,小孩往城中走去。趁现在还早,去弄点吃的来,晚了城中宵禁可就没法子再随便走动了。
天已近暮,行人大多都回家了,街上渐渐冷落凄清。
小孩独自走在街上,瘦小的身影被夕阳拉成了长长的影子,看上去孤单又寂寥。
012、人牙子
“喂,那小孩!”
正想着去哪里找吃的,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一声,纪五郎循声望过去。
他下午刚刚淋了一场大雨,不仅身上的衣服都给雨水冲干净了,就连许久没洗的头脸都给冲干净了,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会儿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跟那些又脏又臭的大小乞丐看上去不大一样。
他本来就生得眉清目秀,这会儿洗干净了看着还挺顺眼,就是头发还乱得跟草窝似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了些,除此之外,倒也看不出他是个臭要饭的。
叫住纪五郎的是一个中年汉子。
看打扮倒是平常,相貌普通,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眼看去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纪五郎不知道这人叫住他做什么,但想到可能会有吃的,他还是停住了脚,看着那汉子。他也不走近,只是站在街中央。
虽然那中年汉子看上去并不凶恶,但这几个月的乞丐生涯让小孩明白,有些人虽然看上去并不凶恶,但行事可跟温柔慈善一点都搭不上边,甚而比一些凶人还要心狠手辣。
破庙里有一个老乞丐,一把年纪了还整天拖着腿去讨饭。纪五郎听说那老乞丐原本是有家的,后来给自己儿子儿媳赶出来了。纪五郎讨饭时看到过那一对夫妻,男的看上去忠厚老实,女的看上去也不凶,逢人就打哈哈,不知情的外人见了决计想不到他们骨子里竟会这么狠毒。
后来纪五郎趁那家人不注意从他家院子里抱了只鸡,独个儿生了堆火烤来吃了,还给老乞丐和小女孩留了一半。
那中年汉子看着小孩站在那里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也不以为忤,反倒打了个哈哈,从茶寮里走出来,站到小孩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小孩他早几日便注意到了,身子骨结实,腿脚也都没毛病,长得还清清秀秀,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干他们这行的,不只是去买穷苦人家的小子丫头,偶尔也从乞丐里面挑人。
但乞丐也得是五官长得周正的,身子骨也要结实些的,洗洗涮涮还能见人的小娃娃。那些壮年的乞丐就算了,小娃娃给点吃的就跟着走了,也好调/教,那些大乞丐可精得跟鬼似的,不给钱甭想会跟着走人。
对了,他是人牙子。
纪五郎瞪着这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人,没有拔腿就跑,只是嘴唇抿了起来,显得有些紧张,那两只小拳头也紧紧捏了起来,就等这中年汉子露出一丝坏心思就冲上去打了再跑。
中年汉子满意了,从怀里摸出一包绿豆糕,拈出一块摊在手上对着纪五郎送去:“喏,吃吧。”
纪五郎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那块边角都给压碎了的糕点,咽了口唾沫,但还是迟疑了一下,这才伸出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乎是用抢的将糕点夺了过来,跟着又极快的送进了自己嘴里。
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小孩无比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这速度看得中年人一愣一愣的。
小孩包着一嘴绿豆糕,一边快速的嚼着一边还眨也不眨地看着中年人。
“还想吃么?”
中年汉子很是和善的问道。
纪五郎嘴里塞满了没法说话,只能点头。
“哪,”中年人将糕点重新用油纸包起来,放到小孩面前,却在小孩伸出爪子想抓住时抬了一下手,然后用一种诱哄的语气道:“只要你跟着我走,不止这糕点是你的,往后你还能吃饱穿暖,怎么样?”
没有水,纪五郎直着脖子把嘴里的糕点往下咽,然后将手上沾着的糕点碎末舔干净,再看了一眼中年汉子,扭身就从他旁边灵活地钻过去了。
中年人嘴边的一丝笑还挂在脸上就僵住了。怎么,今天这招不管用了?
纪五郎背对着中年人撇了撇嘴。小孩虽然没念过书不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老话,但他小小年纪已经在生死间打了好几个来回了,对人对事都抱着一种警惕的态度,只有他自己觉得没有威胁了才会放下戒心。
中年人转身瞧着小孩的身影,摸了摸下巴稀疏的几根胡须,咧了咧嘴。看不出来,这小崽子戒心还挺重。
但他可不会看着到手的银子飞走。
从怀里又掏出一包糕点,中年人拿在手里掂了掂,盯着小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小孩,你站着!”
纪五郎听见后头脚步声响,警惕地转身,防备地盯着追上来得中年人。这回他左脚微微后撤,身体重心也微微往后坐,这是便于暴起揍人的姿势。
然而中年人看上去并没有不怀好意,反而看到纪五郎的姿势后就在几步开外站住了脚,接着远远地将一个油纸包扔了过来。
纪五郎麻利的伸手抓住了油纸包,却没急着打开,而是狐疑地盯着中年人。
这人看上去好生奇怪。纪五郎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中年人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便走。
纪五郎看了看中年人离开的背影,疑惑地打开油纸包,里面的糕点虽然已经凉了,但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咕嘟。
小孩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大一包香喷喷的糕点,现在都是他的了?再看看已经走远了的中年人,小孩眨了眨眼,刚刚那个真的是好人?
但现在不是纠结那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好时候,小孩努力抑制着自己一口连这油纸包一道吞下去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拈起一块糕点往自己嘴里送。
真好吃。
小孩满足的眯起了眼。但他并没有将糕点全部吃完,在拿了一块之后便重新将油纸包了起来,小心地塞进怀里。
好运气不是天天都有的,这样好吃的东西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慢慢享受,刚刚他可看见街边有其他人盯着他这包吃的了。
另外,也要给那小丫头留一点。那小丫头明明比他小不了几个月,看着却比他的小妹妹还要小,纪五郎不自觉便想多照顾一下她。
藏在暗处的中年人是真的惊讶了,这小崽子看起来倒跟从前那些小要饭的不大一样,竟然还忍得住不把香喷喷的糕点吃完?
不过,就算不吃完那些糕点,想来那一小块也足够了,要知道他在里面下的蒙汗药的份量可是足足的,就连一个壮汉都能麻倒。
中年人嘴角勾起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悄悄跟在纪五郎身后。
……
那蒙汗药果真效力十足,纪五郎足足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纪五郎醒来时并没有像一般小孩那样哭闹不止。
小孩挺镇定地爬起来,乌溜溜的眼珠四下一骨碌就把自身所处的地方打量清楚了。
角落里堆垛着挺高的柴火,一看而知是个柴房。
这柴房也是真破,除了屋顶不漏以外哪都破,木板壁间的缝隙足以让一只小耗子钻过去,得亏这不是冬天,否则呆在这里跟呆在屋外没两样。
但这柴房虽然破,却并不意味着被关着的小孩就能破门而出了。相反,这柴房的门可结实着,透过门的缝隙还能看到外面挂了一把大锁,里面的人别想出去。
眼见从地上走出去是不可能了。小孩抬起头来望屋顶。
这家主人看上去显然并不富裕,至少还没有富裕到可以把自家的柴房顶也盖上瓦片。
纪五郎望了望堆在角落的柴垛,再望了望低矮的屋顶,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噌噌的就顺着柴垛往上爬。
小孩身体灵活,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柴垛顶上。
只是虽然柴垛堆得挺高,屋顶也很是低矮,但他也着实太过矮小了,踮起脚尖伸直了手臂也还差了一截才能勾到房梁。
小孩瞅了瞅离他最近的那根房梁,先不忙,给脚下找了个相对稳固的地方站着,然后眼睛看准了那一根房梁,蓄足了力气,猛地朝前一扑!
……
啪。
一声闷响,纪五郎重重砸在地面上,四周尘土一阵飞扬。小孩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摔得七荤八素,好半天爬不起来。
不行。
那房梁足足有小孩两个大腿那么粗,那屋顶的茅草又是编好了成片成片的压在房梁上的,同房梁之间没有丝毫缝隙,小孩手掌太小,又没有练过铁砂掌之类的掌上功夫,想要在匆忙间穿过缝隙抱住房梁根本不可能。
纪五郎好容易才缓过气来,躺地上不甘心的望着屋顶。
——小孩不知道,要不是他有稀薄的真气护身,刚刚那一下就足以让他给摔得昏死过去,运气不好些的就这么摔死也不是不可能。
隔了一会儿,他一骨碌爬起来。
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小孩伸手揉了揉,龇了龇牙,抖了抖又麻又痛不怎么灵活了的胳膊腿,决定再试一次。
将几根散落在旁边的柴禾扔到柴垛上,小孩噌噌两下又爬了上去。
这回用那几根柴垫着脚倒是成功够着了房梁,只是他怎么也摸不到房梁与茅草片之间的缝隙,也就无法把手插/进缝隙里,也就无法借着房梁翻上去。
纪五郎急了,踮着脚伸手去推那茅草片。
屋顶上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往下掉,小孩只顾着去推茅草片,一个没注意就叫灰尘迷了眼睛。
眼睛的刺痛让小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自己是在柴垛上,而且脚下垫的柴禾还不怎么稳当。
013、你想打架么?
这回摔下来小孩抓到一根支出来的柴禾缓了一下,好歹摔得没那么重,然而代价却是一条长长的血口子直从他的侧腰划到腋下。
豆大的汗珠登时就滚了下来,纪五郎连唇色都泛白了,疼得直打哆嗦,却硬是咬住了牙没叫出来。
他咬着牙脱下身上的布褂在身上裹了一圈,勉强算是包扎了一下。
小孩一夜没吃东西,早就饿了,折腾了这么久把原本的那点体力都折腾殆尽,这会又受了伤,实在是没力气再折腾了,只能不甘心地看着房梁,咬紧了牙关,硬是把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憋了回去。
哭没有用,眼泪也没有用。
这不是在纪家村,也不是在老骗子的院子里,就算受伤也不会有人安慰他,温柔地给他包扎伤口,和声细气地问他要吃什么好吃的。
又饿又累还受了伤,小孩实在支撑不住,靠着一根木头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两天过去。
这两天没有人来看过他,也没有人给他送过吃的。
对于不老实不听话的,关上几天不给水米是老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