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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嫁人就嫁嘛,这种小事,都要击什么鼓。”我的一腔热忱一下子被浇熄,一甩袖子,我起步走人。
“呃……这个……大人……她的夫家人不准……”师爷跟在我的后头,搓着手,一脸愁苦相,嘴里不停地叽叽咕咕地讲着案件。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秋高气爽,呃,应该说是青天白日。
“大人,您不能不管啊,王寡妇以前的夫家人都在,硬说是王五只是三年未归,并没有确定是死是活……”
我摇着头,努力地拉起那头摇头尾巴在倚翠楼前流着口水的老驴,一旁的小福连忙赶上去,接过我手中的绳子,帮我赶驴。
我抬步就走。
“呃……大人啊……您不能不管……”师爷还在身后唠叨道。
“我回衙门。”
十年寒窗,三载七品芝麻官。
不大不小,我也足足活了有不少的年头了。
牵驴上朝庭,应对得君心。
风风光光的新科状元,只因这头老驴暴吼三声,冲撞了朝中不知道谁谁谁,偶立马卷起铺盖到这个地方乖乖地当自己的小县令来了。
低着头走啊走,这次身边的老驴倒是十分的听话,没有留恋身边的野花野草。集市里人拥挤,小福倒是十分忠心地赶在我的前面,美其名曰替大老爷开路,说白了就是省得让我撞到人或者是让人撞到我。
低着头,因此能看到自己脚下的路有些脏乱。是了,今日是集会嘛,三日一次集市,小县东市自是热闹非凡。鼻子下面不时地飘过一缕缕烤鸭的香味,还有油炸酥饼的焦香,混着油油的芝麻香气,嗯,那边好像还有烤肉……我大大地吸了一口,肚子也突然大大地咕了一下,唔,早饭是吃得太少了,没抬头,我伸手拉住前面的小福,“等等,我们不必急着回衙门——”手中的布料怎么那般的光滑?正心下略有纳闷间,前面的小个子人回过头来,话音立止,“对不起,抓错人了。”我赔着笑。
跟小福身材相似的少年回过头来,怔了一下,立刻也微笑道,“没事没事。小兄弟你是跟人失散了?”
“唔,是啊……”小兄弟?抬头时,瞅到不远处小福正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努力地挤回来,“老爷——老爷——”叫声凄惨得令人发毛。
不忍承认这个挤得乱七八糟眼泪鼻涕一把流的家伙就是我身边的人,我立马挤到大个子后面去,掏掏袖子,发现自己带出来的钱竟然没有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到那个烤肉摊,肚子又咕了一下。
刚才被我抓错的少年也跟着挤了过来,嘴一咧,亮出他雪白的牙齿,“一起去吃烤肉如何?”人多,他又跟我靠得那么近,想当然自是听到了我刚才肚子里的声音。
“在下没带多少钱。”我感叹道。世道啊!当县官的竟然会袖子里铜板都掏不出来。还得在心里阴险地打着一个小少年的主意,赖别人的烤肉吃。
“我请你。”少年倒是毫爽,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开始往不远处的小烤肉摊冲,烤肉摊在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小小的街道。不过现下这个时候,这条街道上也是挤满了人了,看不出一条街道的样子来了。
“恭敬不如从命。”我微笑道,看到那个少年又怔了一下。
“好,好啊……”少年嗫嚅道,好像还略有些痴痴呆呆,不过一下子好像清醒过来了,“走吧。”
目标,前面的烤肉摊。
刚走下街道,就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让开!让开!”
四周的人立刻动作迅速地往街道两侧散去。人流一动,少年跟我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动。毕竟,我们离对面的街头已经很近了。
少年紧紧拉着我的手。不知是哪家的小孩在我们脚边跑动,只觉脚下一个踉跄,人突然摇晃了几下,没有摔倒,在这种人密得如麻的地方,也不可能摔倒,但是小腿上熟悉的痛楚又传了上来,刺激着神经末梢,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抽搐了一下。
一股黄尘突地冲过来,不知道是哪边的人突然涌了过来,手上一松,那个少年温热的手似乎就离开了。
可恶!我的烤肉啊!
“啊——”
“危险!”
黄尘扑面,我咳嗽了几声,却听得旁边刺耳的尖叫声。出事了吗?我小心地抬头,却看到已经站到烤肉摊前的少年惊慌的脸,还有他掩着嘴的手。
“天啊——”
少年的手……可真是白呢……
嘈杂的人声中,似乎突然传来 “遇——”一声大吼。自己的身子似乎一下子被人从地上拔了起来。
“啊,三哥,看我救了谁了?”一个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离我很近,近到那说话时鼻息间软软的气息都扑到了我的脸上。
我有些愣愣地。低下头来,瞪着环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
“宋烈,不得对姑娘无礼。”那个被救了我的人唤作三哥的二十多岁人道。
“无礼?”宋烈哈哈大笑,转过我的脸来,仔细地瞅了几下,“看样子是蓬门女子,我就娶了她,又有何不好?”
这个唤宋烈的人似乎还不过十五岁。脸上已经稍显刚毅的男儿之色,但是还脱不了稚气。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腿,确定不再痛了,才回头对宋烈道,“这位小贤弟,可否放我下来?”
“小贤弟?哈哈哈,小烈子,你没戏唱了!”身边一群跟着他们的汉子放肆大笑'自由自在'。
“是啊,人家当你是小弟弟呢。”
“哈哈,小烈子,我就说嘛,你就是留起了你嘴上的那几根茸毛又能表示什么!”
这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北方汉子的笑声实在是有些震耳欲聋。我拍了拍自己仍在嗡嗡作响的耳朵,瞅见小福跟着韩师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老爷——”
“在这儿呢。”我没好气地拉开宋烈的手跳下来。
“老爷?”不知谁反问了一声,刚才还嘈杂的一堆汉子立刻停住了声音。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小福手脚最快,三两步地便迎上来,帮我拍了袖子又拍旧袍子,我挥挥手,道“没事。”
“男人!”一堆汉子中突然有人大吼一声,震得我的耳朵立刻嗡嗡作响。
“怎么会是男人呢!小烈子,你这下了可惨了……”
“是啊,人家小仆叫他老爷,你刚才差点撞到一个老爷——”
“老爷又怎么样,咱在京城,撞死过几个老爷,还不是都一脚踩过去!”有一个人立刻反唇相讥。
“这个不一样啊。这个是小烈看中的老爷——”
“长得跟娘们似的,怪不得小烈刚才会看错——”
耳朵里似乎有些隐隐发痒。十几个男人一说起话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人觉得脑子里尽是叽叽喳喳的,跟他们口中的娘们儿没有什么两样。
拍了拍发痒的耳朵,我顺便拍了拍自己满是黄尘的脸,一脸委屈地瞅着小福。
“老爷,您受惊了,我们赶快回去……”小福不愧是小福,立马就扶着我要走。
我把委屈的脸转向气喘吁吁地赶到的韩师爷。
“老爷,您没事情就好,真是吓死老奴了,我们回衙门吧,王寡妇的案子还得等您……”
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是败给他们了。还指望着小福能撑着腰指着这几个蛮子道,“哪里的人,冲撞了我们的老爷,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是谁的地盘?冲撞了我们的父母官,你们担当得起吗!”哪里知道这两个狗奴才就是一副拉着我想逃跑的畏畏缩缩的样子。
管教不严啊……
想我堂堂李斐,竟然教导出这般懦弱的手下来……唔,当然也不是要自己的手下人狗仗人势啦,但是起码当老爷求救的时候,手下的人应该是立马冲上前去,前仆后继英勇对外的吧。
凄凄惨惨凄凄。
瞅到刚才被我拴到街另一头的老驴不知何时已经咬开绳子,慢慢吞吞地踱到了我的身边,对着那几匹高头大马嘶一声,不由地感动得想鼻涕眼泪一把流。
“衙门?”刚才被宋烈唤三哥的男人下马,“您是这里的李县令吧。”
“是。”我叹了一声,摸摸自己身边的老驴子的头。“阁下是……”
“在下姓应,单我一个劭字。”这个人倒是彬彬有礼,我不由地抬头看看,不意却看到这个人正低着头盯着我的布鞋。鞋子很有问题吗?我低下头来研究一番,不是很脏,只不过之前被那只大毛狗的舔过,一只布鞋的鞋面上略微地看得出一点沾了尘土的口水印。
应劭似乎也是注意到他自己盯着我的鞋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道:“刚才我的兄弟有些粗鲁,惹有冲撞之处,还请大人原谅。”
“没什么。”我应道,抬了抬自己的脚,除了口水印,鞋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啊,两只鞋子,大小相同,颜色相同,形状相同,一个破洞都没有。
“呃……”应劭望了一眼我在动的脚,“大人的鞋子,真是……不错。”
不错……是想说很糟糕吧。我瞥了一眼他穿的皂白马靴,再向上看他绣百蝠的宝蓝缎大氅,蓝绸箭袍,腰间系的丝绦,丝绦上的一对彩凤美玉,再向上,呃,是喉结,再往上,则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面色微白,脸型棱角分明,有八份堂堂男儿气,但更有两分儒雅气在眉间。
武官有文相。
人善被人欺。
心里隐隐地有恶念浮现。
我吞了几口口水,望了一眼那张儒雅的脸。哼哼,你管教手下来严,唆使手下人冲撞朝廷命官,对朝廷命官出言污辱,衙门见吧。眉峰一凛,脸色一正,刚抬起手来,忽听得身边师爷嘴里念念有词,“应……应劭……老爷……他是圣上新封的威武大将军……切不可动手……切不可啊不可以啊不可以……”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伸手不打笑脸人啊……老爷……人家刚才向你赔礼了啊……”韩师爷还是咕噜咕噜着念叨,那种低低的声音,如果不是跟他处得很久的人,比如说老爷我,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的'自由自在'。
“老爷啊……柿子要挑软的吃……柿子要挑软的……豆腐可以硬一点的……这个可是青柿子啊……”
深深地吸一口气,我努力地把胸中的怒火压下去,抬头,摆出微笑。
“柿子要挑软的吃啊……柿子要挑软的吃啊……”耳朵边的苍蝇不住地在嗡嗡作响。
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冒了上来。
“应将军,请到下官的衙门一坐——”
“柿子要挑软的吃啊……柿子要挑软的吃啊……”
“请——赏脸喝口茶吧……”
……,……
真是窝囊。
但是人就是这样子,没办法。谁叫我的官儿小呢。
当着大街上百姓的面,我也只能这么说了。望见刚才拉我一起吃烤肉的少年唇边的微笑,心里突然觉得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可恶!
要不是这几匹马,我现在应该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烤肉摊前,美滋滋地吃着香喷喷的烤肉串的。
“请——赏脸喝口茶吧……”我一脸谄媚地笑道。“应将军远道而来,下官没能及时得知消息,没能给大人接风洗尘,实在是下官礼节不周,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应劭愣了一下,目光移到我的脸上来,似乎是愣了一下,“呃……”他的手捂在嘴上咳了一下,这个动作倒是真正儒雅到底了。可惜啊,人家不是文人。人家是武官。文人还可以踩一脚哼两声,大不了跟人甩甩嘴皮子,武官……没胆!
“小地虽陋,但是好歹也有上好的碧螺春,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移驾一坐。”我笑得灿烂笑得动人。每当要说这种话的时候,我的习惯就是一贱到底,连色相也赔上,以保换来百分之百的成功。
应劭的视线似乎还停驻在我的脸上。手捂在唇上,这种姿势仿佛在沉吟着什么。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呃……现在是大眼瞪小眼时期……
饶是我的脸皮再厚,饶是我这样子被人看也不是不常有,我还是心里起了毛。从小到大,敢盯着我超过三分钟的人,下场一般都会很悲惨。在我五岁的时候,私塾里新来一个老教书先生,第一堂课尽敢跟我大眼对小眼瞪了三分钟,下一堂课的时候他立刻从他的书桌里面掏出一只马蜂窝来;进京赶考时,跟着小福和蟑螂和老鼠同寝那段时间,敢对着我流口水的家伙,个个都第二天在茅房里拉肚子拉到虚脱;圣殿上对答时,那个站在一旁竟敢对我涎着脸动手动脚的色老头兼王爷,三分钟之后就被我的驴子给踢到爪哇国。
呃……好像他还在看……
当然,能这样子看我超过三分钟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墨樵。
好吧……让他大眼瞪小眼……
一想起墨樵,小腿似乎就开始了隐隐作痛。每当他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目光注视我的时候,我都不由地心跳加速心猿意马性欲旺盛,只想着要扑过去狠狠地吻他,哪还想到要计时算数。但是现在?如果应劭的视线中流露出一点点的淫邪还好办,我可以毫不留情地当街尖叫“强Jian啦——”但是偏偏他那种注视只是一种不带Se情的纯洁得让我想大叫阿弥陀佛的注视,呃,也许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观察才对。
大眼瞪小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