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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听到这话,屹之冷冷地笑了一声,“那待出征那日,我们再见吧!”
说罢,屹之竟真转过身去,要出院门。
“站住!”屹之这样的反应叫允胤十分意外。他一声厉喝,将那杯子直直地向屹之的后背掷去。
屹之的后背被杯里的酒溅湿了。他猛地转过身,盯着允胤。
允胤是有些站不稳了,方才他一杯杯地喝,不知不觉已是灌下了好几壶。酒劲已经冲上了他的脑袋,叫他愈发不能冷静。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允业?”允胤愤愤地看着屹之,眼里满是哀怨,“你……就这么喜欢他?”
“是。”屹之的语调不带半点迟疑,坚定地回答着允胤,要叫允胤死心。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你长得像他,脾性却是一点都不像。”
“屁话!”允胤身子倚着一旁的石桌,竟快要倒下去。他对着屹之,痴痴地笑了,“他什么都有了,父皇的宠爱,母后的庇佑……”
说到这儿,允胤顿了顿,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对着屹之,无奈地说道,“最重要的,他还有你……”
听到这话,屹之别过脸去,不再看允胤。
他知道允胤喝多了,不用急着应他的话。
方才的话,确实出自他的本心,可屹之并不以为意,他向着允胤靠近了几步,也不扶他起来。他低声地笑笑,对着允胤说道,“我愧对于他,已经无颜面对他了。”
“是嘛……”允胤自哀自怜地笑了,那笑声听得却是如此悲戚。他不依不挠地对着屹之,苦苦追问道,“那你又有何颜面对我?我为了你,杀了自己的父亲!”
“你那是为了你自己!”
突然间,屹之发出了一声怒喝。他瞪着酒醉的允胤,走上前去,一下拎起了他的衣领,“别再跟我提允业!否则我就算失了峪山关,也要杀了你!”
允胤沉默了,他看出了屹之眼中的认真,那是他平日里未曾见到过的。
一年多不见,屹之对允业的爱意未曾减弱半分,而是越发深沉了。
允胤暗自笑了笑,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竟也会动真情。
可惜啊……自己没有这个福气,允胤愤愤地想。
“那你说说吧,”允胤冷静了下来,他对着屹之问道,“这次峪山关一战,你要我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屹之先允胤冷静了下来,便将抓着允胤的手松开了,“这一战,我会与你一起同去。”
“什么?!”允胤盯着屹之,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我会与你同去!”屹之又提高了音调,重复了一遍,“到时候,你就在峪山关坐镇,记着我给你的命令。”
屹之背过身去,将手放在了背后,说道,“我会给你五百弓箭兵,埋伏在峪山关的两侧。待他们入了关,我便会派人将残军了结。”
“那我要做什么?”允胤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屹之。
“你就乖乖坐在那儿,不要让峪山关的两侧撤了兵。”屹之转过身来,对着允胤,“只要弓箭手不撤,余军便不敢冒然进关。”
说道这儿,屹之恶狠狠地瞪了允胤一眼,“你……明白了么?”
“呵呵……”允胤冷笑了一声,回答道,“明白了。”
听到这句,屹之再没说话,而是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出了永宁府。
永宁府又平静下来,院内的下人开始忙活了,要扫掉那满地的落叶。
“别动,”允胤伸出手,阻拦着他,“就这样,挺好。”
满地的落叶静静躺在那永宁府的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地撒满一地。
一阵风吹来,将那落叶一阵阵地托起,那叶片便随着风盘旋片刻,摇摆着,落了地。
自己的命运,如今也似这落叶一般,无根无基,随风而去了。
允胤想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吞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这个角色怎么看?
☆、忘却
4、忘却
自允业至峪山关关口,已过了两日。
这两日里,允业未出营帐,只是待在帐内,愣愣的,好似是出了神。
“允业,这两天是怎么了,老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子扬见到允业老是愣着,便忍不住要问允业,“莫非是想到了什么?”
“哦……没什么,”允业摇了摇头,笑笑。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不过不愿面对罢了。
允业有些心不在焉。对着付子扬,他不敢全然直视。
他知道付子扬对他的好,他也知道如今境况的不易,可还有什么东西叫他牵挂着,叫他不能静心。
他侧过脸去,漫不经心说道,“兴许……是峪山关将近,所以才心神不宁。”
子扬听着这话,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觉得允业与他越发得疏远。以前的允业,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如今,他却总将心事藏在肚子里,不肯说出来。
这一年半的时光,允业渐渐长大了,却也会藏心事了。他不再爱将这心中的苦闷全说给自己听,而是掩藏着,叫自己消化了。
子扬看着允业,微微叹了口气。
“听说,昨日屠将军与你商量了这峪山关的形势?”子扬问道。
“正是,”允业这才回过神,正色与子扬说道,“屠将军说,要领五百人闯过那峪山关前的峡谷,一举拿下镇守将军。”
“镇守将军是谁?”
“这……”允业顿了顿,侧过脸去,“还未打听清楚。”
“倘若真像屠将军所说,只要将那关中的将领劝服,便能攻下这峪山关,倒也不算太难。”子扬听了,倒不显得十分紧张。他只是点了点头,一边正色说道,“怕就怕这新将军是个极其难缠之人,不肯撤兵。”
“老师,”允业站起身来,向着子扬靠近了几步,紧紧盯着子扬,倘若……是你去劝说,可有十足的把握?”
子扬想了想,笑笑,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知己知彼,方能得胜。如今他连对手是谁也不知道,又怎能随意夸下海口,保证这事情的成功呢?
“子扬人微言轻,不敢作这样的担保。”说着,子扬坐下身去,不再多言了。
允业愣愣地看着营帐外的景象,那是一派壮丽的美景,峪山关就在这山下,巍然不动。他知道,峪山关乃是最险要的关卡,过了此山,便再无威胁。可……万一要在这峪山关栽了跟头,便是前功尽弃,永无翻身之期了。
“算了,别想了,”子扬看着愣愣地出神的允业,安慰道,“兴许这两日,便可打听到镇关将军的姓名。到时再做打算,也不算太迟。”
允业没有答应,他还是愣着,眺望着营帐之外。
“允业?”
付子扬又轻轻唤了一声允业的名字,允业依旧没有应。
子扬这才发觉,允业是在瞧着什么东西。
子扬追随着允业的视线寻去,竟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郑……屹……之?
那挺拔魁梧的身板,那走路的姿态,分明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允业以前日日念叨的屹之兄。
子扬愣了愣,随后又笑笑,一边起身,一边去拿那置于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允业。
“那不过是个普通士兵罢了,有什么可看的呢?”
听到这话,允业才回了回神。
是啊,那人不过是身形比较相似罢了,自己怎又会盯着看了那么久呢?
允业暗自笑笑,将子扬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了。
“允业……”付子扬推了推允业的肩,淡淡地问道,“你莫不是……还在想着你的屹之兄吧?”
“没有……”允业心里一惊,声音却放低了,“我……全忘了。”
是啊,全忘了。允业愣愣地想着。
当真……全忘了么?
方才自己见到那身影的时候,心中分明一喜,可转瞬之间,那喜悦又化成了悲愤,刺痛着他。
一年半了,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屹之。屹之兄那模糊的身影,时而温柔,时而恐怖,一直在他的内心徘徊着,久久不能离去。
他总念叨着,想叫自己摆脱过往,可如今峪山关之战将近,他竟触景生情,想起那淮南山的怀袖居了。
屹之兄,现在到底如何了?
该是在那宫中,当着他的皇帝吧。
允业心内苦笑着,却影影绰绰的,又想起了那个旧影。
屹之兄平日里都穿着什么样的衣裳?他朦朦胧胧地,似是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当日初识他,他穿的是一件滚边祥云的黑色便衣,上面绣着黑麒麟,衬得他高大威武,叫他心动。
屹之兄平日里都爱吃什么样的东西?他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只隐约记得那日他从惠娘那儿拿去怀袖居的糕点,叫屹之扫荡得一干二净。
一年半的时光,真叫允业有些淡忘了屹之了,他只能记起一些最甜蜜的部分,还有最后那彻头彻尾的背叛。
那刻骨铭心的爱,竟随着那切入骨髓的恨,一起随着时光,渐渐消磨了。
允业看着这营外的景色,向前走了几步。那峪山关的林子里,分明已渐渐落了绿,泛出了金色的光影。
往日的情怀,当真就这样消磨殆尽了么?
他看着这峪山关,渐渐知晓了自己的心思。
他还未将屹之兄忘得一干二净。
他无法忘记,也不能忘记。屹之是他最挚爱的伴侣,却也是他最恨的仇人。忘记他的温情,便也要忘记那宫变的痛。那是他所不能做到的。
营外忙碌着的士兵已经渐渐散去,方才的身影也已随着那人群,渐渐远去,可允业的思绪还停留在原地。
他开始责怪自己——自己怎么会这样不知好歹,想着郑屹之呢?
他笑了,是自责,却也是无奈。
骗得过他人,他又怎能骗得过自己?他想念那过往里逝去的温柔,以及那温柔里夹杂的痛,叫他欲生欲死,不能自已。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多少个日夜,他用誓言一遍遍地警醒着自己,就像是那秉烛夜读的学生,用着悬梁刺股的法子,告诫着自己,规整着自己的心。
“你果真还在想着他……”子扬叹了口气,他看着出神的允业,对着他无奈地说道。
“没有……”允业头也不回,只是将那目光眺望着远处。
看着这样的允业,子扬陡然间竟有些气恼。他走上前去,一把将允业拽过身来,正对着自己,“你若是还想着他,为何不直接去找他?”
“我没有!”允业愤愤地将子扬推开,眼里全是一副不共戴天的神情,“我与他结下的是这样大的仇恨,这仇又怎能轻易化解!”
子扬看到了允业的表情,那脸上虽是愤怒,却叫人看着并不气恼。那是一腔愤怒的悲伤,隐隐地,撕咬着他的心。
“我问你,”子扬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指着那远去的身影,质问道,“倘若那郑屹之此刻便立于你面前,你会如何?”
“我……”允业盯着子扬,却愈发地失了冷静,他吼着,脸涨得通红,“我自当是要立时将他斩杀!报仇雪恨!”
说这话的时候,允业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常人不易捕捉到的犹豫。
这叫子扬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年半,允业当真是成长了许多,他的言语,他的思维,都在成长着,一点点地精进,甚至有时,他还觉着允业竟这样聪明,有些事情比他做得还要高明。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了这样的感觉,他看着允业,他正坐于他的面前,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这究竟……是为何呢?
一提到郑屹之,允业便回归了那孩子般的倔强模样,要与他争个面红耳赤。
子扬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辩驳了,他平静了下来,拉开椅子坐下身去。
他知道,有些事本就是刻在一个人的命运之中的,即使竭尽全力,也无法从那生命中彻彻底底地抹去。
“你已不是孩子了,”子扬温柔的提醒着允业,“相信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你该怎么做。”
“我当然知道。”允业愤愤地回答,却低下了头。
说到这儿,子扬也不想再斥责允业了。他突然笑了起来,对着允业笑道,“峪山关险峻,但有一处却是不得不去,听说那儿的清蒸鲈鱼滋味极鲜,尝过之人都赞叹不已。”
“哪儿?”允业问道。
“忆茗茶楼,”付子扬拉着允业,往营帐外走去,“你几日未出营帐了,还是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吧,就当是……散散心。”
“好!”允业笑着,答应了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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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
5、前行
“我们还有几日才能到达峪山关?”允胤骑在马背上,心不在焉地问着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