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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汗,忽然瞥见人群中有好几个和楚霏微一样用面纱半遮著脸的人,看样子都很年轻。我便将那几个人指给楚霏微看,笑道:“丰宫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吧?”
楚霏微看了看那几个戴面纱的人,不确定地道:“也许是吧。”
巧的是,那几个戴面纱的年轻人也是来求平安符的,他们之中的一个穿桃红色衣裳的人见楚霏微也戴著面纱,便凑过来搭讪:“你是在哪里做的?”
楚霏微疑惑道:“做什麽?”
那人笑得眉眼弯弯的,道:“做妓呀,你难道不是吗?”
楚霏微愣了愣,气恼道:“谁告诉你我是做……那个的?”
那人露出吃惊的神情:“你若不是妓,为何要遮脸呢?”
我听了,恍然大悟,忙问那人:“莫非男妓出门要遮脸是菱国的风俗?”
“原来你们不是本国人啊。”那人尴尬地走开了。
“看来菱国的语言虽和我们夏国相同,风俗习惯却有许多不同之处呢。”我看看楚霏微的眼色,他还在生著闷气。
“难道这里的人都以为我是……”楚霏微越想越生气,索性将脸上的纱巾扯了下来。
这下可好,周围的人看见楚霏微的容貌,都惊得呆了,紧接著,越来越多的人向我们这边聚拢了过来。
“糟糕,我们快离开这儿吧!”我正说著,冷不防被楚霏微抱了起来。
楚霏微抱著我,用上了轻功,飞奔而去。
隔天中午,我们带著行李,搬去了路妙的故居。
自从上了趟鹿神庙之後,楚霏微就再不肯遮脸,平日里也很少出门闲逛,只是陪我呆在家里养胎。
光阴飞逝,转眼又过了三个月。这天早晨,我和平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一棵银杏树下的石桌前吃早饭。已是秋天了,嫩黄的银杏叶落得满处都是。楚霏微就坐在我身旁,抬头望著被秋日的阳光照得金灿灿的银杏叶和枝叶间澄澈的蓝天,他忽然转头看著我,问道:“孩子快出世了,你帮他想好名字了吗?”
我摇著头笑道:“还没有,不必这样著急吧。”
楚霏微道:“就叫周杏,怎麽样?”
“周杏……”我抬头看了看那些透著阳光的金黄色的银杏叶子,“银杏虽美,可是这名字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楚霏微笑道:“简单不好吗?”
这时,路妙从外面回来,我们见他神色匆匆,便问他出了什麽事。
路妙道:“菱国已联合夏国向大腾国宣战了。”
“什麽!”楚霏微霍地站起身来,“这里还安全吧?”
“这你不用担心,再怎麽样也打不到这里来的。”路妙摆摆手,叫他坐下来,“只是菱国数十年来无有战事,安逸久了,现在打起来肯定是要吃亏的。”
我道:“菱国不是联合了夏国吗?未必会战败。”
路妙苦笑道:“我倒不关心胜败,只是觉得这战争始终不是个好东西,打起来死伤无数。”
我和楚霏微听了,心情都变得沈重起来。心情一沈重,我的肚子便也跟著闷痛起来。
楚霏微见我用手捂著肚子,脸色发白,忧心道:“是不是肚子疼?”
路妙忙问道:“是一阵一阵地疼?”
我点点头,感觉到肚子一阵阵地发紧,并且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路妙忙让楚霏微搀著我回房去,自己跟在我们身後,边走边喃喃地道:“时候差不多了,只是比预期的早了些。”
☆、第四十九回
我才走进房门,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液体正从腿间淌下来。
楚霏微见我忽然止步,心焦道:“疼得厉害吗?”
我颤抖著道:“我好像……失禁了……”
路妙笑著安慰我道:“别担心,你这是要生了。”
楚霏微见我腿脚发软,走路不稳,干脆将我抱到床上去。路妙在楚霏微耳旁吩咐了一些话,便到厨房煎药去了。
楚霏微脱了鞋,爬上床来,先将我的裤子脱了,再曲起我的双腿。
我用手肘支撑著,仰起身来,诧异地瞪著楚霏微,道:“难不成路神医是要你来替我接生?”
楚霏微道:“他给你煎助产的汤药去了,待会儿就回来,你快躺下来吧。”
我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折磨著,也管不了这麽多了,便躺下来,任由他摆布。
“你别担心,生产这方面的事我也是懂得一些的。”楚霏微轻轻分开我的双腿,“你现在慢慢地深吸气,等到阵痛过去了,再慢慢地把气吐出来。”
我照著他的话做了,疼痛果然有所减弱,等阵痛过去了,我慢慢将气吐出来,疲惫地道:“是有些效果,但还是痛,一开始就这麽痛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楚霏微柔声笑道:“有我和干爹在,你什麽也不用担心。”
我由衷的感动,可是阵痛又来了,才要说出口的感激的话变成了嘶哑的哀叫。
楚霏微连忙提醒道:“深吸气!”
感觉已过了很久,我已精疲力尽了,路妙才端著一碗汤药慢慢地走进来。楚霏微见路妙回来,便向他汇报了我的情况。
路妙将汤碗交给楚霏微,叫楚霏微喂我喝下,自己则脱了鞋,爬到床上来。
楚霏微转到床头来坐下,用一只手托住我的背脊,扶我坐起来,再将另一只手上端著的热气腾腾的汤药吹凉了,才慢慢地喂我喝下。
楚霏微喂我喝了药,又扶我躺下来。我静静地躺著,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腹中的疼痛不减反增,而且是持续的,再无间断。
“啊──痛啊──”我惨叫连连,伸手摸索著,抓住了楚霏微的手。
楚霏微胆战心惊,一面替我擦汗,一面焦急地问路妙:“他喝了药,怎麽反倒更痛苦了呢?”
路妙道:“痛是无法避免的,不过我这帖药能够缩短他的痛苦。”
果然,我很快便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在冲撞,仿佛有下坠的趋势。
路妙看准了时机,提醒道:“信弘,憋住气,向下使劲!”
我依照他的吩咐,憋了一口气,忍著剧痛,向下使劲。我感觉到腹中的胎儿正一点点地往下坠去,可是没过多久,我胸腔中的气用尽了,略一松懈,胎儿便往回缩,使得我痛不欲生。
“啊啊啊──”我连声惨叫,痉挛似地抓著楚霏微的手。
楚霏微的手掌已被我的指甲划破,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将我的手背贴在他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磨蹭著,仿佛这样做就能减轻我的痛楚。
“胎儿的头部已经下坠了,再接再厉,深吸气!”路妙一面为我加油鼓劲,一面用手固定住我的双腿,免得我乱动。
我受著难以忍受的剧痛的折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别提用劲了。路妙见我力竭,忙叫楚霏微搀我坐起身。
楚霏微立马搀著我坐起来,让我倚靠在他怀里。我因为改变了姿势,呼吸变得通畅了,腹中胎儿也顺势往下坠。
路妙用手压住我的膝盖,看了看我的穴口,喜道:“快了快了!你再加把劲!”
楚霏微在我耳边低语道:“你听见了吗?周杏就快出世了,我们再加把劲吧。”
我听见这个名字,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力量,便憋足一口气,紧闭双唇,向下使劲。这一次的憋气用劲持续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清楚感觉到腹中的胎儿正一点一点地向下滑,直通向穴口。
路妙目不转睛地看著,等到胎儿的头部抵达穴口,依稀看得见毛发的时候,他立即喊道:“停!别再用劲了!”
我刚好快没气了,便慢慢放松、吸气。
路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跟著我喘气,哈、哈,哈、哈……”
我依照他的指示,浅快地喘气,同时放松腹部乃至全身的肌肉。不久,胎儿的头部便顺利滑出产道,紧接著便是肩膀。楚霏微和路妙欣喜之余,不忘提醒我继续放松、喘气。不多时,胎儿的身体便全部分娩出来了。
路妙忙吩咐楚霏微道:“你快去厨房提热水过来。”
楚霏微赶忙扶我躺下,鞋也没穿就跑去厨房提热水了。
我眯著眼睛,虚弱地道:“出来了吗?怎麽没听见声音?”
“别急。”路妙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子,剪断脐带,下床来,用一小块棉布将婴儿口中的羊水清理干净,再抓著婴儿的脚踝,倒提起来,在婴儿嫩红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只听“哇”的一声,婴儿清亮的哭声便传遍了整座宅子。
楚霏微听见婴儿的哭声,提著热水赶了回来。
路妙将婴儿抱去清洗,再用布裹好,抱回来给我看。
楚霏微已亟不可待,伸手道:“信弘累了,让我抱著吧,还得劳烦干爹收拾一下床铺。”
“别跟干爹客气。”路妙笑著将婴儿交给楚霏微,而後帮我清理掉腿间的血水和分娩出来的胎盘,又找了床干净的棉被,替我盖上,“你们帮这孩子取了名字了吗?”
楚霏微哄著怀里的婴儿,乐呵呵地道:“取了,叫周杏,小名就叫杏儿好了。”
路妙一直以为孩子是我和楚霏微所生,便问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他不是应该跟你姓吗?”
楚霏微愣了一下,忙掩饰道:“跟谁姓都无所谓吧,而且叫周杏比叫楚杏好听。”
路妙笑道:“好,你高兴就好。”
楚霏微松了口气,坐到床边来:“信弘,你看看他,多可爱呀。”
我已疲惫不堪,只是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婴儿哇哇的啼哭声就好像一支催眠的曲子,哄我快快睡去。
我一直睡到午夜时分才醒转过来,房里亮著荧荧的烛光,周杏已在床边的摇篮里安然睡去了,楚霏微却一直没有合眼,坐在床边守著我和周杏。
我出神地看著楚霏微,仿佛还在梦中:“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楚霏微柔声笑道:“街上才打过更,已经是三更天了。”
“你怎麽还不去睡觉?”
“我不累,你需要什麽就和我说吧。”
我道:“我想喝水。”
楚霏微起身去给我倒水的时候,我便撑著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
“你饿不饿?厨房里有粥。”楚霏微将水杯递给我,“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就去帮你热一热。”
我摇摇头,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杯子里的水,沈默了片刻,道:“我忽然想起那时候你说你喜欢自由,现在你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吗?”
“是自由的呀,我自由地做著自己喜欢做的事。”楚霏微抱起摇篮里的周杏,在我身边坐下,“这个孩子真可爱,我很喜欢他,想看著他长大。”
“是嘛。”我从楚霏微手上接过周杏,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看著他红红的小脸,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周睿的影子,“他到底像谁呢,现在还看不出来。”
楚霏微道:“你希望他像谁呢?”
我幽幽地道:“自然是希望他像周睿,我太想念他了。”
楚霏微沈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办?去大腾国找他吗?”
我默默地点头。
楚霏微道:“好,我陪你去找,可是杏儿还太小,我们不能带他去冒险,就留他在我干爹这儿吧,干爹会照顾好他的。”
我听了,立马摇起头来:“还是等等吧,等杏儿长大些了,我们再带他一起走。”
楚霏微笑道:“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杏儿呀。”
“好歹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何况……”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周睿十二岁那年的模样,“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会感到孤独。”
☆、第五十回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一年,这已是我们到菱国来的第四个年头了。
菱国、夏国与大腾国之间的战争也持续了四年,大腾国军兵在这场持久的战争中越战越勇,分别占领了菱国和夏国的多个城市。
我们所在的丰宫位於菱国的中心,目前还未受到战火的波及。
我才走了一会儿神,杏儿已爬上院子里的银杏树,坐在树杈上,往院墙外张望:“父亲、父亲,爹爹什麽时候回来呀?”
我叉著腰,仰头望著他小小的身影,笑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才是你爹爹,他不是你爹爹,他是你干爹。”
杏儿歪著圆圆的小脑袋,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爹爹什麽时候回来呀?”
我叹了口气,道:“你为何总是要和你爹爹玩,不肯和我玩呢?”
“爹爹最好,我最喜欢爹爹。”他说著,忽然站了起来,“爹爹回来了!”
这时,楚霏微果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爹爹!”杏儿兴高采烈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好在楚霏微及时接住他了。我拍著胸脯,吐了口气,而後怒斥杏儿道:“你以後再这样,我就不准你爬树了,知道吗?”
可是杏儿一点也不惧怕我,他只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