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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要人?”安丞远这才张口,眼中惊愕显露非常。
“辰王不行的话,起码把棠儿带回来。”皇帝注视著安丞远沈声说道。
“我……”
“莫急。”皇帝伸手一挥,眼中闪现一丝诡异的光彩,“无论你是要解释什麽,还是要拒绝朕刚才的命令,先想想安老将军。”
安丞远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眼前的人让他陌生无比,简直与自己所熟知的皇帝判若两人。
安老将军……若不是父亲已在前年过世,他自会认为皇帝是在出言威胁。
然再度思量,安丞远却又无法继续辩驳。纵然父亲已逝,皇上也是在用父亲的名义施压,保准自己无法违抗皇命,甚至是……做出不忠之举。他不能只代表他一人,他背负著整个安家的名声。
连皇上……也是自始至终在利用他吗?
认清了这一点,安丞远已无力再多解释,最後还是默默地应了下来,心境却早已如坠入冰窖般寒意四起。
入夜,安丞远却依然独自盘腿坐在辰王府的别院内,凝视著一池清潭,久久不语。
皇帝对所有事情想必是皆有掌握,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将军府里有内应。如此想著,他也不愿回去,而是一人来到这里,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望著池中倒影之月,他不再去思考这烦心种种,脑中却晃过一幕幕有关海棠的点点滴滴。从相遇的疯疯傻傻,从来没有料到後来竟会发生如此多的曲折与波澜……
想起那人装疯卖傻的背後,明明是一派冷淡与沈寂,却又会动情伤感,在自己面前强忍泪水。那样的神色,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是伪装出来的。
然忆起他与辰王,那般亲密却也并非虚假,真如他言,不是被迫做了男宠,而早已是你情我愿,犯下这不伦之为麽?
安丞远闭上双眼,不愿眼前再度浮现辰王是如何抱著海棠离开,海棠又是露出怎样的悲痛神色,却仍紧紧靠在辰王怀中……
为何一想到那二人,心中竟如此酸涩,远比皇帝的利用和被误解的不平还要来得更甚。
紧紧得捶住胸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间的疼痛一般。忽然间,他脑海中却渐渐浮起双亲相处的画面。
二人门当户对,却非他人做媒,而是偶然结识并终成眷属,这在当时亦是传作佳话。後来二人相敬如宾,即便父亲常常征战,母亲也总是毫无怨言,做好自己的本分,感情也从未生疏过。
说来惭愧,他这麽多年来被看作清心寡欲,其实内心深处,只是向往同父母这般,拥有一个与自己相知相许之人共度一生,才算是真真值得了。因此早年他便推脱了诸多提亲,也不过是在等候那样一个人罢了。到後来,他戍守边关,又成了威武不凡的大将军,渐渐地敢来求亲之人也少了,怕是都在估摸著亲事说不定得由皇帝来定。
一回神,不知不觉竟想了如此之多。安丞远再度睁眼,见那明月已悄悄潜入流云,但依然隐隐可见。而海棠的面容,也仍印刻在脑中无法消散。
难道,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把海棠当做心中的那个人了麽……
第二十章
风格迥异的宫殿之中,走出一个有些较之格格不入之人,仔细打量了几番四周,又遣退了伺候的下人们,这才闭紧门窗,朝内室缓缓走去。
床榻之上,一脸倦容的海棠抱膝而坐,眉宇间隐隐的透著些伤感。见人来了,方才敛了些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宣泽。”
辰王走过去坐在床边,安抚般地将人轻轻搂至怀中,声音里尽是温柔,“棠儿,别担心了,待在这儿很安全。”
靠在辰王胸膛的海棠点了点头,双眸渐渐无力支撑而合了上,辰王想他定是经历太多,此刻安顿下来便已疲乏地入眠,有些心疼地低下头,在对方额上轻轻一吻。接著将人放躺在床上,又盖好了锦被,自己却毫无睡意,只是守在旁边注视著那人的睡颜。
然没过一会儿,海棠便又缓缓睁开双眼,望向一旁的辰王。辰王伸手摸了摸海棠的头发问道:“怎麽了,睡不著吗?”语气中尽是关切。
海棠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辰王低笑一声,便俯下身吻住了海棠的双唇,力道很轻,却没有很快离开,而身下的海棠慢慢地伸出双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似是想要加深这个吻一般,眼角却渗出了泪水,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看到海棠哭了,辰王赶紧起身,轻手替海棠拭去那泪滴,微叹了一声,倒也不言不语。
二人这般静默许久,海棠先开口了,“我告诉安将军我们的事,他也是一样的反应,可这次我却心里难受得很。”
辰王一愣,放在海棠脸旁的手有些僵硬,面色也冷了三分,“傻瓜,给他说什麽。”
“我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以为他能理解,结果……”说著,海棠声音里带上了哽咽,“我把他想的太好了是不是,三王叔?”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辰王心头一紧,海棠总是在极度苦恼时便会无意识地恢复这般叫法,他虽有些恼却也无可奈何。深深吸了一口气,辰王双手扳过海棠的头,令他同自己对视,“棠儿,你为何要对他如此在意?你在我面前提别人,是将我的感情置於何地?”而字里行间,似是有难以化解的压抑与无奈。
海棠倒也不移开视线,只是静静流著泪,而那泪滴从旁滑落,径直流至辰王的双手上,突如其来的湿意令辰王指尖轻颤,但他仍是未松开禁锢。心中愈发感到苦涩,辰王忽的低下身子直直咬在海棠的侧颈上,令海棠一声轻呼。接著也不顾对方,辰王对刚才咬过的地方细细地舔吻起来,接著吻过脖颈,又慢慢回到了面颊,最後咬住海棠的嘴唇,摩挲著不肯放开。
然海棠除了一开始吓了一跳,之後便再也没有反抗,只是放任辰王这般有些急躁的动作。
见他一动不动,辰王终是没有继续下去,整个身子都压在海棠身上,却把头埋入海棠脸旁,过了一会才有些沈闷地道:“棠儿,我真不懂你,这麽多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感情。”
海棠无法动弹,双眼无神地望向上方,嘴中却喃喃唤道:“宣泽……”
“你肯叫我的名字,我便认为你接受我了。”辰王抬起头,眼神变得幽深莫测,“可我到现在也依然看不透你的心。你……到底还是把我看做叔叔,是吗?”
“你本来就是我的叔叔。”海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我也是喜欢你的。”
“喜欢……”辰王闭上了双眼,又再度缓缓睁开,可眼中充满的怅然丝毫未退,“只是喜欢吗……你也从来没有完全把心交给我。”
海棠神色变得黯然,辰王却也没有再多纠缠,撑起身子下了床,脸上恢复了那般温和神色,“你先好好休息。”顿了一下,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会等你。”
海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似是在叹息一般,皆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安丞远还是前去了西黎。
皇帝曾告诉他可以随意调遣任何数量的军队,甚至暗示他就算是率兵宣战也不为惜。安丞远隐隐感受到他的疯狂,并未应可,而是以近似於使者的身份,带了皇上派的五六人,和自己的几个心腹轻装简行。
其实本朝强大,与几个邻国一直都是尽可能地和平邦交,从不会主动进犯。除了边关数度燃起战火,也有如安氏父子一般的雄将亲身平息。而与西黎关系虽算不上十分紧密,却也并无隔阂,只是这次辰王叛逃藏匿於西黎,西黎却从未对此事有过任何表态。然当朝皇帝竟也未加追究,二国倒也是维系住了表面上的平稳。
有关安将军“出使”一事,西黎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一路通让指引,出入关都十分顺利。
安丞远虽多有疑问,却并未太过思量,一切顺其自然,十几日後便得到了进宫面圣的许可。
其实当踏入西黎的土地之时,面对这异域风情的国度,他只是想到了他正与海棠同在一片大地之上,想象著海棠此刻身在何处。
然思及此行的目的,他又开始犹豫了。只是连西黎国君的面都没有见到,现今考虑这些也毫无用处。
西黎帝给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居处,事事皆以礼相待。而这几日安丞远也在近处城镇都走了一番,百姓之热情皆令他对这个国度很有好感。
想起皇帝竟有著愿意令两国开战的想法,他便感到背脊发凉。明明在他印象中,皇帝是个於政英明,於民亲和的明君,而他二人更是相互信任,如今这般阴沈狂躁,著实令他陌生不已。
果然常言道君心难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可同时,他更对海棠和辰王的事情感到莫大的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会令皇帝这般不同於常?
毕竟海棠当日所说还是有遮遮掩掩之处,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明日,他就要见到西黎帝,也要真正开始此行的目的了。却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海棠。
第二十一章
西黎的国君不似本朝新帝,年逾半百,看起来面目慈善,似是苍苍老者,只是眉目间不失威严。
而此时的安丞远,正在百官注视下独身走入大殿。并无太多繁文缛节,在跪拜和形式上的问候後,安丞远便直接切入主题:“在下此次前来贵国,乃是恳请贵国能将我朝成员龙宣泽与……海棠交还我国以待发落。”以尽量平稳的语气说著,却还是在提及海棠时顿了一顿。
西黎帝不动声色,周围的官员们倒是小声的交头接耳,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将军,也有人不悦於他为何如此直接,真是失礼云云。忽然,西黎帝轻咳一声,全场才肃静下来。
“安将军。”西黎帝一张口便道破对方身份,“你近乎孤身前来,似是对於来此处要人十分自信。但朕若是不匀呢?”
“在下想求见二人,愿自行说服。”其实只是想见海棠罢了,但绝无法说出口。
“果然口气不小。”西黎帝的语气显得高深莫测,“莫不是打算如何强行将人带走吧?”
“不敢!”安丞远躬身,“在下只希望能先见上一面,再谈其他。”
“那麽便按他们的意愿来罢,若是他们不愿见你,朕便不能答应;若是愿意,自然好说。”
“……是。”听到还有余地,安丞远赶紧应声。然而退下去後才觉得飘渺无望,那二人,哪一个会同意见自己呢?
然而出乎安丞远意料的是,三日後便他接到旨意,称海棠愿意见他,西黎帝便答应二人相见,而地点则是景华宫。景华宫并不位於皇宫之内,而是坐立於皇宫南面的一座独立宫殿,往日常用於接待宾客、盛开宴会之用,如今则是辰王和海棠的暂居之所。
听到这个消息,安丞远心中不无激动,他没有想到海棠会同意见他,却又不知海棠知道他来的目的又会是何反应,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约见当日,安丞远依然被命令不准带其他人,他毫无意见,孤身前往景华宫。走入殿内,侍从皆都纷纷退离,安丞远打量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正在疑惑之时,却听到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来人正是海棠!
只是这时的海棠与他印象中相差甚大,除去最早那日宠妾的俗豔服饰,海棠在将军府一直都是著十分平常的素衣,然此刻海棠一身贵气,身著淡青色锦袍,腰环玲珑带,还佩著上好玉佩,发丝顺两鬓向後束起,加上本就俊秀不凡的面容,令安丞远有些恍惚,似乎这才感受到了海棠本是皇族之人的事实。
海棠走至安丞远面前,双眸紧盯著对方不放,语气倒是十分冷淡,“龙亦卿派你来带我回去?”话中只提自己,显然已知本该是自己长兄的年轻皇帝此次目标只有自己。
安丞远却没有说话,他一直凝视著海棠,似是要将这般模样深深印刻在脑中一般。海棠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了,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回去告诉龙亦卿,我是不会──”然话说一半,竟生生地哽住,只见安丞远忽然一把抱住了他,力道之大令他差点踉跄站不住地。
“你做什麽!”海棠有些不稳地道。安丞远却没有理会,只是将人抱的更紧,声音却十分低沈,犹不可闻,“抱歉,就让我失礼这一会,抱歉……”
听著那近乎呢喃的道歉,海棠也惶惶不知所云,却真的僵在原地不动,任那人如此抱著。
良久,安丞远才放开他,却又退後几步,单膝跪了下去,“能见到五皇子平安,臣的使命已经结束,这便告退。”说罢,竟真的起身向後迈出步子。
“站住!你、你是什麽意思?”海棠喝止对方,接著绕到对方面前,“你不是要带我回去吗?还有什麽臣不臣,皇子不皇子的,我……”
“海棠。”安丞远再度